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报答

“谢谢你！”米贝不由自主冒出一句。
  然后，她破防了。
  自以为坚强了，自以为已经有了重重外壳，现在她才发现”自以为”就只是“自以为”。她一直和从前一样，还是那样感性，还是会忍不住心绪翻涌。
  那点想要隐藏的脆弱终于像蛋壳一样碎了。
  适时闭上眼，用那两道帘挡住双眼中难以抑制的潮湿。
  然而这些年，她依然没有进步的也是这双眼。转头面向车窗，雨水在上面赛跑。
  她尽量快地调整好心绪，可一双爱流泪的眼，却怎么也控制不起。泪水好像也在身体里赛跑，一直往上跑，往上跑，似乎只有从眼里出来，才是它们的终极目标。
  它们赢了。只不过，最终出现在诸葛玘诺脸上的胜者，被她一抬手，悄无声息地抹掉。
  米贝一直没有说话。
  诸葛玘诺完全没有想过，也不会去想，生命中会出现这样的意外——本身两个人生轨迹绝不可能相交的人，在此刻有了交集。所以自以为微不可察地深呼吸后，她真诚地发问：“为什么帮我？”
  声音有些颤抖。
  “出了什么事？”米贝终于开口，然而不答反问。
  诸葛玘诺调整好情绪：“我开的培训机构，有一个校区里有个小孩晕倒了。之前电话打来地时候小孩应该已经去医院了，但她奶奶还在店里闹。我能听见巨大的争吵声。”
  “那现在呢？现在情况怎么样？”米贝继续问。
  “我问问。”诸葛玘诺说着开始找手机，不出所料，这绝对是一个繁琐漫长却不一定有结果的事件。足够让她把刚刚的伤怀都抛诸脑后。
  “怎么了？”米贝还是那样平静。
  “手机，又，找不到了。”诸葛玘诺不好意思地开口。
  米贝：“用我手机打吧，密码。”
  “谢谢。”诸葛玘诺拿着手机拨了半天，“电话是通的。可是没有啊。哦对了，我可能开了静音。”
  安静！车内的空气丝毫不受外面风雨的影响，执着地安静着。
  诸葛玘诺深深地明白，这是米贝在表示无语。其实她自己也很无奈，但找不到手机这事，是个旧疾、顽疾，没这么好改的。
  她的健忘加上米贝的冰冷，或许下一秒，这车子都能结冰。
  是时候调节一下气氛了。
  “用你的名字做密码吗？技术含量……”诸葛玘诺选择转移话题的招数。
  “你怎么知道？”果然，米贝对这感兴趣。
  诸葛玘诺：“6464，米6贝4。太没有……不不不，这密码技术含量相当高。因为我也是这样的，曾经的我。”
  “你是有任务在身的人。出了事，手机找不到了，那边情况怎么样了都不知道，还有心情玩笑？”米贝居然说了许多字。
  诸葛玘诺：“又能怎么办？晕倒不是我让她晕倒的，也不是我想让她不晕就能不晕的。就像手机找不到也不是我所想。但已经发生的，到时候认真面对就好。”
  米贝：“你倒是想的开。”
  诸葛玘诺：“我以前也想不开啊。”
  “可以跟我说说你吗？“米贝突然冒出一句。
  他其实知道这样不礼貌，但不知为什么，就是挡不住对她的好奇，于是又找补了一下：“哦，我是说聊聊天，不然大雨中开车容易走神。”
  诸葛玘诺没有什么太多的抗拒：“我吗？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说说你怎么会进剧组吧。有关你的传言挺多的。”米贝觉得这应该不算个很忌讳的话题。
  “这个可以。其实……”
  诸葛玘诺把怎么进组的事讲了一通。
  米贝：“怎么会在那个时间选择去旅游？还会答应进组？你的机构不用管吗？我小时候也会参加各种培训机构，那里七七八八的事情应该很多吧。特别是到了周末。”
  这果然是个好话题，好谈资。
  诸葛玘诺：“怎么一下这么多问题？我一个个来啊。我出来是因为想想散心，每次出去玩过以后，我心情就好了，这样就不会把坏情绪带给我的孩子了。”
  “你的孩子？”明显感觉车子被轻轻带了一脚刹车。
  “原来你不知道吗？”诸葛玘诺也很震惊，“看来徐导和邓影帝口风还挺严的。”
  “是啊，我有孩子，两个。”她又补充了一句。
  米贝：“看不出来。那，你丈夫应该很宠你，你这样为了拍戏经常不在家，都惯着你。”
  “丈夫？准确些应该是前夫。我离婚了。”她说很很淡定。她也发现了自己的淡定。
  “离婚了？”爆炸性的信息一个接一个，米贝局促起来，“对不起！”
  “没事！”
  关于这个问题，米贝若问，诸葛玘诺会如实回答，他不问，她也不想多说。自己糟心不说，别人还指不定要不要听呢。
  米贝动着脑筋结束刚刚那冒犯性的话题：“除了拍戏，你都做什么？”
  诸葛玘诺：“啊？这么大了还要被问兴趣爱好是什么啊？”

  米贝：“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你的工作是什么？”
  诸葛玘诺：“之前跟你说的学校其实是我开的培训班。做做直营做做加盟的。”
  米贝：“是培训什么的？”
  诸葛玘诺：“你去了就知道。”
  米贝：“我就是好奇，你自己原来有事在做，怎么有时间拍戏？”
  诸葛玘诺：“哈，其实，我没这么忙啦！很多年前我就在做这件事了，到现在各个部门都有人管。如果说忙的话，就是开会，讲座，看报表，物色一些新项目。我是他们的勤杂工嘛。再说，我现在也没什么追求，两个孩子能养大就好。”
  “那很厉害，已经很厉害了。”这几乎是米贝总结性的发言。
  又是很久的沉默。
  高速上车不多，但是可能是速度的原因，也可能是风雨本身就很大，打在车上的雨，就像是被人泼在车窗上一般，恶狠狠地泼。米贝再次减慢了行车速度。
  “谢谢你！其实我一点也不厉害。如果不是你，这个时候我肯定特别无助。”她喜欢和他说话。
  米贝：“会吗？”
  诸葛玘诺：“会！如果没有你。这个时候我一定是一边哭一边开，哭得泣不成声的那种。所以，非常感谢你。”
  米贝：“边哭边开？不至于吧！”
  诸葛玘诺：“至于的。这边雨大得看不见路，那边还有糟心的事。一个人在风雨中，会很无助。所以，你刚刚问我，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有你在。”
  不知道是因为现在正在“患难与共”的缘故；还是因为觉得米贝就是孩子，不会有什么坏心思；又或者她知道过了今天，他们就会保持好陌生人的状态，就像早上一样。诸葛玘诺喜欢和他说话，能大胆地表达出真实自我的那种说话。
  米贝又不接话。
  诸葛玘诺复盘了一下，猜测可能是刚刚说的“因为有你在”说得太直接，让他闭麦了。
  “你怎么会帮我，我都有点儿受宠若惊的感觉。”她不想让他多想什么。
  其实同样让诸葛玘诺受宠若惊的还有米贝能和她主动讲了这么多话，毕竟别人嘴里的他总是沉默寡言的。
  “报答。”
  只不过现在他言简意赅得让人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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