390 膝盖发软

　　“当世界的沉重落在肩头，当绝望的重量倾轧灵魂，加油！因为，每个人都在追逐光芒！”

　　掷地有声的话语，为年度专辑的得奖感言画上最后一个句号，然后，全场嘉宾观众的掌声再次雷动。

　　啪啪啪！

　　轰轰轰！

　　全场保持站立的嘉宾们用最癫狂最热烈最真诚的掌声为一日国王送上赞誉——

　　不是因为一日国王已经拥有了这样的业内地位，显然，初出茅庐却一黑到底的一日国王现在还不具备这样的资格和待遇；而是因为一日国王今晚创造了历史，不管人们是否喜欢，但他们都在现场亲眼见证历史诞生的时刻，这就是终生难忘的时刻，震惊和羡慕之余，他们都必须承认这是难得一见的。

　　轰轰轰！

　　席卷全场的雷鸣掌声将第五十五届格莱美颁奖典礼推向最高潮，整个斯台普斯球场都置身于轰鸣之中。

　　露西，也同样笔直笔直地站立着，跟随着全场观众一起鼓掌，但她可能还要更加用力也更加高频一些，胸膛里激荡汹涌的感动让她进入了忘乎所以的状态，全然忽略全场观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然后，就这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沐浴在灯光底下的一日国王乐队成员，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云集全场瞩目视线的罗南，眼神深处迸发出一股深沉而浓烈的情绪，炙热地燃烧着。

　　她，看到了；也感受到了。

　　罗南的泪水。

　　总是笑容满面、总是镇定自若、总是谈笑风生的罗南，总是坦然真诚、总是落落大方、总是不紧不慢的罗南，隐藏在云淡风轻的笑容背后，汹涌的情绪终于在一次又一次的意外之中，暴露了出来。

　　幸福的泪水，在灯光之中闪闪发光，这让露西的眼眶也跟着温热起来，似乎能够真正感受到罗南的喜怒哀乐，瞬间又再次回到拉斯维加斯的那个夜晚——

　　乐队就这样站在街头演唱，盛满笑容，即使根本没有行人停下脚步，他们也依旧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放声高歌，就好像世界末日一般，尽情地享受着音乐所带来的快乐和幸福，自由自在地徜徉其中。

　　可是，黑暗无处不在、波涛汹涌，梦想的光辉随时都可能被吞噬乃至于熄灭，步步惊心、岌岌可危，面临分崩离析的痛苦与挣扎在苦苦坚持着，如同尾巴化作双脚之后每一步都走在刀刃上的小美人鱼一般，但小美人鱼却从来不曾害怕过或者伤心过，即使钻心刺骨，疼痛也依旧在泪水之中盛开出花朵。

　　因为喜欢。

　　因为热爱。

　　因为执着。

　　小美人鱼为了爱情，飞蛾扑火；一日国王为了梦想，踽踽独行。

　　盈盈泪光之中，露西的视线有些模糊，但朦胧光晕之中的罗南，却越来越清晰，让她无法控制的心神激荡起来，就如同小美人鱼看到了命运之中的王子。

　　然后，得奖感言结束了，罗南转身与一日国王的队友拥抱在一起，还有阿黛尔，一群人熙熙攘攘地离开舞台，朝着侧台走去，但露西的视线依旧依依不舍地注视着罗南，跟随着那个背影一路延伸过去。

　　就在罗南的身影即将消失在侧台的时候，露西可以看到罗南的脚步踉跄了一下，膝盖一软，整个人蹲了下来。



　　露西的心脏刹那间收紧起来，满脸担忧地往前倾了倾身体，隐隐约约地，仿佛能够看见罗南抬手捂住脸颊，晶莹透亮的泪水就这样滑落下来，但露西没有能够真正看清楚，然后罗南就被其他人包围起来，跌跌撞撞地走进侧台，就再也看不到了。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露西不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避免惊呼出声，但是泪水就如同短线的珍珠一般，噼里啪啦地不断往下掉，滚烫的温度几乎就要烫伤脸颊和手背，却怎么都停不下来。

　　难以想象，罗南到底经历了什么又背负了什么；也难以想象，今晚的辉煌与璀璨对罗南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但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这肯定远远超出想象，所以罗南压抑了又压抑也终究没有能够阻止情绪的决堤。

　　即使是充满喜悦和幸福的泪水，但冲破黑暗瞬间的庆幸还是带着满满苦涩，就连眼泪都变得委屈巴巴起来——

　　差一点点，也许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无法认识一日国王了，她也无从得知有这样一支乐队在黑暗之中摸索前行，始终怀抱着梦想也始终相信着音乐，从“追逐梦想”到“我的恶魔”再到“分崩离析”的恢弘与壮丽，承载了一个灵魂的重量，也真正改变了她的人生。但是，就差一点点，他们就要错过了。

　　这样的恐惧，让露西也彻底崩溃，注视着罗南消失的方向，彻底失声痛哭。

　　站在旁边的艾拉不明所以，试图安慰一下露西，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跟着一起落下眼泪，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种感动，击溃眼眶的束缚之后，就再也停不下来，然后也一起号啕大哭起来。

　　好像两个傻子。

　　罗南也觉得自己好像傻子一般。

　　脚步已经离开舞台，感言已经全部结束，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受尽委屈一般，无法控制地痛哭起来，汹涌的情绪将所有力量全部抽离，膝盖一阵发软，然后整个人就蹲了下来，如同全世界都背叛了他一般，哭得惊天动地。

　　明明应该开心的，明明创造了历史，明明实现了梦想，但他却委屈得不行，这不是傻子还是什么呢？

　　但是，罗南就是控制不住。

　　压抑了又压抑的情绪，终于能够毫无保留地全部释放，于是就这样大哭起来。

　　看着情绪失控的罗南，不要说一日国王的乐队成员了，就连阿黛尔和其他工作人员都不由跟着心酸起来。

　　奥利连忙蹲了下来，试图劝慰一下罗南，却泣不成声——今晚，罗南始终是保持理智保持稳重的那一个，情绪不曾释放，一直到现在才排山倒海地倾泻下来，连带着他们也再次失去控制。

　　马克西姆和克里夫也没有能够控制住自己，眼眶泛红，心酸难耐。

　　他们都知道，此时此刻沐浴在无数目光之下，他们应该保持理智应该保持礼仪应该落落大方地接受瞩目享受灯光，但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今晚的意义远远不仅仅是五座留声机奖杯而已。

　　一日，国王。

　　今晚，他们就是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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