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玠懿唱歌靖姗初遇

　　雅俗很会疼妹妹，摸着雅慕的手说：“手这么冰凉，定是路上吹了冷风。”又对江南说：“去拿个手炉来。”

　　雅慕妩媚笑道：“姐姐若是男子，叫天下男子再没可看的。”

　　桌上仨男子都当没听见，一起喝茶。雅俗笑着接话：“好在姐姐是女子，你天天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仨男子喝入口的茶险些没咽下去。

　　兆辉和嵘耀都忍不住看看雅俗，雅慕没来之前，雅俗在兄长面前就是个可爱小妹妹，这会子雅慕一来，雅俗瞬间变成半个兄长的模样，若非一身女装，气质竟是雌雄通杀。

　　一时飞花送来鎏金珐琅仕女图手炉，雅慕接来放在膝上，几人观雅慕一身连珠兽纹锦面银鼠皮对襟长袄，头戴赤金点翠八宝攒珠七尾衔流苏正凤钗，美的难言难画。

　　叙话不多久，雅慕说想和姐姐一起上街看花灯，兆辉和嵘耀也不敢得罪这位偶尔很给面子的小妹妹，所以都不说反对，弄得长春有些为难。

　　正月十五过完开朝，原想晚上一家子猜灯谜就够了，也得早些休息，无奈妹妹都想出去玩逛，长春斟酌一番，只得答应，又安排多带随从护卫，叮嘱不可多事，注意安全，早些回来。

　　兆辉坐嵘耀的车，雅慕坐雅俗的车，另有丫鬟、嬷嬷两车，小厮、男仆十多人跟随。

　　今年街上相比去年更加热闹，人群拥挤，车行缓慢，仆从们又记得大公子的吩咐，不敢放主子们离开。俗慕辉耀四人看不到东西说不上话，正大呼不过瘾，早知不出来了。无奈，几人就命再去鸿盛楼，到了地方一看，楼还叫鸿盛楼，只不过不开火锅了，潭州老板亏本，卷了铺盖，房主又把楼租给了一位杭州来的老板，这里如今开起了浙菜馆。四人问清缘故后，大呼物是人非。

　　掌柜的一见来了这几位神仙般的千金公子，穿得好，排场大，紧忙招呼上茶，请楼上坐。

　　几人见店家如此热情，想想也还罢了，杭州美食极具特色，正好尝一尝，便要靠窗的雅间，以便观景。正说着，鸿飞带天娇、舟儿一起进来了，两拨人一看，顿时热闹起来，几人一边问候，一边要最大的雅间，又命掌柜的招待好跟来的下人，就要一起进去吃晚饭，一群人边走边说“巧了”。众人正要上楼，天麒、天夔、沉宓又进来了，众人大呼好巧，简直是下帖子请来的，立刻一起上楼。掌柜、小二等忙跟上一拨。

　　这楼是保国公府的产业，天麒等人就在不远处闲逛，见到了雅俗的马车，就找来这边。娇舟今晚就是想过来看看老地方，就这么赶上了。

　　十个主子在最大的靠窗间，门口一间摆了两桌，给近前伺候的丫鬟小厮，旁间又摆了几桌招待跟来的嬷嬷和仆从。小二提前进入安置好炭盆，客人一进雅间，几个小二先为公子千金这间送来一双什锦果盒子，又上了龙井茶。还是娇儿开口吩咐掌柜的：“菜我们就不详细点了，掌柜的，你来看着安排，不过有几条，首先菜要现做，让你们这里的大厨把看家绝活拿出来，好好做几道大菜，另外菜得干净，你们这既是杭菜，得上些有特色的，具体怎样，你亲自去吩咐厨房，得包我们吃的满意才行。”掌柜记下，又问是否要酒，鸿飞过来说：“你这里都有什么酒？”掌柜的答：“都是自酿的谷酒，好的有绍兴带来的上等女贞陈绍。”鸿飞：“也还罢了，上一坛整的。有泉水、谷栗酿的上等清酒么？”掌柜忙道：“有粮谷酿的上好浆酒。”鸿飞：“也上个二斤。”掌柜得话，忙令小二好好伺候，自去后厨安排。

　　一岁风景一岁人，几人等菜无事，正商议要作灯谜来猜，天麒却说：“我近日学了一首歌，今晚唱起来正应景，若有二胡的话，我来唱给你们听。”

　　几人一听这话，都惊叹天麒竟会拉二胡，忙唤小二来问有没有二胡，无奈这是酒楼，确实没乐器，鸿飞又吩咐立刻去买，天麒忙说：“我就直接唱吧。”

　　鸿飞：“那怎么行，既要唱，就不能简薄了，拣好二胡现买一个。”小厮一听，连忙要去。

　　天夔忙添一句：“若有葫芦丝也买一个来，我会吹奏。”

　　众人一听更加惊叹，小厮连忙跑了去买。

　　附近就有乐器店，几人排好位置，吃了些茶，乐器也买来了，一把上好的二胡和一个葫芦丝。天麒接过二胡调好音，便拉开唱起了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歌声里充满了喜悦的气氛，天夔的伴奏亦十分合拍美妙，中途伴唱几句，更是明快。

　　天麒样貌英俊，唱起歌来音调清朗，阳光烂漫，真如谪仙一般，唯独这拉二胡少了些仙气，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一遍唱下来，屋里的气氛顿时烧开了，外间的小厮丫鬟也挤着向里听，把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待天麒唱完，满室鼓掌赞叹声不绝于耳，夸完后，众人又让天麒、天夔喝茶，喝过茶，又纷纷表示听一遍不过瘾，希望还能再听一遍。天麒、天夔再次大方现唱，众人忙吃几口茶果，赶紧腾出手来跟着打节拍。

　　天麒、天夔拉胡吹丝摇头晃脑，歌声热情洋溢，引的其余人都跟着兴奋非常，满室笙歌鼎沸。唱完这首元夕，麒夔还会好几首其他的，也都一一唱来。

　　这个玩乐的过程中，雅俗、娇儿、雅慕都偷看了兆辉好多遍，兆辉坐姿舒展，气场慑人，连舟儿也忍不住偷看了兆辉两眼，不过瞬间移开。几人玩在兴致上，都说比在街上逛开心多了，今日出门竟这般起兴，着实愉快。

　　一时上了菜，一条大桌横南北，男东女西，按年纪排，男子自上而下是飞、耀、辉、麒、夔，女孩自上而下是舟、宓、俗、娇、慕，雅俗正好与兆辉对面而坐。

　　桌上现上的菜不多，掌柜道大菜厨房正做着，好了就上，几人就一边吃，一边玩猜谜语，又说故事笑话，好菜又陆续上来，满室欢声笑语。

　　靖宇晚上早早出来，在街头看见有字谜比赛的，就凑进去玩了起来，通过层层拼比，最后竟赢了头等奖品铜鎏金月老像，正满心欢喜，想起去年元宵场景，又带着小厮男仆要去鸿盛楼看看。

　　此时街上耍起龙灯，热闹的挤不开，一众小厮男仆护着靖宇，又怕把月老像丢了，主仆正簇拥前行。

　　梦姗最近姻缘运不顺，听闻元宵出门赏灯，可得幸会良缘，就打扮好了，带八个丫鬟出门逛街赏灯，一路上东张西望找英俊良人。

　　靖宇主仆走着走着就遇到梦姗主仆，双方面对面左让右让让不开，小厮慌乱中把怀里的木匣子松掉了，里面的鎏金月老像摔了出来，滚到梦姗脚下。梦姗弯腰捡起月老像，又抬头看柴靖宇，见靖宇浓眉秀目，唇红肤白，一身栗色织锦面鼠皮袄，腰间一块螭纹海棠式碧玉环佩，映着四周灯光，浑身尊贵的谪仙一般，可不就是传说中的美男子。又看看手中月老，又看靖宇周围服侍的人，梦姗大喜过望，果真月老牵线，天赐良缘。

　　靖宇一看月老像掉了出去，正要上前捡，却被梦姗拾在手中，又见梦姗的表情太过耐人寻味，便忍了没开口，等梦姗主动归还。自然，也忍不住借着灯光看了看梦姗的人品装扮，见梦姗五官普通，肤色偏暗，又穿了身红的，觉得品味不如何，就不肯上前。

　　小厮弄掉了主子东西，连忙上前索要，梦姗只把月老像当成定情物，哪里肯给小厮，定要公子上前说话。

　　小厮无奈，只得转来回话。靖宇脾气好，也懒得骂小厮，就磨磨蹭蹭上前道：“姑娘，小生有礼，这鎏金月老是我的，麻烦姑娘归还。”梦姗笑容古怪，靖宇有些羞涩，就不敢直视。

　　梦姗比靖宇只虚小一岁，此时见靖宇这般温柔青涩，着实动了心，上前两步笑道：“公子想要么？也行，我可以送你，但是你得拿你身上一样物件来换。”

　　靖宇一听这话，顿时急了问：“我要我的东西，怎么还要拿物件跟你换，这是何道理？”

　　梦姗见靖宇发脾气都这么温柔，就笑着说：“你说这月老是你的，那你唤一声试试，看看它理不理你。”

　　靖宇一听这么不讲理的话，想起父亲去年被讹的倒霉事，着实火大，就懊恼的说：“姑娘，凡事逃不过一个理字，东西是我的，只是不小心落地被你捡到了，难不成就成了你的？我也没心情听你在这儿胡搅蛮缠，要么你还给我，要么我带你到衙门走一趟。”

　　梦姗一听衙门便黄了脸，本想用月老换靖宇身上的玉佩作定情信物，哪料这人这么不识好歹，居然敢说衙门，一想起在顺天府挨过的鞭子、板子，梦姗恨的要命，立刻把月老对靖宇砸了过去，口中大怒道：“我还给你。”砸过转身就走。

　　好在靖宇机灵，连忙躲开了。捡起月老在灯光下看看，摔损也不太明显，就收起来，众人继续往鸿盛楼赶路。

　　梦姗跑了几步，又折回来看，心里想到说书的讲的那些故事，便认定了自己与这个美男子有缘，刚才没好好问话，居然连对方姓什么都没弄清楚，就在后面悄悄跟上。

　　鸿盛楼里，一群公子正在说笑话，兆辉谜语多，轮到说笑话时，竟没什么笑话可说，众人又不肯放过，坚持要兆辉讲个笑话，兆辉想了半天才想出一个，说：“从前有一家祖孙三代都是光头，这天特别热，大光头、小光头都随老光头一起出门吃喜酒……”话没说完，满桌人都笑岔了气。

　　兆辉等人都笑停了，才接着说：“办喜酒的主人家添孙子，酒席好不热闹，因为辈分不同，大光头和小光头坐一桌，老光头和老头们坐一桌……”众人又笑，一听兆辉说光头就笑。

　　兆辉看着众人笑够了，又说：“席上，光头父子因为没头发总是被人取笑，人都笑他家的光头是传家宝，代代出光头。光头父子面上下不来，吃着吃着就跟人吵了起来，主家见状就赶来劝，老光头也端酒走来圆场。老光头那个头都光的锃亮，估计是太阳晒多了，周围不认识的一看这三个光头，就知道是一家的。问清吵架原因后，老光头一点不生气，说：‘我家这光头确实是传家宝，只要得了这光头不但聪明，而且有福气，我家这光头又是传男不传女，将来只要有哪家姑娘不嫌弃，瞧上我这光头孙子，必能得了我家的传家宝，生出一群小光头啊！’主家的亲戚们一听这话，都端酒敬老光头，说：‘这姜是越老越辣，光头是越老越光呀！’”

　　说到中间，众人笑的厉害，女孩子各个东倒西歪，眼泪都笑了下来。兆辉也不管了，强行给说完，说完后，嵘耀、鸿飞、天夔三个起身捉住兆辉，说：“还敢说你不会说笑话。”接着揉成一团，就天麒一旁看着稍微好点。

　　正玩闹着，兰茝过来悄悄报告舟儿，说刚刚下去的时候，瞧见俞家二位姑娘已经来了楼里，向掌柜的打听姑娘在哪。舟儿脸上一阵不快闪过，连忙起身跟娇儿说了两句话，就离开了。

　　掌柜的听二俞说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三位客人就在那十位贵客当中，本想做好人，又见二俞的行装相比那十位贵客过于寒酸，怕是蹭饭的，就问二俞是贵客什么人，找来做什么等语。二俞想敷衍，可这掌柜的是个老江湖，想通过二俞之口套问些那几个客人的信息，好做长久生意，便呶呶不休地乱问。

　　正当二俞灰心时，兰茝来了柜台前，说舟儿请二俞过去，二俞大喜，对掌柜的一路翻着白眼上楼。

　　舟儿远远找了个拐角小间，紧忙命杜衡要了一桌现成的饭菜，结完账，坐着等候。二俞一见到舟儿，看看四周，不敢直接问邵家公子，忙问其他人在哪儿。舟儿心中冷笑，反问其他什么人，又招呼表姐妹坐：“今晚巧了，刚上齐了菜，还没动筷子，兰茝就说你们也来了，正好我们一起吃顿饭。”二俞将信将疑，就坐下同舟儿一起吃，又唤小二来问店里有什么名菜，让再添四五个来。舟儿立刻放了筷子，等二俞要好了，起身说去付账，二俞忙又多要了些。

　　兰茝吩咐了小二几句话，主仆直接走了。小二不敢说话，就把二俞盯紧了。

　　舟儿装作无事，回到大席上同众人继续说笑，此时尤其开心。

　　靖宇摆脱梦姗，主仆继续前行，这时街上太挤，着实走不开，小厮怕少爷被人踩了脚，就去找了个滑竿来抬着少爷。

　　滑竿不如府里轿椅稳当，又是二人抬，靖宇十八小伙子，身体有些重，一路上上下下颠的咯吱咯吱，两位男仆抬得不如以往轻松，就抄近道，走了一个长巷子。

　　巷内走过老远，快到尽头时，却见出口处插进来一抬滑竿，堵住出路。柴府的男仆尽力让了，无奈巷子窄，让不开，下人只得上前沟通，请对方退一退，自家就剩两丈远就出去了，男仆们肩膀上承载着靖宇的重量，心中急躁，所以口气干脆。

　　梦姗想到说书的讲过不打不相识的言语，就候着这个空子，特意赶来堵靖宇，哪里肯让，坚持要对方主子过来说好话才行。

　　柴府的下人前后共打四盏灯笼照路，巷子窄暗，也看不清对方。靖宇听对面姑娘声音像之前遇到的人，便抱着双臂坐在滑竿上，坚决不肯下来，死都不愿意上前，姿态活像庙里的神像一般，只叫小厮上前说话。

　　梦姗不肯让路，定要与靖宇说话，所以态度蛮横。柴府下人说了两盏茶时间不见效果，也憋了一肚子火，想到若不是这些人挡路，此时早已到酒楼休息吃酒了，气急之下也顾不得，就亮明身份。

　　梦姗听完广平侯府，两分敬畏心头闪过，又觉得这身份正合自己心意，也立刻亮明自己身份，不住的纠缠吵闹。

　　双方争执时间太长，靖宇低头听了许久，听不下去，只得吩咐落杆，主仆下地走出了巷子。挨个穿过梦姗旁边时，梦姗坐在杆上瞧着靖宇侧身扭头走过，不看自己是谁，忙拍了靖宇肩头一巴掌，对靖宇一笑。靖宇看果然是梦姗，顿时皱紧眉毛，快速走了。

　　鸿盛楼里，舟儿担心二俞反应过来，找到自己，到时候叫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了丑，所以玩笑会儿，就提议大家一起出门放孔明灯。

　　众人也吃好了，看差不多，正想换个地方，听了舟儿的建议，就一起结账下楼。靖宇刚到鸿盛楼，雅俗等人刚下楼，双方面碰面，男子一起大笑，兆辉上前说道：“今年你怎么迟了？我们都吃完了你才来！”

　　不说还好，一说这话，靖宇火上头顶，接口就道：“我今晚在巷子里遇到鬼打墙，能平安过来就不易了。”

　　兆辉笑道：“这是怎么了？”

　　靖宇苦大仇深：“实在一言难尽呀，你们这是要走了么？”

　　几人男子都点头说是，又一起寒暄不停。舟儿见众人说笑声太大，担心二俞出来，有些想快走，但也没好插话阻止。

　　等说的差不多了，天麒就对靖宇道：“还没吃晚饭吧，快吃点，我们要换地方了？”

　　靖宇：“换什么地方？怎么不带我？你们得听我说说我今晚的事。”

　　鸿飞：“我们去放孔明灯，天这么冷，你空着肚子也不行呀！你留这儿先吃点，我们改日再聚也一样。”几人好好一说，最后还是把靖宇留下了。

　　靖宇想起今晚的烦人事，懊恼不已，且这么不吃晚饭追上去玩，弄得众人担心自己饿了，都不得尽兴，也不妥。索性就进了雅间叫来饭菜吃，吃着吃着梦姗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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