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莽野
列车一路南下，月黑风高，车内空间狭隘，窃窃私语声渐渐停了，酣睡声此起彼伏，架了单薄绿皮布遮挡的车厢内。
姜旧影仰起一张小脸，窥向车外，一路景象渐渐藏于黑暗之中，只有脚下踩着的拥挤的车底，摇摇晃晃笔直的驶向前方。
这里已瞧不见南京的踪迹了，至于到了哪个地方，出没出江苏她也不知道，车子已经开了许久，车上人头攒攒，前面还行驶着几辆与此相同的车。
辛郁时送她上车时，她坐的是另外一辆，可车子开到半路，中途停了下来，车头上挂着昂扬的红色十字旗帜，对于前方陌生，不安定的一切，让她莫名宽慰许多。
上车的人被全部指挥着下了车，然后，男男女女分开了各排一队，男性多是热血方刚的青年，中年男性少一些，多是学生模样的女性，再者也有打扮摩登，稚气未脱的贵家小姐，一脸对未来的憧憬，家国情仇的悲慨。
她被安排上了这辆车，年轻女性居多，姜旧影没有多想，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抬眼看见那张扬旗边的红色十字，心里的那些恐慌生生被她按了下去。
渐渐感到困意，姜旧影蜷缩着被靠冰硬发凉的车背，小睡了会儿，便被一声不大的吵闹声吵醒了，外面依旧是不太亮的光线，暗蒙蒙的。
凌晨两三点的样子，可等她看清了前方，却突然感到一阵慌乱，前面行驶的医用车已没了踪影，自己坐的这辆车，被停在了原地，不远处的附近，还停着一辆车。
姜旧影记得是一直开在她们后面的那辆车，而那辆车上，她没记错的话，也清一色全是女的。
不安袭满全身，此刻，那辆车被一支灰蓝色军队团团围着，接着，一声枪响，她们这车人被震醒了大半。
各个惊慌失措，靠在她旁边睡觉的是个穿着时髦的贵族小姐，尽管穿着已经非常低调了，可在她们这些灰头土脸的人中，仍是十分抢眼。
车内一阵喧嚷。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咱们是到云南了吗？这是哪啊，刚刚我怎么好像听到枪响了？”
“啊！！！前面，咱们前面的车呢？？”
七嘴八舌点燃了本该沉静的凌晨，车上满满的女子开始慌乱，但大都是惊恐，没有人刚下车迈下一步。
姜旧影感觉到身边那位女子被吓得不轻，浑身发抖，像筛子一样。
“你没事吧？”姜旧影小声问她。
那时髦女子年纪并没有多大，脸庞还很稚嫩，先是没反应过来的愣愣的看了她一眼，接着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攥着她。
“我们会不会死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姜旧影看着停在她们后面的那辆车上的人，被一个个拉了下来，然后，那支灰蓝色军装的士兵将她们围在了中间。
四周暗的不见天日，那些身上背着枪支的士兵却像吃人的恶魔一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邪恶的气息。
姜旧影吞了口口水，“你别，……”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
另一支穿着同样衣服的士兵走了过来，枪拿起直对着她们。
一车人吓的魂不附体，然后失神尖叫。
“都给我把嘴闭上，要不然一枪崩了你们。”
“下车，动作快点。”
吓得尖叫的女子只好死死的咬住下唇，手脚并抖的靠在一起。
见她们还不动，指着他们士兵二话不说，子弹上膛。
“下车！”
一群人魂不附体，连拥带挤的爬下了车，“别，别开枪。”
“都给我站好！”
下了车，姜旧影被围在中间，向四周看了一眼，她们这一车约有三四十个女子，此刻，大多数人的表情都是惊恐不安。
另一支队的士兵拿着枪将身后停着那辆车的一堆人赶了过来，然后，在这片不大的草地上，足足有七八十个女性被围着聚在了一起。
“分开，排成两队。”
一堆人面面相觑，不知该朝着哪个方向，姜旧影也被惊吓到，这些人穿着军装，不像是土匪，可他们的行事作风却实在不像纪律严明的军队。
到底怎么回事，红十字的人呢？那些四五辆卡车上的人呢？
嘭一声，带头的那位士兵冲天开了一枪。
七八十个女子，你挤我，我挤你，纷纷往后钻，尖叫声不绝如缕，姜旧影直接被挤到了最前面。
“把嘴给老子闭上！”那士兵暴躁的喝斥了一声，人群立马安静了下来。
然后，一会儿功夫，七八十人就自动分成了前后两列，姜旧影手边站着的，还是那位女子。
女子脚直打颤，站也站不直，那士兵绕着她们这两列走了一圈，像是挑选什么东西。
然后，那士兵又绕了回来，忽地，那士兵朝她指着，“这个不错，给少将送过去。”
姜旧影猛吸一口凉气，悄然往后退了半步，可那听从命令来拿人的士兵，却手一抓，把她身边站着的那位女子给架了出去。
“干什么，放开我，你们放开我，知道我哥是谁吗？你们敢动我？”女子极力挣扎着，语无伦次的说着话。
“我哥是唐继尧，他是带兵的将军，在云南，在云南有很多兵，你们谁敢动我，一定会死无全尸！”
那士兵朝她走过去，姜旧影这才看清他的五官，粗犷寡淡，单看面相，就是位不好惹的主儿。
走到那女子面前，捏起她的下巴：“你哥是唐继尧？”
“是，……我求你，我求你放了我。”或许是那士兵身上背着的枪太骇人，他一走过去，那女子就不自觉发抖，连刚刚叫嚷的语气都软了不少。
“你刚说，谁刚动你，就死无全尸是吗？”她看不清那士兵的表情，但凭他的语气，姜旧影能听出来，大有杀鸡儆猴之意。
“不，不是……。”那女子摇摇脑袋，矢口否认，下巴被他捏得发疼。
“啪”一声，那士兵毫不留情的甩她一个响亮的耳光，女子尽管被人架着，却还是踉跄了几步，跌倒在地上。
“让你服侍少将是给你脸了，你哥是唐继尧又怎么样？他现在明目张胆已经和大总统撕破脸了，你还指望谁给你脸？”那士兵上前，毫不怜惜的把她拽起来。
“你这唐大将军的妹妹，我们少将今天是睡定了！是不是啊，兄弟们。”说着，他朝后看了一眼。
把她们围成一圈的士兵粗野的来了兴头，纷纷嘿嘿笑了起来。
“那是，黎副官，她哥在外面豁出性命出兵打仗，我们少将可是不费一兵一卒，就坐拥美人在怀啊。”
另一士兵大声说道：“副官，她服侍完少将，赏给兄弟们怎么样？让兄弟们也尝尝这富家小姐是什么滋味。”
他这话引起一大片兄弟的共鸣，一片附和。
那副官看着面前已被吓得梨花带雨，头得的跟拨浪鼓似的女子，痛快的□□道：“行，一会儿这女的就赏你们了。”
“哎！多谢副官。”
然后，那副官手一挥，两名士兵就将那女子架走了，那女子张牙舞爪的乱叫，整个身子都在扭动挣扎，可无济于事，人还是被拖走了。
姜旧影看着被拖走越来越远的黑影，远远的，她看见那两个士兵，把她塞进了一军用车里。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副官朝她们一指，对着围了她们一圈的士兵说道：“一人一个，快点挑，挑完快点完事，一会儿还要赶路。”
士兵们听了这话，如得盛令，各个摩拳擦掌，目光露着赤果果的贪婪，睁大了眼睛瞅着一堆囊中之物。
“那个女的，给我送来。”副官用手模糊指了一下，不知是谁。
姜旧影正愣神之际，却被两个士兵突然给拽了出来，接着，整个人被推到那副官身上。
那副官将她反身抱住，一瞬间不适感布满全身。
“就在这儿附近，别跑远，你们给我快点。”吩咐了几句，姜旧影被他整个粗鲁的勒在怀里。
姜旧影挣扎着，胳膊肘死死的抵着他的胸口，那人不耐烦的盯着她：“你最好别再动，要不然，后果自负”
她相信这人绝不是吓唬他，于是半天没敢动弹，直到那人抱着她往刚刚那女子被拖走的方向走去，然后在一辆高档军绿色车旁的一中型军用车前停下了脚步。
手一拉，粗鲁的将她扔了上去。车门都未关，姜旧影下意识的伸手护着，那人甩她一巴掌。
“给老子老实点。”
姜旧影手四处在黑暗中摸索，忽地，摸到男子别在裤腰上的短刀，男子正沉浸在□□中不能自已。
她往上动了动，摸准那短刀的位置，接着，灵敏且迅速的一拔，那是她唯一逃脱的机会，在此一搏。
刀被拔出的一瞬间，姜旧影用足了力气，在男子后背猛的用力一刺，男子刺钝了下，痛意袭满全身，他狼狈的跌了下去，倒扶着后背。
左手反击似的甩了她更猛一巴掌，“我□□大爷的。”
脸上被什么尖锐的狠狠东西划了一道，眼前冒着金星，头倒在没关的车门旁，顾不上疼，她连滚带爬，慌慌张张的滚下了车，心脏扑通扑通，要跳出嗓子眼。
与此同时，旁边的那辆军用车里传来女子撕心裂肺的叫声，车内昏黄的灯光，让她瞧见里面的旖旎景象。
姜旧影握紧了手中的短刀，手一阵发颤，这里四周都是他们的人，看来今天，难逃一死了。
既然横竖都是死，那也要干干净净的死。
眼角滩下来一堆湿乎乎的东西，她伸手抹了一把，竟摸了一手血，女子的哭声求饶声一直未停，姜旧影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把沾满了血的手往衣服上一蹭。
走到军车前，吃力的扒开车门，男子正享受的尽兴，非常不满的有人来打扰。
“黎川。”男人声音很低，嗓音染着暗哑，尽是不满。
“你……，走开，不然我就……。”姜旧影握了握刀柄，手上已一片湿汗。
男子回过头来，眉眼，轮廓，薄唇都让她为之一震，脸上躁烦的表情似乎要杀人。
待看清女子时，他表情微微一震，却缓缓起身，慢条斯理的整理衬衫。
姜旧影看着这张熟悉却陌生的脸，不敢置信道：“应…你是应…应凌墨？”
昏黄车灯的亮光，能窥见车内后座，模糊一滩血迹，那女子已没了生气似的。
姜旧影惊恐的往后退了两步，他竟这样……暴戾。
应凌墨眸色一动，暗了下去，将上衣衬衫穿好。
那副官捂着流血不止的后背，急匆匆跑了过来，一眼看到愣在原地的姜旧影。
一秒没犹豫，上前飞快猛的抢走了被她摸走的短刀，接着，弯腰从军靴内衬掏出了把小巧的□□，子弹熟练上膛，“老子毙了你，tnn的。”
q口直顶着姜旧影额头，目光恶狠狠的血性，怒火俱满胸腔。
这女的敢玩阴的。
拇指扣动扳机，“去死吧。”
“住手。”应凌墨穿好衬衫，长裤，不紧不慢下了车，那声命令正堵在子弹要发射的前一秒。
气急败坏的副官以为他听错了，回头看了眼应凌墨，见应凌墨正冷冷的盯着他，不，盯着他手上的q。
这女的真快就勾搭上少将了？
“少将，”副官指了指自己负伤的后背，“这娘们干的。”
然而，他似乎看到应少将淡淡扯了扯嘴角，少将是在笑？
仔细想想，不可能，少将一向杀伐果断，虽脾气暴躁，可护着自家弟兄，那是出了名的。
想到这儿，底气足了几分，副官道：“少将，我要一枪崩了她，不杀了这娘们，难解我心头之恨。”说着，又要扣动扳机。
“我看你敢。”应凌墨双手插兜，缓缓上前。
黎川一脸惊讶的看着他，脸镀成猪肝色。
“少将！！”
应凌墨伸手折下他的手q，脸色冷冷的，“滚。”
黎川嘴动了动，仍不死心：“可……”
“没听见？”应凌墨黑沉沉的瞳孔深了几分，光是靠近他，就足以让他打了个冷颤。
黎川只好把q塞回裤腰，“是，少将。”转身就要走。
“回来。”应凌墨叫住他，头往军用车方向扬了一下。
“处理掉。”
“是。”经过姜旧影时，黎川带着怒气仇视着她，毫不避讳的流露报仇心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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