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卖完啦！”
今天卖得速度也很快，其中粉白玫瑰卖得最快，果然粉色是女生最爱。三人蹲在角落，看着姜书然一点点数着今天赚得钱。
“五十块，正好。”姜书然笑眯眯，对姜书兴说：“今天给你四块钱工资，存在我这儿，之前给你的一块钱还没用完吧？”
姜书兴说没有，美滋滋地算着自己一共有多少工资，“我都没花呢！”他这两天都不出门找小伙伴玩儿了，哪有时间花钱啊！
谭雪很惊讶：“工资？”
“对啊，我有工资！”姜书兴非常牛气地挺起小胸膛，得意洋洋，“我帮姐姐做花柄，卖花，勾叶子，所以姐姐给我发了工资！我现在一共拿到七块五的工资啦！”他一脸骄傲，仿佛自己做到了多了不起的事情。
“哇！！”谭雪很给面子，双眼亮晶晶，崇拜地看着他：“你好厉害啊，都有工资啦！”在小孩子的认知里，只有大人才能拿工资，小孩儿根本拿不到，能拿到工资肯定说明他特别特别厉害！
姜书兴神情更加傲娇，嘿嘿笑了两声。
三人说说笑笑到夜市买了根冰棍，磨蹭着吃完后才往家走。到了胡同口，谭雪挥挥手蹦蹦跳跳回了家，姜书然姐弟俩又往里走了些，快到家时，突然传来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听语气就能感觉到说话之人一定非常刻薄。
“哎哟，陈如啊，就算你们家日子过得再难，也不能让孩子出去跟人讨钱，多丢脸啊！”
“就是啊，我们家日子也不好过，也没让娃出去要钱，那不是乞丐吗？”
“……没有？我家大妮亲眼看到的，那还能有假？”
“是啊，我看得真真儿的！”
“……”
两道不同声音一唱一和，在胡同里格外清晰，声音大的像是在嗓子里装了个大喇叭，听得人心烦意乱。天色还不晚，胡同里其他邻居听着声打开门往外探出脑袋，看到王老太婆带着她那儿媳妇堵在姜家门口，互相对视一眼，眼里都有些厌烦。
王老太婆跟她儿媳马大妮特烦人，经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小事拉着邻里邻居吵架，还喜欢占便宜，眼睛一直盯着别人家，胡同里没几户人家喜欢她们。
“……又去烦姜家啦？”
“这死老太婆一天到晚吵个没完，还不是记恨姜学前没娶她闺女？也不看看她闺女儿那副德行！也是陈如脾气好不跟她一般见识，要换了是我，早跟他们家对上了！”
“这次又是为啥啊？”
“让然丫头和小兴去要饭？不能吧，陈如和学前不是那样的人啊？”
“看看去，看看去。”
“王老太，你可别瞎说啊，学前俩夫妻咋舍得让孩子去讨饭？”
“对啊，学前夫妻俩不是那样的人。”
“这种事情可不能瞎说！”
王老太婆见那么多人围过来，神情愈发得意，拉着马大妮胳膊大声嚷嚷：“我家大妮，阿峰他娘亲眼看到，还能有假？大妮，你来说啥情况！”
“诶！”马大妮也不怵，挺挺胸膛，像是发表什么重要演讲似的，开口说：“我吃完饭寻思出去散散步，就在夜市附近逛嘛，走着走着，嘿，就走到咱们县里那家电影院去了……”她滔滔不绝，唾沫横飞，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离谱。
什么姜家那对龙凤胎跪下来求人给钱啦，好可怜啦，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指责陈如夫妻俩狠心。
陈如气得身子都在颤抖。
她性格比较柔，不太喜欢和别人产生冲突，所以对于王家的挑衅一般都采取忍让避开的措施。但她没想到王家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为了抹黑她，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马大妮，你谎话连篇，当心以后死了下十八层地狱受拔舌之刑！”陈如气得狠了，头一次说这么重的话。她语气冰冷，表情也冷，“都是当妈的，连小孩子也编排，你们还是人吗？然然小兴都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宝贝，是我的心肝，家里就是穷到吃不起饭，我宁愿割自己的肉，也不会让他们出去要饭！”
“你自己也当妈，我这样编排你孩子，你乐意吗！？”
马大妮被陈如陡然爆发的气势给吓了一跳，支吾了片刻，又想着自己确实亲眼看到了，理直气壮喊：“你冲我凶啥？我就是看到了啊，我就是看到你家俩小孩去讨饭了！”
“什么讨饭？”姜书然拉着弟弟穿过围在家门口的人群，看到了气得眼睛发红的妈妈，皱起眉头。她视线落在马大妮身上，语气平静，重复一遍：“马婶子，你说什么讨饭？”
马大妮看向姜家那闺女，对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不知怎得心里有点发怵。这个想法一升起，她立马啐了一声，心想一个小丫头片子有啥好怕的。
“哎呀，然丫头，你回来得正好。”马大妮笑容灿烂，本就不大的眯眯眼笑成了一条缝：“你告诉婶子，你妈妈是不是让你姐弟俩出去问别人要钱了啊？你说出来，婶子给你撑腰，咋能让孩子干这种事情呢！”
姜书然闻言一脸惊奇：“什么要钱，马婶子，你是说你家阿峰经常抢别人钱的事情吗？”
她小脸微微皱起，故作为难地说，“我不敢说，阿峰还要打人呢，上次李婶子家的小胖就被阿峰给打了，还被抢了两分钱……”
姜书然没说谎，这两天脑子里关于小时候的记忆愈发清晰，自然而然想起了很多事。马大妮生了个儿子，叫王峰，从小就是个混不吝，仗着自己年纪大体格大，在胡同里作威作福欺负小孩儿，还威胁他们不能说出去。
“什么！？？”那叫做李婶子的女人惊叫一声，咬着牙说：“怪不得前两天我家小胖哭着回来，额头上还摔个大包，咋问都不说，原来是你儿子干得好事！！”
马大妮懵了一下：“诶不是，这一定是个误会。”
姜书然歪歪脑袋，掰着手指头继续说：“还有，阿峰还欺负栓子，拿剪刀剪了玲姐姐头发……”
“你这孩子，这么小就学会骗人了！”王老太婆见事情走向不对，立马怒喝出声，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姜书然，好像随时都会扑上来咬人的疯狗。她眼神冰冷，阴阳怪气：“也是啊，脸皮厚到能上街乞讨的乞丐，会说谎多正常。”
“不知道你爹妈怎么教你的，谎话精！”
陈如伸手把闺女儿子拉到自己身边，对上王老太婆的目光，呛了回去：“对，当然没你孙子厉害，小小年纪就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长大了估计就是个蹲大牢的命！”
“你敢诅咒我乖孙，老娘撕碎你这张x嘴！”孙子就是王老太的命根，听陈如这么说，她勃然大怒，立马就要冲上来打人。
旁边街坊邻居一看，慌忙把王老太婆拦下来。
陈如也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退。
姜书然感觉到抓着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抬起头拉了拉陈如衣袖，小声问：“妈，爸呢，爸去哪儿了？”
陈如也小声回：“在爷爷家。”
“弟，你跑得快，你去让爸快点回来。”怪不得王老太婆敢带着儿媳上门挑衅，原来是趁着她爹不在家。姜书然想了想又说：“让爷爷也来一趟。”
姜书兴点点头，趁着场面混乱没人注意自己，猫着腰钻出人群飞快跑出胡同。
而姜书然则是拽紧陈如的手掌，露出一抹带有安抚意味的笑，扭头看向王老太婆和马大妮，又开口说话了：“我不知道马婶子为什么说我跟弟弟在要饭，实际上，我和弟弟是在电影院门口卖东西。”
她说话不紧不慢，条理清晰：“婶婶们应该都知道我们家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我和弟弟心疼爸妈赚钱幸苦，就想偷偷做点小玩意儿去卖，赚到钱给家里减轻负担而已。马婶子为啥要污蔑我啊？就算是看错了，为啥不私下来问？”
姜书然歪着脑袋看向马大妮，表情非常疑惑。
小孩子的眼睛最是纯真，马大妮老脸一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她能说啥，难道要说自个儿是故意闹大，就为了让别人唾弃姜家？
王老太婆脸皮更厚，被拦着打不到人，便乱骂一通：“我呸！你跟你那狐媚子的妈一样不是啥好东西，小小年纪心眼那么多，你说你卖东西，你有啥证据？我看你长大了就跟你妈一样，专门勾男人，下贱……”
说话难听到周围邻居都看不下去了。
对着一个十岁小孩这么骂，王老太婆真过分！
“为什么要骗人，不想信的话可以去问啊。”姜书然只当作听不懂王老太婆说得话，“我们卖得是假花，用毛线勾的，我还送了小雪一朵呢。”
有人闻言脑子一转，下意识问道：“是不是那个啥子玫瑰花，红色的？”
姜书然看向说话的人，是胡同某个人家刚娶回来的年轻儿媳妇。她点点头说：“对呀，就是那个。”
年轻小媳妇惊叹道：“陈姐，你闺女真行！我前两天就看到厂里有年轻姑娘戴着花儿来上班，那花就是毛线勾的，看上去跟真花一样，可好看了！没想到是你闺女儿勾的啊，是你教的吗？”
陈如有点懵，绷着脸勉强扯出一抹笑，回道：“我没教这个，应该是跟她奶学的吧，这丫头主意大，连我这个当妈的都不晓得这些事儿。”
陈如也想问问闺女从哪儿学的，但现在明显不是问话的时候，王老太婆还在那边虎视眈眈盯着呢。她强行镇定下来，说：“你们也听见了，我闺女没去要饭。王老太，我敬你是我长辈，平时也都忍着让着。”
“我晓得你当初想把闺女嫁给学前，恨我截了你的胡，你在外面编排我的事情我都没跟你计较。但我没想到你们居然这么丧心病狂，连孩子都不放过！我家然然和小兴才十岁，你说那些话的时候就不怕遭到报应吗？”
“咋得，我又没说错。”王老太婆理直气壮，伸手指着陈如鼻子骂：“你就是狐媚子……”
“妈！”
话还没说完，人群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喝。接着人群挪出一条道儿，姜卫国父子俩和另一个男人黑着脸走进来。
“妈！我不是跟你说过，别在外面瞎说话了！？”男人是王老太婆儿子。他脸色黑如锅底，拉着王老太婆胳膊往自己拽，感觉周围群众都在看自己，脸上火辣辣的：“跟我回家！”丢死人了！
王老太婆不同意，继续嚷嚷：“啥叫瞎说，我说得都是实话！”
王志觉得太阳穴秃秃直跳，死命压住心里暴虐的情绪，说得话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一样：“妈，您要是再不回去，就别认我这个儿子了。”
王老太婆扭头看过来，发现儿子神情难看到了极点，立马老实下来。她恨恨地瞪向陈如，却发现姜学前不知何时挡在了前面，眼神冰冷地看过来。
……吓唬谁呢！
王老太婆挪开视线，心里不屑地嘟囔一声。
王志见他妈终于安静下来，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姜学前和姜卫国，带着歉意：“学前，对不住啊，我也没想到我妈她们会找过来，误会，都是误会。”
他瞪向旁边几乎要把自己缩成团的马大妮，咬牙切齿：“还不给陈妹子道歉！？”
马大妮很怕她这个丈夫，低眉顺眼地应下，不甘不愿地冲陈如说了声对不起。
陈如躲在姜学前身后没吭声。
又不是道了歉她就一定要原谅，泥人尚且还有三分火气，真当自个儿好欺负不成！？
马大妮没得到回应，表情讪讪，看向丈夫。
王志也有些不悦，但没表现出来，脸上带笑，拉着王老太婆胳膊往自家走：“时间不早了，大家明天都得上班呢，赶紧回去休息吧。学前啊，明儿下了班，我再过来请罪啊。”说话间，又给马大妮使了个眼色。
马大妮忙不迭跟上去，快步往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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