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他真的是贵人
关云月的嘴,张成了“o”状,可以用目瞪口呆来形容。
平日里那个吊儿郎当,漫不经心,懒洋洋的,慵懒无比的俊秀面容,这些都不见了!他……他还是何苏夜吗?
走……走在何苏夜前面的人是谁?竟然能让这家伙彻底地变了个人?
关云月蹑手蹑脚地,悄悄翻进了何苏夜的院子,不料,看到的却是、那个人神情恭敬地请何苏夜坐下。
何苏夜推了几次,没有推掉,只能执晚辈之礼坐下,而那个年纪稍长一些 却好像不敢接受,立即避开,等何苏夜坐好之后,这才坐到了下首位置。
“落大哥,你怎么来了?”何苏夜开口问,奉上了一杯热茶。
“怎么?不想见到我啊。”落擎川笑着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前年的龙井,笑意微微有些僵,又看何苏夜身上的这破旧的衣服,一下有些心疼。
“怎么可能不想见你,若非你当日将我救起,我只怕早就死了,哪里能吃百家饭、穿百家衣,混到现在呢?只是意外您的到来,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
“嘴巴倒是越来越甜了。”落擎川道,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屋子,眼睛慢慢地潮湿了起来。家徒四壁,空空如也,连家装摆设,都很是陈旧,这里破一些,那里掉了一块,这个屋子中,唯一的一点靓丽之色,就是桌上有个罐子,里面装着一些土,上面插着一些野花,五彩缤纷。但是看得出,这个屋子的主人很是用心,不论屋内屋外,尽是纤尘不染。
落擎川按下心头的酸涩,勉强笑了一笑,道:“这屋子里头,收拾得倒是很干净,不像是你自己做的,可是谁家的姑娘帮的忙?”
何苏夜回话道:“承蒙阳城南苑的关家的姑娘不嫌弃,常常来走动,这里那里,也都是她收拾整理的。”
“关家的姑娘?莫不是从小时候就一直缠着你、闹着你的云月丫头?”落擎川挑眉。
“嗯,你认识她?”何苏夜问。
“不认识,我这个常年在珞珈岛、五年才能回来一次的人,如何会认识万历的姑娘呢?”落擎川笑了笑,“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落十一师弟当了长流这一任的掌门人,而我也终于迎来了春天,我得到了提拔,现在来到万历,可以帮你撑腰了。这些年,你受苦了。”亮出一个令牌,上面刻着一个“镖”字,气派无比。
关云月小心的扒着窗户,待看清楚这个令牌的时候,也是轰然一震。
这莫不是横行于四大国之间、不接受任何管制的“宇未镖局”的总司专属的令牌吗?
你别看它虽然名义上,只是个镖局,但是,它却能够与神秘无比的飞鹰并立,不论气势、还是力量,都是不容小觑的,故而与飞鹰并称为江湖中的“两不惹”。
何苏夜几时候结识了这样的兄弟,那他以后在阳城,不就可以跟螃蟹一样横着走了?
关云月慌忙靠在外边的墙壁之上,抚摸着心口,那算命的老和尚,竟然真的没有打诳语……
姑娘你定会命遇贵人……
何苏夜,他竟然真的是贵人……
“不苦,不苦,不论是穷困潦倒、还是富贵荣华,还不都是一样的过日子,住哪里,吃什么,只要能活着,那这对于苏夜而言,并无任何不同。金钱皆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何苏夜笑道,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落擎川:“恭喜落大哥,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一身的抱负,也终于能够得到施展了。”
“你也一样,我刚刚听说了,万历的皇帝为你平反了冤案,还看上了你的才华能力,让你跟在陈遇白的手底下做事。这可是件好事,陈大人是难得一遇的好官,刚正不阿,一心为民,有青天之名,年纪不大却已经连升三级,足以看出陛下对他的重用。说不定,以后青云直上的,就会是阿夜你了。”
“别笑话我了,落大哥你明明知道,我是如何想法,我最感谢老天的,是遇见了翰林院的任大人,他尽心尽力的为我筹划,帮我洗刷了冤情,纵使状元的名号回不来,但是我可以参加科举了。这么多年,梦寐以求的事情,一朝成真,先不论我目前心情如何,但是,上天真的是待我不薄。”何苏夜说着,整个人都似乎被点亮了一般。
关云月透过烛光,看向窗内的他,也不自觉的泪流满面。
是啊,何苏夜,你终于,变回了你自己。
“阿夜,你看看你,总是这样的一副邋遢模样,你这也到成家的年龄了,可有中意的人?家里啊,一定要有个女人,才能像个家。”落擎川拍了拍他的肩膀。
何苏夜怔了一下,微低下了头。
落擎川等了半晌,见何苏夜仍不说话,遂开口道:“阿夜,如果你没有中意的人,我倒是有门亲事想说给你。”
何苏夜抬头道:“落大哥,虽然说我的冤情已经被洗刷,也有了一官半职,但是,这些都是拜别人所赐,科举的案子是查明了,还了我清白,可二十年前,诽谤我何氏一门杀人谋逆,迫害我、让我一家都死于非命的真凶是谁,我并不知晓。而且,现在我依旧家徒四壁,又何必让谁家的姑娘,跟着我吃苦呢?
再者说,我若是一个人,现在是能过得很好的,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但是如果有了家室,那他们就要跟我挨饿受冻,所以,还不想考虑这些事情……他日,如我重新考取功名,也好告慰我爹娘、我祖父祖母的在天之灵,也能真正的成家立业,再考虑亲事……”
何苏夜的话没说完,落擎川已经大怒地站起来,气指何苏夜,道:“你说的是什么混帐话?你祖父、你爹爹、你的亲戚,他们那么多人舍掉性命,就保住你这唯一的血脉,难道是想让你给他们绝后的吗?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对得起谁?你让他们在地下,怎么心安?多少条人命呀!你……你……”说到后来,落擎川愣是怎样都说不下去了。
何苏夜沉默地坐着,身躯僵硬,眼中也满是沉痛。
落擎川哭着说:“你若还念着你的亲人们,就听我几句劝,如果你实在听不进去,我也不敢多唠叨。我只是忘不掉那些血淋淋的人命,他们义无反顾的牺牲,不过就是为了你,就是为了留一点血脉,指望着你能开枝散叶……”
何苏夜的双手,深深地掐入了地下,却还不自知,他那看似木然与淡漠的眼中,透出着那深入骨髓的无可奈何与沉痛无比。
望着落擎川已经泛红的脸,他伸手扶住了落擎川,轻声却坚定地说:“落大哥,你起来说话,我的命,是你给的,你对我的恩情,我永不敢忘,只要是你的安排,我一定遵从。”
“好,那就说定了!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安排,你就安心等我的好消息。我今年内一定要喝到你的喜酒。”落擎川瞬间变脸,仿佛刚才那个悲戚沉痛的人,已经不复存在。
二人重新坐回到座位之上,开始低声说着什么。
而那落擎川,显然是个很霸气的人,行事果决刚毅,雷厉风行,正事说完,一句废话都没有,便出门离去。
……
落擎川和何苏夜的对话,有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有时候夹着一些泣语,关云月并没有全部听真切,但模糊中捕捉到的几句话,已经让她明白,他们这是在讨论何苏夜的亲事。
关云月缩在墙角默默地发呆,紧张却又带着隐隐的期待,何苏夜他愿意娶我吗?他好像一直都没有表露过心迹,若我一厢情愿,他不开心,是不是也不……
关云月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心绪中,连落擎川何时离去,都没有察觉。
何苏夜在屋子内,也是沉默地坐着,很久后,他突然出声叫道:“云月,你还在外面吗?”
关云月揉着发麻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出来,不好意思的开口问道:“你……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偷听你们说话?”
何苏夜的声音,第一次毫不掩饰地透出难以背负的疲惫和忧伤,看着她,揉了揉她的头发:“云月,茉莉的清香,除了你还有谁呢?去取些酒来吧,我现在只想大醉一场,什么都不想再想,什么都想忘记。”
忘记?
流在身上的血,背上的那一道箭伤,也在时刻提醒着他,又如何能忘?
过去的种种,儿时的噩梦,原本以为,这只是他自己身上的伤疤,而他只要艰苦努力,考上状元,就能做官,然后请让人闻风丧胆的冷面林为自己查明当年的灭门案,抚慰家人的在天之灵。谁成想,距离成功一步之遥的时候,旧案被翻出,心内的伤疤,被人强行撕裂,曝光于阳光之下。他又一次被打入地狱了。
命运是戏剧性的,恰好碰上陛下最疼爱的女人、柳贵妃的儿子秦无铮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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