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花儿收拾完碗筷蹭着小手儿出来，看见寇娜娜和张常明都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样子，慢慢走过来怯怯地说：“常明哥哥，好嫂子，我想还是不回去了吧？你们明天回去帮我撒个谎，就说……呃……就说……”

“编什么理由呀？”张常明问。

寇娜娜说：“什么理由也没有！你又不在这儿上学，也不上班儿，不谈朋友，怎么编？”

花儿揉揉眼又要哭，寇娜娜赶紧说：“别哭啦！这么点事儿还难住了，明天回去不主动说，姑姑问才说，行不行啊？”

“唉，只能这样儿了。”张常明叹口气。

花儿还是不满意摇摇头，说：“问也不说，行不行呀？”

“不行！不许骗人！小小年纪不能惯你这毛病。”寇娜娜说。

“你干妈以后要是联系你怎么办？姑姑迟早会知道的，就这样儿吧，问就说，不问不说。”张常明说完，一皱眉，问花儿：“你说说认干妈的过程，你们还有什么约定没有？”

花儿不高兴的低着头说：“干妈说以后放了寒暑假，他让人来接我去北都市玩儿，别的没了……嗯，我俩就是一起玩儿的高兴嘛，干妈就认我当干闺女了……玩嘛，就是一起说话聊天，我还给干妈按摩，教干妈大道八势……她给我买了新衣服，还买好吃的。”

“呵呵，看你叫干妈叫得亲热劲儿，姑姑听见不撕烂你嘴！你怎么就不提前和我们说呢？现在知道错了吧？”张常明埋怨花儿。

“我提前跟你们说，你们能同意吗？干妈想征求姑姑和你们的意见，我没让，我说你们肯定都同意的。”花儿低声说。

寇娜娜伸手厾点着花儿的脑门说：“瞧瞧你办的事儿！我看是在大道庄没人管，心野了！”

“我知道错了，我以后改还不行吗？你们就别说我了，姑姑说我的时候帮帮我吧！”花儿低头小心翼翼的说。

“我可不敢帮你说话，带你出来弄成这样儿，我俩也有责任，怎么好替你求情呀？”张常明说。

花儿哀求着：“我都认错了，你们就忍心看着我挨打挨骂受罚吗？你俩有同情心吗？好嫂子，姑姑肯定不会说你的，你就帮我说说情吧。”

寇娜娜白一眼花儿，说：“不是我不帮你求情，是没法帮！你自己做的事儿，自己担着吧。好了，只能这样儿了，明天回去可以不主动说，姑姑问起来再说，见机行事好了。”

“那……好吧，怎么见机行事呢？”花儿嘟囔。

张常明和寇娜娜都没理她。

张常明打电话给大道庄外庄的老许，让他转告师父，自己和花儿、寇娜娜明天回去。又联系租车公司，租了辆汽车。

早上不到六点，张常明轻轻叫醒寇娜娜，收拾要带的东西。买来早饭已经七点半了，叫起花儿时，租车公司已经把车子停在了楼下。匆匆吃完早饭，上车向川西大道庄开去。

几点起床，几点能到大道庄，一切计划得都很好，就是忘了要避开早高峰，张常明在车流里慢慢挪着。

“你怎么开车的……你会不会开车……超他呀……”旁边的寇娜娜心里的火早已经烧到眉毛了。

好不容易上了2.5环路，寇娜娜揶揄张常明：“你看看后面的车都超你了！你以后……改名叫’后面无车子’吧！”

“’后面无车子！’好洋气的名字呦！我叫荷花仙子。”花儿坐在后排拍着手叫。

“一会儿换你嫂子开，你就知道什么叫前面没车子啦！”张常明也不生气，回了一句。

“前面没车子？嫂子也会开车吗？”花儿问。

寇娜娜气鼓鼓地说：“我连个破车都不会开呀？开车是必备的技能……也许你长大就不用了，估计都无人驾驶了吧！”

果然，换了寇娜娜开车后，只见她超别人车，没有被超越过。

车子很快开到川西县城，照例还是先在陈潜老师家稍作休息。陈夫人出去办事，芊芊已经出国留学去了，就只有陈老师一人在家。陈老师早知道张常明结婚的事儿，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

从陈老师家出来，车子在川西县城走走停停，寇娜娜又来气儿了：“单车也走，三轮车也走，不知道这是机动车道啊！”

“唉，你就慢慢开嘛，不差这一会儿。”张常明说。

“不是快慢的问题，是他们不该占机动车道的问题。都该抓起来学交规去！”寇娜娜愤愤的说。

张常明轻笑：“其实啊不是他们占了机动车道儿，是机动车占了非机动车的道儿，让非机动车没道儿可走，才占了机动车道儿。”

“说什么绕口令呢，你。”寇娜娜说。

“绕口令啊？再说一遍。”一路上没怎么说话的花儿也来了精神。

“你看啊，路边就那么窄一条非机动车道，还划上停车位停满车，你看，就这剩下的一点点儿还有汽车随意停，让非机动车往哪儿走呀？让我说，非机动车道就不能划停车位，不让停车就好了，就各行其道了嘛。”张常明指着路边对寇娜娜说。

“那，那也得有停车的地方啊？”寇娜娜火气小了，提出问题。

“停车，那是另一个问题，咱们现在说的是不能各行其道的问题。”张常明回答。

“呵，还这个问题，那个问题，跟我打官腔？不按标线行驶就是违规！”寇娜娜说。

张常明平静地说：“违规？也得看什么样儿的规定！光知道遵守规章，不管规章定的对错，你真是顺民呀！好干部……你以后可以叫’没心眼子’了。花儿，这名儿也洋气，好听吧？”

“张常明，就会跟我耍嘴皮子，你就气我吧！我给你记着，咱们以后慢慢儿算。”寇娜娜气恼的说。

张常明不应声儿，扭头冲花儿做了个鬼脸。

“什么意思？你俩干嘛呢？”寇娜娜问。

“嫂子，他是怕了，他怕你了。”花儿讨好寇娜娜。

很快就到了大道庄，三个人走上仙桥。张常明和花儿都有点儿奇怪，往常狗狗早就跑过来迎接了，今天却连个狗影儿也没看见。

过了仙桥，才看见前堂台阶下站了几个人，正是陈庄主、唐不漏、何仙姑、吴青、田大雨和金小刚六个人一条狗。几个人站的直直的，似乎不认识张常明三人，金小刚拉住要扑上来的狗狗。

张常明和寇娜娜走近这一排人时，花儿已经叫着“姑姑”跑到何仙姑跟前，要抱何仙姑。

“去后边等着！”何仙姑低声呼喝，把花儿推到身后。

张常明正疑惑时，陈庄主盯着张常明，抬手一指张常明头顶上方，大喊：“何方道友，是敌是友？既然来到大道庄，该知道我道场清净，不沾污垢。为何附身我大道庄弟子？”

张常明和寇娜娜见眼前阵势，又听陈庄主喊叫的莫名其妙，瞬间呆愣住，一时不知所措。

安静，出奇的安静。突然，唐不漏大喊：“夺舍！他要夺舍！”

唐不漏话音刚落，田大雨已经踏出两步，双手扬起，早已攥在手心的三张符纸向张常明头上打过来，只见符纸还未飞到张常头顶已经无声地气化消失。“好厉害！”田大雨大喝一句，又是三张符纸打出，前两张也是瞬间气化，第三张晃晃悠悠飞到张常明头上正在不上不下得颤抖时，唐不漏鼻子“哼”一声，赶上几步，左手掐个三山诀，右手心现出“九老仙都君印”，重重印在第三张符上。

“嗡”的一声闷响，周围空气起了阵波动，符纸化作碎片漫天飘洒着，紧接着张常明感到胸口一阵憋气，似乎四周围连同自己胸肺里的氧气都被抽走一样，急忙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慢慢恢复正常。

寇娜娜也感觉到有些异常，却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儿。

“好了，已经走了。”吴青神情缓和，放松一直绷紧的身体，甩着胳膊说。

陈庄主也松口气，说：“先进去休息吧！”说完扭头走向前堂。

田大雨身子一晃，被何仙姑扶住，田大雨对何仙姑点下头，说了声：“不妨！”

唐不漏冲张常明和寇娜娜招招手，说：“走吧，仔细讲讲。”

寇娜娜拽拽张常明的胳膊，轻声问：“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我被上身了，看样子鬼祟已经被赶走了。”张常明回过神来，联系起自己在北都市有被偷窥的感觉一想，明白了个大概。

一个小时前，陈庄主突然感觉心神不宁，不知是什么预兆，就召集了唐不漏几人来商讨。唐不漏起卦推算，卦中显示有客来访，凶多吉少，张常明他们又是今天回来，怕有意外发生，大家赶紧做了准备，等在前堂外。

张常明和寇娜娜跟在后面进入前堂，平常宽大的屋里顿时拥挤起来，他俩就拿了小板凳坐在门口。

“常明，怎么会被附身了？”唐不漏问。

张常明知道自己被附身后，神情紧张，已经一脑门子汗，见师父问起，想一下才说：“一直都正常，从前天下午在北都市溜达时，给一个要饭的扔了点儿钱后就感觉不对了，好像一直有人窥视似的。昨天回到西都市……应该是从昨天在北都市上飞机开始就没了那种感觉。今天不知怎么回事，没感觉到异常。”

“要饭的乞丐？仔细说说。”唐不漏说。

张常明把那天遇上乞丐，如何施舍钱财，说了些什么话都重复了一遍。

“应该不是乞丐的问题，你注意周围其他人了吗？”吴青问。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没注意到有什么特别的人。”张常明回答。

田大雨说：“敢上道士的身，应该不是一般的邪灵，是不是修道之人？”

陈庄主说：“依我看，应该是那个修道之人自感寿限将到，在找需要的躯壳，看上你了。幸亏你还有所警觉，不然稍有懈怠，他早就夺舍成功了。”

“这样的妖道祸害活人，必须除掉！唉……唐不漏，你是怎么知道妖道是要夺舍的？”何仙姑愤愤不平的说完，问唐不漏。

“陈庄主呼喝时我心里灵机乍现，就起了个六壬课，课得反吟，虽有反复不定的意思，但结合当时情景却是雀占鸠巢之象，正合夺舍的意思。现在看来虽是对了，但这事儿应该还未结束，马星入传，意思应该是在近期就有结果……”唐不漏说着。

金小刚忽然插嘴说：“他要夺舍续命，自然首选修道的人，常明又说了一套那样有点儿见识的话，估计就被选上了。为什么能跟到这儿来？莫非在常明身上做了记号？”

“常明灵府里被留了印记！所以才能被追踪到，不奇怪。”陈庄主说。

“啊！我被做上记号了……”张常明听了抓耳挠腮的浑身不舒服，却感知不到印记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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