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再请贺兰

不等她拒绝，裴远又笑吟吟的道：“这个案子便全权交给陆娘子负责，也算是对娘子入职的考核！”

        莫怪裴远要如此难为陆清欢，当朝女帝对于做实事的官员比之理论派更为看重，若是陆清欢能勘破几宗案件，对于她往后从政将大有裨益。

        可惜陆清欢此时还不能看穿裴远的良苦用心，以为他是在怀疑自己的能力，所以十分郁闷的将其腹诽了一顿。

        拧眉瞪了一眼裴远，转身走了出去，找王二牛问清贺兰玄逸的落脚点，便领着念珠往萧府外走去。

        走至回廊处，陆清欢瞥见几人正从对面的游廊急冲冲赶过来，当先一人姿容妍丽，桃眼粉腮，作妇人打扮，一身素净的月白色镶边胡袖对襟薄袄，衬得其更显淡雅出尘。紧随她身侧的是一名相貌接近的少女，肤色较之那妇人略深，五官更显秀气一些，身上的服饰虽然颜色鲜艳，但可以看出并非上乘。

        其余几人皆作婢子打扮，陆清欢只是随意扫过，并未仔细观察。

        那妇人神色悲戚，面上带着泪痕，眼眶红肿。二人相对而行，很快就碰到了一起，陆清欢忙让到一边，让她们先通过。

        妇人步履匆忙，走至陆清欢身侧时，袖中滚出一个小物件，恰巧落在她脚底。陆清欢拾起那物件一看，原来是一个憨态可掬的陶土娃娃，只有半个巴掌大小，但是做工精致，萌宠可爱。她叫住浑然不知的妇人，“这位娘子，你的东西落了……”

        妇人闻声回头，看见陆清欢手中的陶土娃娃，面色微变，伸手接过，对着陆清欢点头致谢，随后领着众人匆忙赶往萧大郎的书房。

        看来，这位妇人定然是昨日回娘家省亲的夏氏了！瞧着夏氏瘦弱的背影，陆清欢忍不住叹息，这样年纪轻轻便守寡，看来这夏氏也是一位命苦的女子。

        惦记着验尸之事，陆清欢也不敢多耽搁，带着念珠乘了马车，向着贺兰玄逸的住处行去。

        贺兰玄逸离开明山之后，便寻了一处民宅暂住，虽然这里简陋，但是比起草庐来说，还算不错了，并且这处民宅偏僻，人烟稀少，倒十分合他的意。

        难为甚少出门的陆清欢，领着念珠在巷口转悠了好几次，愣是找不着贺兰玄逸家的门，若非街口小贩好心指点，陆清欢甚至觉得自己就算找到天黑也可能找不到。

        七弯八绕，总算是看见了小贩说的破旧门板，陆清欢敲了敲门，听了一会儿，里面却并没有声音，心里不免丧气，莫非贺兰不在家么？

        陆清欢举起手，打算再敲一敲看，谁知道拳头刚落下，那门板“吱呀”一声打开，来不及收势的手顿时捶在贺兰玄逸的身上。

        “……”陆清欢顿时有些窘迫，她当真不是故意的。

        贺兰玄逸垂下眸子，扫了一眼被陆清欢捶的有些闷疼的胸口，随即又扫了一眼羞窘的她，面无表情的说道：“陆娘子，有何事？”

        “贺兰……”陆清欢是一个爽快的人，若是有求于人便会直说，但是她也知道贺兰似乎并不喜验尸之事，自己若是开口，便有些强人所难的意味。

        这样一犹豫，先前想好的说辞便彻底的忘干净了。

        陆清欢从县衙的公差那里得知，贺兰玄逸并非官府的仵作，只是一名乡野游医，曾帮过县令验过几次尸首，上次圣心庵验尸之事，本来并不与他相关，不知道为何他却主动找到林县令要求验尸。

        之后裴远想邀请他入御史台，被他毫不留情的拒绝，可以看出他并非是一个追逐名利、喜好招惹是非之人。

        对自己，贺兰玄逸三番四次出手相救，不求回报，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自己却还想要强人所难，想必他早就不堪其扰了罢！

        陆清欢性子耿直，不爱强迫于人，可是好不容易到了这里，却不把目的说出来，似乎又有些不甘心……

        像是看穿了陆清欢的纠结，贺兰玄逸凝眸看了她一眼，随即淡淡道：“可是需要验尸？”

        陆清欢一愣，她尚未说话便让贺兰玄逸猜中了来意，难道有那么明显吗？

        看出陆清欢不解，贺兰玄逸破天荒的解释道：“陆娘子，人一旦死去，身体自然会产生一股味道，若是有人碰过这具尸体，身上或多或少的都会沾染到尸体的味道。陆娘子身上的尸气虽淡，贺兰还是能闻到。”

        贺兰玄逸一番话，让陆清欢更加窘迫，她没想到自己竟然沾染了尸臭却不自知，真真是丢人……

        不过单凭她身上几不可闻的尸气便能推测出她的来意，可见裴远看重他也是有原因的。

        既然如此，再扭捏就不是她陆清欢的作风了。

        “既然贺兰知道我的来意，不知能否帮这个忙？”

        寻常仵作验尸，也不过是验一验是否有外伤，是否中毒，贺兰玄逸基于医术之上，自己研究出了一套验尸方法，与后世法医验尸手法相近，虽然比不了后世有仪器帮忙，但是十分准确。有他出手，陆清欢不愁案件无法侦破。

        裴远当然也是知道贺兰玄逸的本事，虽然对于让他从事仵作之事也十分惋惜，但是御史台经常要与各种案件打交道，若是有一个技术高超的仵作帮忙，是大有裨益的。

        那日他亲自去拜访贺兰玄逸，最后却还是被他一口回绝，裴远相信并非贺兰玄逸瞧不起仵作这个行当，而是因为他不想回长安。

        长安之于他，既是回忆之地，亦是伤心之所。

        让陆清欢去请贺兰玄逸，裴远当然是料定他不会轻易拒绝她，不为别的，只因为他看她时那一瞬间的恍惚。

        裴远掌控人心的本领，比之他断案的技艺更加精湛，他相信，这一次的判断亦不会出错。

        不出一个时辰，当陆清欢领着贺兰玄逸进了萧大郎的书房的时候，裴远知道，这一次他又猜对了。

        他面露浅笑，将手中的茶盏搁在几上，随后站起身亲自迎了过去，对着贺兰玄逸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叨扰舒铭，真乃某之罪过！”

        “裴二郎，这是最后一次。”

        称呼他为裴二郎，自然是为了表明，这一次的验尸不过是朋友相帮，而并非是畏惧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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