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章 等我,阳关山
夜色如墨,无尽的黑暗仿佛要将人吞噬,忙乱的马蹄声犹如一把一把利刃,将这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黑幕撕开一道口子来。
而那道口子里,有一抹夺人的红色延伸出来,在呼啸的寒风中上下翻飞,宛若误闯进地狱的美丽蝴蝶,艳丽而诡异。
莫东伏在马背上,看着这本该教人畏惧,如今却莫名令人震撼的一幕,下意识地攥着缰绳驱马紧随其后。
他一边因没有完成萧衍交代他的事情而惭愧,一边又因把萧衍受伤失踪一事告诉慕容瑾而松了一口气。
看着跟前马背上,慕容瑾毫不犹豫,策马疾驰向前的背影,莫东心想,幸亏他告诉慕容瑾,若是日后萧衍追究下来,受罚也值了。
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依旧会选择把事实告诉慕容瑾。
或许这一次,只有王妃,才救得了王爷。
想起萧衍失踪前对他说的话,莫东抬眸看去,那殷红鲜艳的衣袂上,星星点点的雪白落了下来,点缀衬得那红色,更加娇艳欲滴。
竟是在这冬末春初的夜里,下起了细雪。
莫东皱了皱眉,却见慕容瑾仍旧没有停顿,在纷飞的雪花中,义无反顾。
只是……方向却不是往西北大营去的。
一刻后,慕容瑾勒住了缰绳,马蹄落在了那被薄雪沾染血迹上。
莫东瞳孔皱缩,这是大萧与大历交战的战场,而他们脚下所站,正是萧衍与胤锦交手之处,也是他失去萧衍踪迹的地方。
此时,慕容瑾已经从马背上下来,蹲下身子查看些什么。
莫东见她恍若未闻地伸出冻得通红的手,抹了那地上已经结成霜的血渍,忍不住开口:
“王妃!雪渐下渐大,不如先回军营与蒋大将军商议对策,也等一等容世子的消息?”
慕容瑾闻言抬头,看到莫东脸上的担忧与焦急,眸色沉了沉,“受了这么重的伤,等不了!”
莫东心中一惊,顿时想起他当时近距离地看到了萧衍左肩的伤,虽看不清伤口有多深,但一直在渗血,想必胤锦是用尽了全力!
如今听到慕容瑾这么说,再看着地上这一滩血雪,还有延伸出去的血迹,莫东莫名地,就生出了恐惧。
他猛地睁大眼睛看向慕容瑾,正想询问该如何时,却不混乱马蹄声渐渐接近。
闻声抬眸看向来人,正是带着人马去找萧衍的容祈。
见他此时眉头紧缩地看向慕容瑾,便知道是无功而返。
容祈在三步外下了马径直走来,在慕容瑾跟前站定后看了一眼莫东。
一向笑脸迎人的容祈何曾在外人跟前露出如此凛冽的神情,莫东心虚地移开视线,退到慕容瑾身后。
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容祈把目光移到在风雪中显得十分单薄的慕容瑾身上,触及红色,眼眸一沉,冷声道:
“回西北大营再说吧。”
慕容瑾扯了扯嘴角,那紧绷着的面容不见柔和,反而更加冷冽,“我要去找他!”
语气坚定得教人无法开口劝阻。
然而容祈看着她与冻得落雪无异的苍白面容,还是狠下心开口:
“我已经循着血迹找了一遍了。”
不止是他,莫东在萧衍驱马转身之后,第一时间就照着血迹找了过去,但走了一段路便不见了血迹,方圆几里都找了个遍,也不见萧衍的踪影。
容祈一行人亦是如此,不仅循着血迹,都要把方圆十里掘地三尺了。
这黄沙高原一望无垠,除了石块与枯木,没什么可以躲的地。
但就是找不到萧衍,容祈和慕容瑾心里都清楚,找不到萧衍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萧衍被人带走,二是萧衍不想让他们找到。
可慕容瑾却只是定定地看着容祈,不为所动,坚决而强硬。
容祈从萧衍消失道此时,心里那团莫名怒火已经烧得够旺了,原以为莫东能拖住慕容瑾,没想到不然没瞒住,还直接让她到这儿了!
但容祈面对慕容瑾,他一腔怒火根本发作不了。当时,他就在一旁却眼睁睁看着萧衍消失,已经没脸见慕容瑾了。
于是容祈压制住心头的火,咬牙对慕容瑾说:
“雪大了,再这么漫无目的地找下去,若是找到大帅之前您倒下了,谁来替大帅疗伤?”
慕容瑾闻言深深地看了容祈一眼,语气不焉:
“容将军所言不错,这天寒地冻,大帅又受了重伤,莫非要本王妃放任大帅在死荒山野岭么?”
容祈一怔,对上了慕容瑾那在黑夜中亮得惊人的眼眸,一时竟无言以对。
那天萧衍说此战之后,皇帝会把帅印交到他手上时,也这样坚决又固执的眼神。
还真是夫妻!
都不见踪影了还变着法子秀恩爱!
容祈心中苦笑,看来慕容瑾和他一样,萧衍突然失踪的行为,更偏向于萧衍是故意为之的。
思及此,容祈对上慕容瑾桃花眸,嘴角勾出一丝冷意:
“那燕王妃想在这雪地里站着,等大帅自己冒出来吗?”
这夫妻俩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折腾自己就算了,还让人担心不安!
萧衍最好是能躲一辈子,否则让他逮到了,一定叫他好看!
慕容瑾此时没心思理会容祈心里的豪言壮志,她看着一路延伸,在雪花中若隐若现的血迹,眼睛微眯。
忽然转身,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已经翻身上马,夹紧马腹沿着血迹跑开。
容祈与莫东等人见状也纷纷上马跟了上去。
一里地外的雪地已经看不到任何血迹了,慕容瑾拉住缰绳垂眸看着地上那最后一滴血。
片刻后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被白雪覆盖住山顶的阳关山。
想起在云宅发现的那半块玉玦,立刻驱马往阳关山奔去。
容祈等人不明所以,但还是紧随其后。
寒风刺骨,慕容瑾却无所畏惧,勇往直前,她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萧衍,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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