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君生我未生，你侬我侬

　　人间历法，天元1853年，海城浦青县大旱，农民颗粒无收，然而朝廷的赈灾粮被贪官污吏瓜分殆尽，这还不算，知县还恬不知耻的向农民征粮，迫于无奈，农民周春立拉起了武装抗粮的队伍，成立了小刀盟，并入全国农民起义队伍太平国。



　　三年以后，在海城武装抗粮的小刀盟义军被朝廷军队镇压，海城被围困一个多月，终因弹尽粮绝，寡不敌众，被朝廷军队攻破，海城失守，小刀盟义军眼看就要被朝廷军队屠戮殆尽。

　　当晚，周春立率义军向海城东门掩杀，目的是引开大部敌军，周春立生死不知。小刀盟少主周玉秀，带领十八娘子军经过拼死血战从海城西门突围而出。

　　周玉秀本意是突围之后向太平国军求援，但一行十几人行至城外三十里一个山高崖峻之处，终因人困马乏，被朝廷勾结的二百西洋联军逼至崖边，退无可退。

　　周玉秀看着跟随自己突围而出的十八位劲装女将，仍在与联军奋力苦战，而如今之情形已无破敌突围之可能，有心舍身取义，看着十八女将年方二八，却又不舍让十八位花季女子花残于此。

　　“西洋贼众！”周玉秀最后作出决定，大喊一声。

　　西洋联军听到周玉秀的暴喝声，停止了与十八娘子军的战斗。

　　“小刀盟周玉秀在此！”周玉秀扔掉战刀，放弃战斗，跨马来到敌众之中，马上就被蜂拥而上手持刀枪的联军包围。

　　“秀姐！”十八娘子军不明周玉秀之意，挥刀隔开面前之敌，齐声大喊。

　　只听周玉秀对敌军喊道:“事已至此，我愿束手就擒，只希望你们放了我身后的姐妹们！若答应，你们可取我人头去领赏，若不答应，我定同众姐妹与你们死战到底！”

　　西洋贼军中走出一个军官，面带狡黠猥琐之态，答道:“只要你能下马受缚，我定不伤其他人分毫！”



　　此时，十八娘子军才知周玉秀为何放弃抵抗。十八娘子军相互看了一眼，然后毅然的点了点头。

　　周玉秀转而对十八娘子军说道:“众位姐妹，今生能与你们做姐妹，是我周玉秀的荣幸，今日到此境地，是我连累了大家，待我死后，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的活着！”

　　“秀姐，我等只求一死，绝不受辱于西洋狗贼！秀姐，姐妹们先走一步了”不知是十八娘子军的哪一位，喊出了这一句，随后十八娘子军齐齐跨马逼开敌众跃下悬崖，随后又听到崖下传来：“来生再做姐妹！”

　　“不要！”周玉秀撕心裂肺的大喊，却已来不及。姐妹们如此是为了让周玉秀再无后顾之忧，因为她们知道他们的秀姐此时死比生痛快多了。

　　十八娘子军集体跳崖之后，周玉秀再无后顾之忧，虽深陷贼军之中，仍然赤手空拳大喊着与贼众战作一处，夺过一名贼兵的长枪，枪杀十数名贼兵之后，力竭被一名贼兵用长枪从背后刺穿胸膛，血淋淋的枪头从前胸穿出。

　　如禽兽一般的西洋联军，刺穿周玉秀胸膛之后，在周玉秀断气之前竟然又扒光了她的衣服，将她的尸首带回了海城示众。可怜冰清玉洁的巾帼英雄周玉秀在羞愤悔愧怨之中香消玉殒。

　　周玉秀死后，心有不甘，怨气甚重，不愿就此投胎转世，但灵魂却依然直奔海城城隍府，而她去城隍府并非是转道去地府投胎，而是去告状，状告腐败的朝廷，状告残暴的西洋联军。

　　新死之鬼大多不知变化之法，多以咽气那一刻的人间模样成鬼。因此，赤裸的周玉秀灵魂捂着血淋淋的胸口，一路躲躲闪闪往城隍府赶，却不曾想，半路上遇到一个红衣厉鬼，欲以新死之周玉秀的灵魂为食，周玉秀以人间所学拳脚功夫岂能敌得过成鬼多年的红衣厉鬼，经过短暂的交锋，最终周玉秀被红衣厉鬼掐住了脖子，张着血口咬向周玉秀。然而就在周玉秀即将被红衣厉鬼吞噬之时，却听到一声厉喝：“住手！”

　　“红寡妇！你竟敢在我海城地界撒野！吞噬鬼魂！真当我城隍府不会打杀于你吗？”

　　“呦呦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城池守护神城隍爷爷啊！城隍爷爷难道是想收了小女子到城隍府给城隍爷爷暖被窝不成？”红衣厉鬼妩媚一笑，调戏着城隍爷爷，不得不说这红衣厉鬼胆子真的不小，连城隍爷都敢出言相戏。而这位城隍爷正是海城城隍爷陈师。



　　“放肆！老夫念你也是一个身世可怜之鬼，虽怨气戾气太重不愿到地府投胎，老夫之前也未曾打杀于你，本想找机会感化于你超度于你！却不曾想，你竟变本加厉，今日竟然又做出食鬼而肥之事，今日定不饶你。”陈师说完，出拳打向红寡妇。在地府虽常有鬼食鬼增加功力的事情发生，但鬼食鬼却是地府大忌，这次被陈师当面碰到，陈师已是忍无可忍，岂能轻饶于她。

　　“哈哈哈！超度我？哈哈哈！我的城隍爷爷！您还是管管人间不平之事吧！您不是不知道我的相公被恶人所害，我被恶人强暴，被强暴后却又被剖腹浸猪笼，可怜连我那未成形的儿子也惨死腹中，此等不平之事竟也能在人间发生，你们城隍府为何不管，若非你们放任不管，我何至于此？”红衣厉鬼边说边哭边后退飘向后方，只不过流的不是眼泪而是血。

　　陈师听到红寡妇如此说，面露愧色。

　　红寡妇见陈师如此，又边哭边一步步走回到陈师面前，扯开红衣露出血淋淋空荡荡的小腹:“不知城隍爷爷看到小女子如此惨相作何感想啊？。

　　“你！你！你！”陈师居然无言以对，陈师也有自己的难处，地府也有地府的规矩，阳间之人的生死寿夭皆在生死簿系统中设计好的，城隍也无权轻易更改。

　　“纵然如此，也不可以别的鬼魂为食，况且你可知面前之女子是谁？她可是为民请命的女中豪杰，今日被我撞见你食鬼而肥，我就废了你的红衣功法，让你不得继续作恶。”说完陈师也不管红寡妇是否有冤，手指掐诀，口念咒语，继而一掌打出，废字功法打到红衣厉鬼身上。

　　红衣厉鬼被一掌打出数步，一件鲜红红衣便出现在红衣厉鬼原来站立的地方。

　　红衣厉鬼知道敌不过陈师，便呼喊着“陈老头，你等着”转身逃离。

　　“等等！放过她吧！也怪可怜的！”一旁的周玉秀开口了。陈师作势要上前追杀，本来也已下定决心今日必须除此鬼患，却被周玉秀开口拦了下来。

　　陈师于是放弃了追红衣厉鬼，而是拿起红衣，此红衣乃是红寡妇的怨气所化，另加吞噬了不少恶鬼，着实有些功力。陈师拿起红衣披到周玉秀身上，虽只是有披的动作，但暗中已净化了红衣，此时的红衣只有功力已无怨气。红衣瞬间在周玉秀的身上幻化成一套合身的红色劲装。



　　时间回到四城隍聚首的那天，徐大和巴蛮子先行离开，周玉秀多年未见陈师，难免回首往事，这才留下来想向陈师诉说离别苦恨。

　　最后，会客室只留下陈师和周玉秀的时候。二人陷入了尴尬的相对无言状态。

　　尴尬过后二人又同时开口。

　　“玉秀妹子！”

　　“师哥！”

　　“你先说！”

　　“你先说！”

　　二人同时低头，再次沉默。

　　“师哥！”还是周玉秀首先再次开口，打破沉默，含情脉脉的看着陈师。

　　陈师抬起头来，看到周玉秀灼烈的眼神赶紧又再次低下了头。



　　“几年不见了！过得还好吗？”

　　“嗯！挺好的！就是有点忙！你呢？”

　　“我还好，就是时常想起往事，想起在海城府的日子！当年若非师哥出手相救，我恐怕已经被红鱼姐当成恶鬼吞食了！也绝不会到渡津市出任城隍。师哥！你抬起头来！看着我！”周玉秀说前半句的时候还是面露感激之色，但说到后半句却又生出一丝怨恨之情。

　　而周玉秀口中的红鱼姐正是当年欲吞食周玉秀的红衣厉鬼，因为当年的周玉秀怨念太深，被红鱼姐当成了恶鬼，这才上演了那出陈师救周玉秀的故事。其实红鱼姐吞食的都是恶鬼，良善之鬼一个也未曾吞食过。当年就算陈师不到，红鱼姐也未必吞食得了周玉秀，一是周玉秀虽然怨念重，但仍然是一身凛然正气一身英气，仅是这股凛然正气却也是寻常之鬼近身不得的；二是就在陈师赶到之时，跃马跳崖的十八娘子军的鬼魂，也随即寻找到周玉秀的鬼魂，十八娘子军加上周玉秀也可与红鱼姐战个不分伯仲了。

　　之后，周玉秀和十八娘子军便跟随陈师进了陈师的城隍府，经地府允许，周玉秀成了陈师的第一大秘，两人整日朝夕相处，出双入对，加上周玉秀一直感念陈师出手相救，再加上在人间时，周玉秀便知道陈师的英雄事迹，也钦佩陈师的为人，便对陈师暗生情愫。而陈师也对这位年轻漂亮的周玉秀颇有好感。只是二人彼此皆心照不宣的将这份情感藏到心底的最深处。

　　每当独自一人之时，周玉秀对陈师的思念便越深，满眼都是他的文雅，他的举止谈吐，他是她的英雄；而陈师也难免会想起周玉秀的音容笑貌，她是那么的年轻有活力，那么的善良善解人意。

　　二人之所以没有向彼此表明心迹，周玉秀想的是:他是我的英雄，他是那么高大，又作为一城之城隍，我只是他的秘书，是他的侍女，虽然他没有把我当侍女对待，反而一直称呼自己玉秀妹子，他是不是把我当妹妹对待，而没有当女人对待，也罢能远远的看着他，能一直陪着他，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陈师想的是:自己是个古稀老人，而周玉秀是那么年轻，跟自己的孙女年龄一般大，怎可有非分之想，虽然在地府几百上千的老鬼不知道有多少，地府也没有很强的年龄概念，但陈师就是过不了那个坎，也抹不开自己那张老脸。

　　之后，地府便有了他们的花边新闻传出，而且越传越离谱，最后居然传出陈师出巡带回了一妻十八妾。

　　再后来，人们感念周玉秀的为民请命和舍身取义，为周玉秀建祠立庙四时供奉，已具有担任一方城隍的资格，周玉秀便自请去他地没有正式城隍的地方担任城隍，以此来遏制流言，还陈师清白。陈师不知为何也没有进行挽留，若是陈师挽留，也许就能成就一番地府佳话。



　　再后来，周玉秀便带着十八女子去了渡津城，到了渡津城，虽两地分隔，却也隔不住周玉秀的相思之情，只有跟随她来的十八姐妹才知道周玉秀在卧室挂了一首诗：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师哥，你可知为何别人喊你作陈老，陈公，而妹妹我……”

　　“玉秀妹子！你饿了吗？”还没等周玉秀说完，陈师便打断了她的话，他好像知道周玉秀要说的话，他还没有考虑清楚是否要捅破他们之间的这层窗户纸。

　　“饿什么饿！我不饿！做鬼会饿吗？”周玉秀秀容微嗔，气呼呼的说。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跟陈师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她再也无法忍受相思之苦了，却没想到话到嘴边被陈师打断了能不气才怪呢。

　　“你渴……”

　　“我也不渴！”

　　“那你？”

　　陈师一个做了几百年鬼的老鬼，此时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连头也不敢抬，他怕一抬头看到周玉秀热烈的眼神而失去理智。

　　但情到深处难自禁，周玉秀忽然扑到陈师怀中，软香温玉入怀，陈师也顾不得其他。



　　他们抱得很紧，似乎想把对方抱进自己的身体里。良久之后，四目相对，他们在对方眼中都看到了烈火……

　　陈师和周玉秀在会客室待了很久，没人知道他们在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是周玉秀从会客室出来的时候，眼角含情又含泪，面若桃花娇若滴。后来又听说有鬼卒无意中听到周玉秀直接叫陈师的名字，这在以前是很难想象的，而陈师唤周玉秀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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