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路武是安国强亲自从学徒工带出来的徒弟，现在已经是四级司机了，一个月工资有47块钱。
“那你就装傻充愣，看着他们去倒卖电视机也不心动？”安国强脸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笑得傻乎乎的徒弟。
“师父，我不装傻难不成去举报他们啊！反正，我是没胆子搞投机倒把那一套。而且，他们这还不是小打小闹，而是一次搞十台电视机啊！”
路武伸手比划了一下十台电视机到底有多少。
安华自从路武进来后，就被安爸给留了下来。倒是黄晓梅，知道他们要说些重要的事情，把小安钰带出去玩了。
现在，安华听着路武说李大龙他们两人怎么倒货的过程，也是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她知道这年头很多货车司机会搞南货北卖、北货南卖、倒买倒卖这些事情。不过，没想到李大龙胆子居然这么大。一出手，就十台电视机。别说什么的，就单单拿货，一台电视机最少□□百。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多本钱。
而且，电视机在运输的过程中还有可能遇上危险。要是遇上路/霸的话，直接一车子的电视机就要没了。即使运气好，没遇上路/霸，遇上公安或者红袖子，那也够他喝一壶的。
“很好！”安国强还是很满意徒弟的胆子小。
有时候，胆子小不是缺点。特别是对于长期外出跑车的司机来说，越是谨慎越是过得好。不过，他没想到大龙居然那么大胆。他们这些人，都会趁着出车的机会，顺便买些稀罕货回来。东西不多的话，队里是不会管的。
像这次，一次倒卖十台电视机，已经不是小打小闹了。
“哎……都是穷闹的……”
安华：不，这是贪心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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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安华下午回去上班，立刻就跟维修队的人打听拖训班的事情。
“林哥，你知道拖训班吗？”
林柱子正在给上午从广省回来的货车检查车轮的损耗情况，听到安华的话，不意外她会听到这个消息：“知道啊！每年都会有一次培训。不过，去年分到我们这的名额只有五个。其他没拿到名额的，只能老老实实跟着队里的师傅学车。”
林柱子说着，想到安华还没毕业，又加了句：“等过几天，咱们公司的招工通知也要贴出来了。到时候，新学徒都招齐了，才会进行拖训班名额的选拔。”
安华这才想起，还有大半个月，初三跟高三的学生就要毕业了。她这次顶了她爸的岗位，所以跟高中那边已经申请过，直接毕业的事情去领个毕业证书就好。学校不止她这样，很多家里有门路的，已经让孩子进厂了。早点进厂就能早点赚钱，这是很多家庭的想法。
问完林柱子后，又找了几个维修工问了，大概的意思都差不多。
看来，这拖训班的名额，挺难弄到手的。安华沉思着，钻到货车底下，看看底盘的损耗情况。
本来应该平滑的货车底盘，现在上面不止沾了很多硬邦邦的黄泥巴。而且，还能看到凹陷的痕迹。看来，这台车子跑过山路，而且路况很糟糕。想到这车子是从广省回来的，安华检查完底盘后，立刻跳到了车厢。
密封的车厢里面，散落了很多秸秆、木糠。应该是之前装贵重货物的时候，用来缓冲的。安华知道这次出去的三辆车，有两辆装过电视机，就在车厢里面仔细检查了起来。
不过，等她把车厢清扫干净，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倒是让她确定了路武的话，李大龙他们真的一次倒了十台电视机。
“安华，好了吗？车子要开走了。”
安华回神，立刻从车厢跳了下来。
“怎么样？”
背后忽然传出来的声音，让脚都没站稳的安华吓了一跳。
“看到跑长途回来的车子，是怎么样的感想？”说话的人正是维修队的队长纪宏山。
“你看看这货车，跑短途还好，跑一趟长途回来，车子不止脏，而且还有破损的地方。就这样，你还想当货车司机吗？”
安华真想翻个白眼。事实上，她也是一边抓着扫把，一边对着纪宏山翻白眼。
“纪队长，我发现你真的很喜欢打击我。”
纪宏山笑笑：“我这不是打击你，是让你看到这个光鲜岗位背后的残酷。”
安华再一次翻了个白眼：“我谢谢你喽！但是，我就喜欢挑战自己。”安华对自己的定位可不单单是一个普通的货车司机，她还有更加长远的目标，只不过现在说出来，大概也没人会相信而已。
纪宏山打量着眼前瘦瘦高高的安华。虽然他对安华的力气印象深刻，但是他还是担心这么个小姑娘真的当了司机后，会不习惯货车司机那种颠簸的生活。所以，他才会三番两次地试探她，看看她的决心。
“既然你这样坚决，那就好好学。”
安华：……这纪队长神神叨叨的，真是够奇怪的。
“别这样看我，等下个月你就知道了。”
丢下这句后，纪宏山哼着歌，转身回了办公室。
“林哥，这纪队长是不喜欢看到女人开车吗？”安华看到林柱子从车头那走了过来，忍不住嘀咕。
林柱子愣了愣：“那不可能。咱们队长这人啊，别扭。但是，整个运输公司再也找不到比他对你更有信心的人了。他自己女儿就是在部队开坦克的，你说他能对女人开车有意见吗？”
安华：……开坦克的……这也太牛了吧……
安华感觉这一刻，自己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等安华下班的时候，她再次被纪宏山给震惊了。
低头看着放在自己跟前的书籍，安华张了张口：“纪队长，这些真给我吗？”
纪宏山双手交叉，放在后脑勺，整个人放松地靠着椅背，懒洋洋地点头。
“你不是坚决表示了自己热爱货车司机这个行业了吗？这些书就是给你学习的。多学学，以后出车，出意外的时候，说不定能用得上……”
安华不知道自己哪里得了纪队长的青眼，只能晕乎乎地抱着那几本《汽车基本结构详解》《发动机原理》《货车图鉴》……回家。
结果，一进家门，就被自己的弟弟小安钰给拉住了。
“怎么呢？小安钰。”
“姐姐……”小安钰抬头四处张望，接着好像说什么秘密一样，从兜里掏了一卷厚厚的大团结出来。
“嘶……这是哪里来的？小安钰乖乖，告诉姐姐。”
小安钰有点不安地抱着姐姐的大腿，歪了歪小脑袋：“我不鸡道呀……”小胖脸皱巴了起来，一副苦恼的模样。
安华把手中的书放了下来，一把把弟弟抱了起来。
她妈黄晓梅正在屋外的走廊炒菜，而他爸安国强却不再家里。
“妈，爸去哪里呢？”
黄晓梅抓着锅铲的手一停：“他上你大龙叔家去了。”
安华：“今天家里还有谁来过吗？”摸了摸弟弟红扑扑的小脸蛋，安华不知道谁会偷摸着往孩子的身上塞那么多钱。那厚厚的一卷大团结，估摸着有两百块了。
“哦，早前你大龙叔跟蔡婶子来请我们家去吃饭。你弟弟在睡觉还没醒，你又要上班，所以，最后就让你爸跟着你大龙叔去他家了。”黄晓梅说着，眼睛笑得眯了起来。
“你大龙叔这一回来啊，你爸又多了一个溜达的人家了。”
安华明白了，肯定是这李大龙夫妻，怕她爸妈不接受这钱，偷摸着给塞到睡着的小安钰的兜里了。
“姐姐……”
小安钰一脸懵懂，挣扎着想从安华的怀里下来。他记得妈妈说过，姐姐现在上班班了，他那么胖，姐姐抱着会累的。
安华伸手颠了颠胖弟弟：“乖，小安钰。姐姐一天都没抱抱你了，给姐姐抱抱好不好。”
安华这话一出，小安钰马上忘记了妈妈的嘱咐。软乎乎地伸出小胖手，一把搂住了姐姐的肩膀。“嗯，姐姐，给你抱抱……”
安华笑着把那卷大团结收起来，准备等安国强回来后，看看怎么处理比较好。不过，她的心中也升起了淡淡的疑惑：这年头，什么兄弟会好到这个地步，一出手，就是200块。要知道，一级司机的工资，也就70多块而已。她手中的这卷钱，抵得过李大龙三个月的工资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里太过阴暗……安华暗自嘀咕着。
晚上八点多，安国强才被李大龙跟儿子李建军送了回来。几人在楼道里，跟邻居们聊了起来。
李建军是安华的同学，两人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之前安华请假没有去学校，李建军还特意跑了几趟安家，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本来准备跟安国强商量那卷大团结的事情，现在看到李建军，安华想了想，让李建军过来一下。
两人也没出去外头，晚上八点多的职工楼，楼道里到处是出来纳凉聊天的职工跟家属。两人一男一女这样出现，明天怕是整个运输公司都要出名了。
安华直接牵着自己的胖弟弟，把李建军带进了家门。借着跟他问学校领毕业证的事情，直接把那卷大团结拿了出来。
“李建军，这是你爸妈过来的时候，不小心落下来的。你回去的时候，麻烦给他们送回去。”
李建军虽然疑惑自家父母为什么会掉了这么多钱。但是看安华的样子，倒也没去深想。只是点头说道：“领毕业证的时候你要回来学校一趟吗？还是直接帮你把毕业证带回来？”
安华：“不回去了，最近忙着学修车，没时间往学校跑。到时候，你帮我带毕业证回来就行了。对了，有想好去哪个厂子工作吗？”
安华随口一问，没想到李建军却说道：“不是进运输公司就是去纺织厂。我听说孙凯这小子下个月会参加运输公司的考试，他铁定能进去的，到时候，你们怕是要当同事了。”
“到时候，我还能怕他不成？”
两人说了些同学以后的去向，等外头那些个大人聊完天了，李建军这才离开。
黄晓梅在安华把那卷大团结出来没多久，就进家里了。这时候，见李建军离开，安国强进来，立刻放下手中织着的毛线衫。
“今天我们几个好兄弟一起吃饭，说了下个月招工的事情。小华，运输公司估计会招好几个司机学徒进咱们的货车队，公交车队那边就不清楚了。你要趁着这段时间，多多学习。估摸着新人进来后，拖训班的名额就会确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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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自己的床上，思考着安国强出去吃饭一趟带回来的消息。安华翻了翻纪宏山送的那些书，把这两天收集到的信息整合了一下，对接下来的招新人、进拖训班非常期待。
随手看了看手中这本关于汽车发动机的书。纸张泛黄，空白的地方用钢笔细致地写着一排排刚劲有力的文字。这些文字大部分就像读书笔记一般，记录了原主人的总结以及一些伟大的设想。
安华虽然对发动机没什么概念，但还是能看明白，写下这些文字的人对发动机革新进步的猜想，将会在二十年后成为现实。
“这是个非常有想法的天才……”
睡着之前，安华对这本书的原主人下了这么一个结论。
而原书的主人，这会儿正在实验室里面，记录着今天测试新发动机的各种数据。
“纪工，打扰一下，外头有找你的电话。”
男人停下手中的钢笔，伸手揉了揉眉心，从实验室出来，直接走到了放着电话的办公室。
“大伯，什么事？”
“明城啊！大伯有事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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