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几天后, 当安华从会计部那里领到了自己第一个月的工资跟补贴的时候。运输公司的招工名单也出来了。
“小华，小华, 过来看看。”
安华刚回到运输队办公室，就被金姐跟吴姐喊了过去。
平时她没有跟车任务的时候，不是在调度小六哥那里看记录本，就是在金姐、吴姐这边帮忙核算一下各种票据。中间她也问过孙队长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学习开车技术。不过，孙队长说要等新员工进队后统一安排。
现在，招工名单出来了，她也可以进入学习开车的阶段了。
接过金姐手中的名单, 上面包括了整个第一运输公司招工的人数跟对应的岗位。安华粗略扫视了一下，发现这次招工，整个运输公司只招了十多个人。其中, 他们货车队只进四个人。公交车队进六个人。
只是，名单上的人名让安华眉头皱了起来。
货车队进的四个人里面, 有两个她是认识的。但是这不是最让她震惊的部分。最不可思议的是, 她从公交车队的名单里面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这个人, 到底是怎么通过考核，进到公交车队的？
安华非常疑惑。
“小华, 你这是看到熟人了吗？”
一般说来，他们运输公司招工要求是本市人。而且每次招工都是招刚毕业的小年轻，安华今年刚毕业, 有同学被招进来很正常。
安华点点头又摇摇头：“金姐，这次招工不是说只招高中毕业生吗？”
金姐听到这个问话，就知道名单肯定让安华看出什么猫腻了。不过，这种事情, 每一年都有。因为上头的领导总是有那么一两个亲戚需要帮扶的。如果人不是很差的话, 被塞进来也是有的。
“要求是这样要求, 但是实际上还是有商量余地的。”金姐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后，也不再就这个话题多说什么。不然，要是哪句话让外人听去了，她就得罪人了。
“我听说你想买电风扇是不是？”吴姐见谈话的内容不太对，金姐又没意思要深讲，立刻打岔。
安华也明白金姐明哲保身的意思。顺着吴姐的话说道：“是啊！最近天气不是越来越热吗？这天气太热，不利于伤口的愈合。我爸那腿这样，整天不是坐着就是躺着。有一台电风扇，总能舒服很多。”
吴姐一听这风扇是安华想给老安买的，心里一阵羡慕。自己这一胎生下来，孩子有安华一半懂事，她就心满意足了。
“我这大着肚子也怕热。上个月，你姐夫才从省里的百货商店给带了台华生牌电风扇回来。很凉快，而且吹起来没什么噪音。你要是想要的话，我让你姐夫问问他单位里有没有人有票，给你换一张回来。到时候，你可以去省里买。现在天气那么热，市里这家百货商店，经常没货。”
安华一听，觉得有戏。也就拜托吴姐这边帮忙留意电风扇票的事情。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她想去问问孙队长。
敲响孙队长办公室的大门，安华走了进去。
“队长，我有事想问问。”
孙队长从一沓子记录表上抬头：“坐吧！出什么事情了吗？”
安华：“队长，你看了招工名单公示了吗？”
孙海最近忙着整顿车队的内务，还真没去留意招工的事情。招工是统一由运输公司人事部门安排的。反正无论招的是谁，进来后肯定都要从头开始学习开车的。
从边上堆着的一沓文件里面翻出一份，孙海打开后快速浏览，接着问道：“你是来问这个‘安金’的？”
整份名单也就只有这个叫安金的看着眼熟，而且姓安。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老安家的大侄子就叫这个名字。
“对，就是他。队长，这次招工不是限定了学历，要高中毕业的吗？这个安金就是我堂哥，他初中毕业就被我爸介绍进了纺织厂当装卸工人。根本没上过高中，他是怎么通过招工考核的？”
安华知道很多事情都有暗箱操作。但是，她得把安金背后的关系弄明白。不然，哪天出事了她都不知道原因。
孙海听完后，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不过，人是进公交车队的。那王胖子应该是知情的。就是不清楚这安金是走了运输公司吴主任的路子，还是走的王胖子的路子。
“行了，我知道了。晚点我去了解一下情况。这个你不用担心。另外，出了几次跟车的任务，习惯了司机的工作了吗？”
因为要等新职工进来，所以孙海一直没有给安华安排师父来带。更加没有让她系统学习开车的技术。不过，自己不安排，安华私底下跟司机学的话，他也不会阻止就是了。毕竟，他总不能拦着人家进步不是？
果然，问到这个，安华高兴点头：“队长，最近出车都是跟小路哥搭档。他教了我几招开车的注意事项。不过，因为怕出意外，我还没正式上过路。只在咱们停车场空下来的时候，去学着倒了几次车。”
孙海听完，十分满意：“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不过，最近最好多看看书。你进来的时候不是发了本司机手册吗？把那本书背熟，以后有大用。”
孙海的话说得不清不楚，但是安华最近都在琢磨着新人进队后，将会开始拖训班名额的选拔。现在听到孙海暗示性的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安华一副秒懂的样子，对着孙海挤眉弄眼，笑嘻嘻地说了句：“谢谢队长，我懂了。”
孙海把手里的文件收了收站起身：“别贫了，今天没任务就多看书……”
说完，率先出了办公室。看他样子，是准备去公交车队的办公室，找王水口问个究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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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车队的办公室，这会儿也围着几个办公室职工，正对着那张招工名单公示讨论着。
所以，当孙海进来的时候，没有人看到他的到来。还是孙海见这里不太像话，连大厅排班岗都没人。忍不住干咳两声，提醒他们要注意一下影响。
“孙队长……”
“孙队长……”
听到孙海的提醒，几人纷纷不自在地站了起来。
孙海来回看了看这几人，直到他们的脸开始发烫，这才说道：“我不是你们队的，更不是你们的队长。按理说，没资格管你们。不过，现在是上班时间。最起码大厅那里得有人值班。不然，要是外头有紧急电话打过来，你们给漏掉了。这责任归谁？”
“咱们开公交的，按点交班。哪里有什么紧急情况……”有人不服气孙海一个开大货车的，跑来管他们开公交的，小声嘀咕了起来。
不过，孙海却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听到这句嘀咕，直接不客气起来：“老子是开大货车的，但是老子也知道开公交的责任更加重大。要是车子在外头发生故障，耽误的就不止是你一个司机的事情。而是耽误一整车乘客的出行……”
“哎，我说怎么还没进来，就听到队里吵吵嚷嚷的。原来是你老孙过来了。怎么，前几天才在你们队里耍了威风。这威风是没耍够还是耍上瘾呢？跑到我这开公交的地头来撒野啊！”
外头，王水口那粗哑的嗓子满含讥讽，对孙海丢下这些话后。接着对着那几个办公室职工说道：“傻愣愣站着干嘛？赶紧去工作啊！别让人抓到毛病知道吧！”
“老王，大夏天的，你这是吃了木仓药不成？说话那么冲干啥？老子过来串串门还被你嫌弃不成？”
要换做平时，王水口还有心情跟孙海吹上几句。但是，最近家里发生那些乱七八糟的，让他焦头烂额，恨不得提刀杀人，哪里有心情跟孙海兜圈子。
“孙海，你有话赶紧说，有屁赶紧放。老子没空跟你胡扯！”
见王水口这样不给面子，孙海额头的青筋直跳，把已经坐下来却偷瞄着两个队长对峙的职工看得直乍舌。心里已经准备待会儿要是孙海跟他们王队长打起来，他们得上去拉住孙海，让王队长捶孙海几下，好发泄一下火气。
“好，既然你不怕在这里丢面子，我就直接问了。那公示名单是怎么一回事？里面那个安金原单位是纺织厂，你怎么弄了这么一个人来公交车队？”
王水口一听孙海提到安金的名字，脸色大变。
跟他当了多年同事的孙海一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要是这安金是上头吴主任塞进来的人，王水口肯定不会这副表情。
“老王，这么重要的岗位，你别犯糊涂，随便在外头找人。”孙海到现在还在顾及场合，并没有直接指出王水口是不是收了安金的贿赂，这才把人给弄到公交车队。
“你都说人是到我们公交车队的，跟你这开大货车的没半毛钱关系。你都敢弄个女货车司机，我这找个以前在纺织厂上班的男公交车司机，哪里有问题呢？老子没空跟你瞎扯。”
说着，王水口快步走到自己的办公室，砰的一声就把门给甩上了。
这王水口一离开，办公室的几个职工提着的那口气松了下来。有个胆子大的更是凑到没什么表情的孙海跟前：“孙队长，你也认识那个安金啊！”
孙海本来被王水口的态度弄得火大，见这人问得奇怪，反问道：“怎么，你也认识啊？”
那人搓搓手，干笑道：“这不是我家那口子也在纺织厂上班嘛!听说这安金是厂里负责卸货的。底下红棉大队的农村小子，没什么背景。不过，跟咱们王队长家的闺女……嘿嘿。”
没有说完的话，带着股暧昧的语气。
孙海直接蹦出了句：“没影儿的话别乱说，小心把人家闺女的名声给弄坏了……”
虽然不爽王水口很多年了，但是孙海并不愿意一个无辜的女人被人在背后议论。
看着孙海离开的背影，刚刚被骂的人伸手拍拍胸口：“吓死老子了。这孙队长气势可真是足……”
“你个老小子，刚不是胆子很大吗？我听说这孙队长以前出车的时候，可是杀过人的……”
“不是啊！我听说是出车遇上抢劫的，直接抄起刀跟人干架的……”
“嘿嘿，我可是听我表哥的小舅子说过，孙队长的后背有一条老长的刀/疤……”
几人说着说着，话题歪到了孙海到底杀没杀过人。没有人再问王队长家闺女的那些事。
不过，这个多嘴的人不知道，自己无意中，把事情的真相说了出来。
等安华从孙海这里知道，安金是通过王水口的路子进的公交车队，十分惊讶。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王水口已经不止第一次帮安金了。这安金到底哪里让王水口看上眼了，帮了他一次又一次。总不能是钞能力吧！上次自己给老安家设了那么个套，老安家应该已经被掏空了才对的。
不管安华愿意还是不愿意，两天后，运输公司的新职工办理好上岗手续后，正式入职。
货车队的业务大厅，一大早，就来了几个新人。新人自觉凑到一起，坐在角落，躲开中间座位上坐着的七八个老司机。
货车队的新职工一共四人，三男一女，都是刚刚高中毕业的小年轻。穿着运输队统一的蓝灰色工作服，看着挺像那么一回事。
安华一进来，就被四人给盯上。
看着四个新人眼中那跃跃欲试的光芒，安华好笑地主动跟他们打招呼。“早上好！”
四人中唯一的女性叫吴丽丽。见安华不像传闻中那么吓人，立刻跟着扬起笑脸：“早上好！安同志。我叫吴丽丽。”
安华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她不认识这位吴丽丽。不过，对方释放出善意，她自然就接过了。
剩余三位男同志中，有两位都是安华认识的。
其中，叫孙凯的就是安华的高中同学。同时，也是孙海的亲儿子。见安华跟他打招呼，脸上不太甘愿地回了句：“安华，好久不见，怎么变得又黑又瘦？”
另外一位，就是安华在维修队最后一天，在市国营饭店遇到的凌海洋。一位身高一米九、铁塔一般身材却又带着点憨的小年轻。他对安华印象深刻，见安华进来，圆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脸上浮现高兴的神采，声音响亮地回了句：“早上好！”
最后一位，安华记得名单上写着，叫苏明康。这位好像是隔壁高中的，她不认识。不过，看样子，这苏明康看着一脸聪明相，应该不会难相处。这人见安华跟他打招呼，热情地回了句早上好。
“安同志，我可以直接叫你小华吗？我听我爸说过你，是咱们第一运输公司唯一的女司机，十分厉害。我爸让我进来运输队后，要多跟你学习。”
安华一听，就知道这位吴丽丽同志是个有关系的。
“吴同志，叫我小华就可以了。你这进来是在哪个岗位工作？”
不是安华瞧不起吴丽丽，觉得她开不了大货车。实在是这吴丽丽同志身材娇小可爱，要是上了货车，以现在货车的配置，怕是脚都够不到油门刹车。
果然，吴丽丽听到安华的问题后，长长叹了口气：“我想当司机的……”
话没说完，三个男同志齐齐抽了口气。
吴丽丽瞪了他们一下，接着说：“可是，我爸爸说我那么小只，上去货车的驾驶室，就看不到车窗外的情形了。我好想跟你一样，当个帅气的女货车司机呀！”
“哈哈，就你这小身板。坐在货车里面，外面的人怕还以为这是台空车。哈哈……”贱贱的笑声从孙凯嘴里发出，让吴丽丽十分生气。
偏偏这周围坐着的都是些老司机了，听到他们几个菜鸟的对话，又看了看小小只的吴丽丽，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吴丽丽一看，更是气得脸都鼓了起来。偏偏她还没办法反驳人家。毕竟，她真的偷偷试过，坐在货车里面，外头不细看的话，几乎看不到驾驶室有人。
安华伸手扶额，十分无语。
从孙凯那贱兮兮的笑声响起，她就知道吴丽丽会被人笑话。
“好了，孙凯，别再笑人家吴丽丽了。”说完，又看了看那几个老司机。接触到安华的目光后，顾忌着安国强的面子，他们倒是不再笑了。不过，眼里透露出的还是不怎么服气的眼神。安华知道，这是因为自己还没能独立开车。这些人不相信自己可以考到驾照。
哼，早晚自己要拿到驾照，然后糊他们一脸。
“孙凯，老远就听到你的笑声。怎么，第一天上班，就要闹腾了吗？”
安华转身，就见孙海抱着一沓文件从门口进来。
“孙队长……”
“队长来啦……”
“队长……”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孙队长在运输队还是很有人望的。
孙海点点头：“今天临时加了几个紧急任务，出车的任务会有些变动，小六在重新排单。待会儿会先排几个急单，老汪你们几个就辛苦去跑一趟。”
“知道了，队长。”
“好的，队长。”
命令一出，一呼百应。
安华觉得孙队长可真是威风。刚刚那些还敢给他们这些菜鸟脸色瞧的老油条，这会儿在孙海面前非常老实。
“你们几个，跟我进来。”跟老司机们交代了几句后，孙海就让几个新人跟着他去办公室。
“安华，你也跟着一起。”
安华点头，快步跟上。不忘提醒这几个新来的赶紧。
办公室里，安华带着四个新人站成一排。对面，是刚刚坐下的孙海。
“相信你们应该互相认识了。进了咱们运输队，就要踏踏实实学技术，学本事。时刻保持安全意识，争取每一次出车都能安全把货物送到货主的手上。”
孙海跟他们说了几句后，就进入正题：“我不管你们跟谁是亲戚，是谁的儿子女儿……”
“哼……”
“哼什么哼，说得就是你小子。别仗着是我儿子，就欺负人啊我跟你说。”
安华看着孙凯梗着脖子不服气的样子，实在难以理解他。这么不喜欢孙海这个当爸的，为什么硬要进运输队？听他妈妈的话，进百货商店不好吗？
“对，这叫孙凯的是我的亲儿子。不过，我不是个会徇私的人。大家要是不相信的话，平时可以监督我的工作。重新回到正题，咱们运输公司有规定，新招进来的司机必须去维修队学习一个月的维修基础。你们这里，除了吴丽丽同志，都是要当司机的人。”
说着，孙海看向吴丽丽：“吴丽丽同志，你进来咱们队是当记录员的。办公室的金姐跟吴姐那边会带你。你先出去找她们。晚点我会检查你们的情况。”
等吴丽丽离开后，孙海继续说道：“安华上个月就进队，已经在维修队学习过维修知识。本来应该安排你们三个男同志去维修队学习一个月的。不过，省交通局已经下发了通知，一个星期后，拖训班就开课了。时间来不及，这一个星期你们都把司机手册给我背熟了。这个星期最后一天工作日，会安排一场考试，分数高的人直接获得参加拖训班的名额。”
刚从高中毕业没多久的几人，听到又要考试，哇的一声不敢置信。
孙凯这个小刺头直接嚷道：“孙队长，我们这不是进来当司机的吗？怎么还要考试？”
孙海瞪了儿子一眼：“这考试是为了选拔进拖训班的人。”
接着，孙海稍微给几人介绍了一下拖训班的事情。
这省级别的拖训班不止教学生学开车，还会教各种汽修知识。基本上能进这个拖训班的，离拿到驾驶证就成功了一半。而且，有资格参加这个班的人，手上都是有几把刷子的。进了这个班，积累多点人脉。以后还有些说不完的好处。
“你们别以为进了运输队就当定了司机。没有驾驶证是不能开车上路的。咱们运输队也不是没出过学了三年都拿不到证的人。”
安华听到这里，忍不住问了句：“队长，拿不到驾驶证的那些人最后怎么办？”
孙海淡定地抛了句话：“三年都拿不到驾驶证，说明他没有开车的能力。这些人都转岗到其他单位去了。”至于是什么单位，他就没说了。
不过，在场的人听到拿不到证就要转岗，心里升起了一股不服输的劲头。他们那么辛苦考进运输队，可不是为了灰溜溜地离开的。而且，当上司机，以后不说工资补贴了，光是出去跟人说自己是市运输队的货车司机，脸上都比别人有光彩。
“队长，我肯定能考到驾驶证的。”一直梦不吭声的凌海洋终于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话说得耿直，让孙海哈哈大笑起来。他就喜欢凌海洋这种憨实的小子。
“队长，我肯定也能拿到驾驶证的。”
凌海洋打头，接着就是苏明康、孙凯都跟着表达了自己坚定的信念。只有安华一直没有说话。等在场的人都看向她的时候，安华这才慢悠悠地说道：“考到驾驶证那不是应该的嘛！”“好好好，年轻人就该像安华这样充满自信。你们这段时间除了熟悉司机手册里面的规章制度外，平时每天都有一个跟车任务。我尽量给你们安排路途比较近的任务。其他的，等拖训班名额确定下来再说！”
“是……”四个年轻人充满朝气的声音在办公室回荡。
接下来的这一周，安华每天都有跟车任务。任务目的地基本上都在南花市附近，每天都能赶在下班时间回到运输队。时间充裕的情况下，她已经把司机手册倒背如流。
等周六这一天，他们四个需要参加考核的菜鸟被孙海领着，往运输公司办公大楼走去。
路上，他们遇上了公交车队的人。安华这时候终于看到了她的堂哥，安金。
安金还是老样子，标准的国字脸，带着一股正气，笑起来的时候透着点老实相。这样的长相非常容易得到人的信任。
这不，安华就看到安金边上的几个小年轻跟他勾肩搭背，一副好哥们儿的样子。
“安华，你也来参加考核啊！”安华没想到，自己都把安金当透明的了，他居然还敢凑上来。难道是前几次的教训还不够？
安金这大老远的主动打招呼，他边上的人立刻把目光投向了安华。有些人的眼中闪烁着看热闹的神色。
“安金，那就是你堂妹，那个什么运输公司唯一的女司机啊！看着也不怎么样啊！就她这样的，我一个手指就能收拾。”这人看着跟安金关系不错，说出来的话一样让□□手发痒。
这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大，无所顾忌，不止安华他们这些准备参加考核的人听到了。就连负责带队的孙海、王水口也听得一清二楚。
孙海是个护短的，伸手挡住了安华他们几个，直接说道：“王队长，手底下的人嘴巴不干净，你这个当队长的有时间就管管吧！咱们这是运输公司，不是外头那些流氓头子。”从头到尾，孙海都没把目光放到说话人的身上，只是给王水口扔下这几句话。
估计是孙海的话比较毒，一棒子就把人给打成了流氓头子。孙凯憋不住，立刻噗呲笑了出来。这一笑就像捅了马蜂窝。
说话人看到孙海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十分气愤。只是顾忌对方那粗胳膊大腿的，不敢说什么。现在看孙凯这小年轻，细胳膊细腿就敢取笑自己，简直是活腻了。
双手把拳手捏得呲呲作响：“你小子，有种的，下班后河边见。”
孙凯一听，举着拳头差点就冲了上去。只是马上就被凌海洋跟苏明康给拦住了。
安华这下真觉得这人是臭流氓了。只有流氓才会跟人约架在河边打架。听说是因为河边约架，要是遇上红袖章或者公安，直接跳河，从河里跑路比较快。
估摸着这人说话太过出格，王水口终于开口不轻不重说了句：“你小子把嘴巴闭上。”
接着跟孙海皮笑肉不笑来了句：“孙队长，现在的年轻人比较喜欢开玩笑，你就别跟他们计较了。”
安华翻了个白眼：“王队长，刚好我也是年轻人，我也跟你开句玩笑。我这大堂哥是给你送了多少礼，你才把他塞进公交车队的啊！”
王水口一听这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哎哎，王队长。你别跟我这小年轻生气啊！我也就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还是说，我这玩笑刚好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话，那就不得了了……”
“你你，孙海，你还不管管你手底下的人！”
孙海直接哈哈笑着说道：“年轻人嘛！就爱开玩笑。老王，你刚不还让我别跟年轻人计较吗？这话现在可以还给你了。”
“哼……”孙海见安华这样怼了自己后，对面那些开大货车的都笑出了声音，而自己这边的几个小子却安静如鸡，脸上挂不住。“你们也就现在还能嚣张的。待会儿参加考核，我看你们能进几个。哼，咱们赶紧走，别跟这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凑在一起。”
“嘿，说不过人就骂人，真是没种！”孙凯见王水口领着那六个人加快脚步，进了运输公司大楼，忍不住嘀咕了几句。
“你啊！刚刚你要真的拳头上去，甭管过程怎样，最后肯定会被运输公司开除的。以后，多跟安华学学吧！”
安华：……孙队长又给自己拉仇恨了。
果然，孙凯听到他爸这样说，又想起从小到大被安华支配的那些日子，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好了好了，咱们是来参加考核拿名额的。最好打击对方的办法是把名额都抢到手。”安华见孙凯气鼓鼓的样子，赶紧开口说了几句。
“待会儿考核开始，你们都要拿出最大的努力，把刚刚那几个家伙给干掉。等咱们风风光去省里参加拖训班培训，就是最好的打脸方法了。”
三个小年轻也知道安华的话有道理。只是刚刚被人指着鼻子骂，年轻的心总是容易被怒火支配。
看他们终于开始专注在接下来的考核，安华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她刚刚的那些话不是场面话。因为交通局的领导准备花大力气培养底下县乡公社的农民，把这次培训的重点放到了驾驶拖拉机的培训上。对其他车辆种类投入少了。自然，名额也就跟着缩水。
今年，运输公司只拿到五个拖训班的名额。他们这里一共有十个预备司机。怎么样都是不够分的。所以，才会举行这次考核。十个进五个，安华百分之一百确定自己没问题。剩下的就不知道这三个小伙子给不给力了。
进了运输公司，大家被引到一个能容纳上百人的会场。
先一步进来的那六个公交车队的，已经被安排分开坐好。他们进来后，也跟着被打散分别坐在不同的地方。
安华坐下后，四处打量了一下，还能看到主席台上挂着的个“恭喜xx同志获得年度安全驾驶员”的横幅。烫金的字体，被印在红色的横幅上，怎么看怎么耀眼。安华心里想，等我拿到驾驶证正式上路，也要拿这个奖。
这次考核主要采用笔试进行。
安华等卷子发下来后，稍微看了看，都是些规章制度问题。当然，中间偶尔会夹杂些简单的维修驾驶常识。安华相信，有心的人，上岗一周后，怎么着都能解答这样的问题。如果连这样简单的问题都答不上来的话，怕是进了拖训班也是浪费名额。
负责监考的是两个车队的队长，还有过来监督的纪宏山以及两位人事部的职工。
考试的时间不长，就一个小时。卷子当场批改。批改后马上公布考核通过名单。
整个考试进行的非常顺利，安华只埋头写着答案，时不时能听到附近人在座位动来动去，导致椅子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一看，就知道这些人肯定遇上答不出来的问题。
考试时间一到，五个负责监考的纷纷下来，直接把他们手上的卷子给收走，不顾他们到底写没写完。
“安华，你题目做完了没有？”
考完试，他们也没被带走，直接留在这会场等待名单公布。
这时候，苏明康直接朝着安华走了过来，问她考试的情形。
“做完了，题目对你来说不难吧！”
苏明康嘿嘿一笑：“还好，题目出乎意料的简单。”
孙凯跟凌海洋也凑了过来，两人的表情倒是带上了些苦恼。
安华安静地听着他们问的几个地方，听完后，刚想跟他们说一下自己的答案。就听到那边聚在一起的六个公交车队的人在大声说着话。
“我去，这题目也太难了吧!咱们这不是来当司机的吗？怎么还得参加这样难的考试？”说着，这人抬脚就踹了把椅子。折叠椅子在大力冲击下，直接往安华他们这边飞了过来。
三个小伙子见状，马上喊道：“退后一点。”
三人后退，发现安华居然还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动弹。以为安华是反应不过来，刚想上去不顾一切拉安华。结果，接下来齐齐张大了嘴巴。
只见安华在折叠椅快要砸到脸的下一刻，原地剁了一下脚，接着整个人弹跳了起来。离地二三十厘米的高度，直接一脚把椅子踹了回去。
伴随着她平稳落地的身姿，是对面传来的一声惨叫。
三人又抬头看过去，只见刚刚踹椅子的家伙，这会儿被椅子直接砸中了屁/股，整个人趴下，压垮了他附近一片的折叠椅子。
这么大的动静，把外头的人都引了进来。
“怎么啦？出什么事？你们这是打架了吗？”
那趴在的男人就是之前在外面嘴巴不干净的那位。这会儿呲牙咧嘴，喊着痛痛痛。见有人进来，使劲儿哭喊：“救命啊！救命啊！那女人打人了。”
进来的工作人员平时负责保管会场的钥匙，叫老孙。
现在，看到一个一米八多、又壮又高的年轻男人，居然指着一个一米七多，身材高挑的姑娘，说自己被对方打了。老孙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可能。
不过，他还是指挥着几个年轻人，让他们赶紧把人给扶起来。
安华这边的三个小伙子伸手把快要掉到地上的下巴给合上。
孙凯这个平时最咋呼的人这会儿眼神复杂地看着安华，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苏明康也没了平时冷静的聪明样，十分震惊。倒是凌海洋，这愣子，直接对着安华摆出一副佩服的样子。
安华被他们三人完全不同的表情给逗笑了。
“回神了，别去管那些人。待会儿出了结果，咱们一起去食堂庆祝一下。”平时安华都是回家吃饭的。不过，今天她准备跟自己这未来的同事好好的吃一顿饭。毕竟，饭桌上可以联络一下感情，把他们之间的生疏给消磨。安华有预感，他们四个人都能通过考核。到时候，一起去省里的拖训班培训，彼此有个照应也不错。
那边的六个人还在抓着老孙告状，说安华把他们的人给打了。只是，老孙检查了一下，发现男人屁/股上是一条椅子腿的痕迹。知道这些人不是安分的，不肯听他们的话。惹急了，他就直接找主任告状去。
“吵吵嚷嚷像什么话？这里是运输公司的会场。不是外头菜站。”纪宏山慢悠悠地从外面走进来，一脸不屑地看向那几个还在围着老孙要说法的公交车队人。
他们刚刚都见识到安华的反应能力，不管上去找她。只能围着老孙这个工作人员。指望他主持公道。
安华见师父进来，眼睛一亮。眼神示意师父是不是卷子改完了。
纪宏山不着痕迹地点点头。
安华一看就知道是好消息来了。
“怎么样？”三个小伙都知道安华是纪宏山的徒弟。见纪宏山进来，都忍不住让安华过去问问。
安华摇摇头：“待会儿领导就要进来了。”
果然，纪宏山进来没多久。运输公司的吴主任背着双手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孙海、王水口。
吴主任这一出现，所有人都自觉地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今天的考核结果已经出来，待会儿念到名字的是通过考核。他们将会被送进省里，参加为期6个月的脱产培训。培训结束后，合格的人自然能拿到驾驶证。剩下的人也别气馁，公司会安排老师父带你们练习。到时候，也会安排你们去参加驾驶证考试。考试不通过的人，将会被安排转到其他合适的岗位。”
直截了当的讲话，不带一点儿废话。当五个入选的人名念完后，安华他们这边四个人脸上都露出灿烂的笑容。反观对面的公交车队，除了一个身材清瘦的年轻人外，其他五个人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
“不可能……”
吴主任刚念完名字，公交车队里就有人发出质疑的声音。“货车队的人肯定作弊了，不然不可能全部都通过考试的。不可能……”
安静空旷的会场，回荡着这人的话。
安华立刻看向主席台，见吴主任表情没有变化，眼角的余光也不给说话人一下。反而是王水口，进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很难看。现在见手底下的预备司机居然敢乱说话，表情更加难看了。
发出质疑的人是之前那个蹦跶的最厉害的。刚刚还一副全身被安华打得动不了的样子，现在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勇敢地看向主席台，一副准备揭发舞弊的样子。
“这人哪里来的？”安华实在佩服这样的人，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凌海洋听到安华的话，老老实实憋出了句：“那是纺织厂工会主席的儿子。”说完后，见大家看过来，他又加了句：“我爸是纺织厂的车间主任。这人我认识，但是不熟。”
安华：……原来货车司机的岗位真是香饽饽。连工会主席的儿子也跑来了。难怪刚刚在外面就敢那么嚣张。
“闭嘴，赶紧把你的嘴巴闭上。考试结果已经出来了，你赶紧回队里好好上班。”王水口立刻堵住那人的话头。用眼神示意其他几个人把这人的嘴巴堵住。接着转头说道：“吴主任，他个刚从学校毕业的小年轻，不懂事。我回去会好好说说他的。”
王水口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打量吴主任的神色。
今天的结果出来后，他也十分不爽孙海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只是，不管谁进拖训班学习，其实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这些人进不去拖训班，最多就是安排队里的老司机带带而已。只是，没想到那小子居然那么没眼色。要不是他爸是纺织厂工会主席，他现在就让他滚蛋。
被人堵住的人眼神不甘，但是没办法挣脱五个人的束缚。
台上站着的吴主任把这一幕看在眼底，心里最后的那一点考量彻底消散。
“老王啊！以后注意点，别什么人都弄到队里来。”
没头没尾一句话后，吴主任跟孙海交代了几句，就带着人走了。
王水口不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往上走一步的机会。看到吴主任走了，立刻松了口气。
孙海冷眼旁观，心里冷笑了一下。也不管王水口这里，直接朝安华几个招招手。
安华起身，带着几个人走过去。边上一直没说话的纪宏山也走了过来。
“恭喜你们通过考核，明天是休息日，回去记得收拾好行李。拖训班的脱产培训有六个月那么长，很多东西最好带齐了。到上班那天早上，直接到咱们队。我开车送你们过去。”孙海叮嘱了他们几句，就放他们离开了。
纪宏山：“恭喜你了，等老吴升上去，你就是运输公司的主任了。”
孙海看着王水口带着他队里的人离开的背影，叹息了一声：“真没想到，老王居然会堕落到这个地步。不然，这主任的位子还真轮不上我。”
他自己知道自己事，没想到那么轻松，这个运输公司的主任位子就落在自己头上。
纪宏山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等你升上去，你这队长的位子有人选吗？”
运输队选队长，正常情况下都是内部选拔的。并不会从外头空降一个队长过来。不然，手底下那么多汉子，大家在不熟悉的情况下，很容易出乱子。
“再看看吧！本来我是属意老安的。哪里知道他会遇上车祸。现在离吴主任的任期还有半年多。这段时间，我再好好观察一下队里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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