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张常明赶紧钻进帐篷，把耳塞又塞紧了点，双手捂住耳朵，呆坐在帐篷里。有了吴青上次的警告，也不敢再收心练功。吴青捂住耳朵，从门缝里看着远处几乎细不可见的避雷针。
雷雨持续下了半个多小时才停，金小刚从帐篷里钻出来就嚷嚷：“哎，黄继仁兄弟，你这是避雷呀还是引雷呀？这场雨所有的雷都打在这儿了，我这耳朵还一直’嗡嗡’呢。”
黄继仁当先一溜小跑，从山坡上取下避雷针，几个人也相继上到小山包顶上。黄继仁边走边喊：“呀！还热呢！你们摸摸，还热呢！”
“黄哥，你这鱼竿儿……避雷针好像短了一截呀？”张常明看看避雷针没摸。
黄继仁一节节收到最后，惊叹：“啊，是短了一截……是熔掉的啦！这儿得雷好厉害呀！避雷针都熔化掉了。”
“你这是伪劣产品吧？避雷的倒被雷烧熔了。”金小刚说。
这边品评着避雷针和这场雨，那边田大雨和吴青低声嘀咕着。
田大雨揉着眼说：“好像有几道闪电里有裂缝，是不是个门路？要是穿越进去，那边儿是哪儿呢？”
吴青也附和说：“我似乎也看到了闪电中间有道黑色缝隙，难道真可以穿过去？是传说的时空穿梭之门？可也不是每道闪电都有。”
“他这避雷针还真是个好东西，咱们走慢点，等打雷的时候再多观察几次。”田大雨对打雷闪电的兴趣更大了。
金小刚看着四周惊讶：“哎，这地方很好！看啊……北、西、南三面临水，东面地势高，要是在东面再砌道墙，这儿就是坐易守难攻的城池了。这下面周围的地势比峡谷别处平坦，草也高，适合耕种……”
“下了雨才有点水的，我之前上来那面没水的，你就编吧，自己在这儿筑城当山大王算了。”黄继仁取笑金小刚。
金小刚也答不理他，弯腰捡起块石片在地上划拉起来。吴青和田大雨听了金小刚的分析，也往远处四下观望。
“诶，来看！”金小刚喊。
大家围过来看，地皮被掀起薄薄一层，露出一块条石的边。几人齐动手，一块块条石露出来，慢慢围成个半圆。
“这样不行，土方量太大。纵向挖吧，土层不厚，石头埋的不会太深。”吴青说。
谁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就感觉这些条石肯定不是自然形成的，这时候有人拿出意见，都没反对，就按吴青的话做了。没有趁手的工具，忙活了两个小时也仅在外围又清理出一道石头台阶。
“歇歇吧！天圆地方，约莫能看出来这是个祭坛。肯定有古人在这儿活动过，时间还不短。”吴青说。
“嗯，有祭坛周围就有居住聚落。大金刚说的有道理，这儿确实适合古人居住，看这情形，估计人口还不少。都有了专门的祭坛进行大规模祭祀，应该有房屋建筑遗迹的。”田大雨抬头远眺又低头看着脚下。
黄继仁搓搓手上的泥，说：“你们真认为这是咱们老祖宗住过的地方？那要不要挖下去？肯定是个重大考古发现呀！”
“挖什么挖？就咱们几个，这么大面积，挖到明年去啊！黄兄弟你是想在这儿挖文物吧？还埋上，留给专业考古的发掘吧。”金小刚带头又把土填回去了。
吴青已经在旁边石头上闭目打坐，在感应古人的信息。田大雨恭敬地磕了头后，上到祭坛最中心盘腿静坐。不大一会儿，两人都站起来，相视摇头。张常明知道他俩没有感受到古人的信息，一切都煙没在了时间长河里。
黄继仁夫妻俩也不着急出峡谷，和张常明他们四人游玩似的走走停停。又经历过几场雷雨后，金小刚也看出了点名堂，只有张常明懵懵懂懂的只知道和黄继仁夫妻俩天南海北的聊天。
这天走到一个比较平坦开阔的地方，一边是白雪皑皑的冰峰，一边不算深的断崖下是条溪水，中间是少见的大片开阔地，地上遍布黑黢黢的石头，零星的长着花草。
一伙人习惯了在山岩密林间穿行，到了开阔地儿仿佛心里也敞亮畅快了。吴青、田大雨和金小刚散步似的兜着圈子，低头查看地面。
吴依依换上了一身红裙子，红皮鞋，编个花环戴在头上，扭动腰肢，摆出各种姿势让黄继仁拍照。张常明傻愣愣地看，想着要是娜姐在这儿，肯定摆不出这种柔美的姿势。她应该是一手提冲锋枪一手拎砍刀，头上插根野鸡翎的女山大王形象。张常明觉着自己脑补的寇娜娜形象也很美，咧嘴呵呵笑了。
“兄弟，笑什么？我老婆不美吗？你也应该把老婆带来玩。”黄继仁说。
张常明摇摇头，说：“我老婆和嫂子不是一个风格，进不到一个画框里。娜姐是那种……小心！”
话没说完，见黄继仁身体一晃，被脚下的石头绊倒，相机脱手飞出，人已经倒下，黄继仁“啊啊”喊了两声，滚落到断崖下，崖边松散的土石也“哗哗”塌落下去。
“啊，老公……啊……”吴依依惊呆了，很快又叫喊着冲向涯边。
“危险！别去！危险……”张常明赶紧拦住疯子般的吴依依，把她拉得远离了断崖。
吴青三人听到喊声赶过来，也知道了事情不妙。金小刚和吴青急忙找路下去救人，田大雨能听懂南都话，和张常明一起安慰吴依依。
吴依依急得眼泪汪汪的，脸都变了形，几次要下去找黄继仁，被张常明和田大雨死死按坐在地上。
焦急的等待总是漫长。远远的看见金小刚和吴青抬着黄继仁走过来。从黄继仁僵直的身体状态和金小刚他俩的表情可以看出，黄继仁已经死了。
张常明挡住吴依依的视线，说：“嫂子……吴姐，黄哥可能已经……走了，你得有个思想准备。”
“不！不会！多少凶险都过来了，他不会……你……”吴依依叫嚷着推开张常明，却又被吴青拦住。
吴青还是淡淡的说：“他死了，你……最好别看。”
吴依依明确听到黄继仁死了，心里最后的一点点希望也破灭了，忍了很久的泪水喷薄而出，“啊啊”大哭起来。痛哭一阵后，吴依依哭声里开始夹杂叽里咕噜的南都话，一双拳头捶打着吴青胸口。吴青任吴依依的泪水打湿衣襟，轻轻把她揽入怀中，脸上除了肃穆还是肃穆。
张常明在旁边看着却想起当年的费爱爱在吴青怀里哭诉的情景。
“我要看！看看他……什么样子！”吴依依说的坚决，吴青侧身闪开。
吴依依踉跄着走到黄继仁身边，尸身水渍渍的，已经僵硬冰冷，仰面放在地上，头部被一块破布盖住。吴依依颤抖的手轻轻掀开布，黄继仁的头不自然的歪在一边，脸上有几道血口。
“是颈椎骨折……没法救。”金小刚低声说。
吴依依抽泣着，把沾满泥土的双手在身上蹭干净，轻轻捧起黄继仁的头，摆正，抚摸脸上的伤痕。抽噎着说：“你不是说要宠我一生一世嘛，衰仔，你说啊……你再看看我呀……你不是说回去把家弄弄好嘛，你不是说要一起登珠峰嘛，你不是说要……”
吴依依数说着，张常明也湿润了眼，刚刚还谈笑风生的黄继仁，现在冰冷冷的瘫在面前。或许他还没走远，张常明想着，微闭双眼，两手慢慢举起，正想要结印招魂，被田大雨压下双手。田大雨轻轻摇头，在耳边说：“没必要，不要沾了因果。”
“走，咱们回家吧，回家……”吴依依费力得抱起黄继仁，艰难得背过身，把黄继仁僵硬的胳膊架到肩上，半背半拖着一步步艰难地走。
张常明忍不住留下泪来，想上去帮把手，刚迈步就被金小刚拽住。“让她发泄下，心里的痛苦要发泄出来。”
吴依依走出不到二十米就扑倒在地，挣扎着想再次背起黄继仁，却又无力的摔倒了。
吴青在她身后说：“还有几十公里路，现在是夏天，他出不去了。想带他回去，就……烧了吧。”
吴依依仰起脸，红肿的眼皮眨动，突然说：“天葬！他说要去看天葬的，就天葬吧！好吗？”
吴青抬头望天，两只大鸟从天边划过，似乎闻到了这里亡人的气息。
金小刚和张常明费力得把黄继仁的尸体拉抬到一个比较高的小山顶。
“就放这儿吗？”张常明问金小刚。
金小刚低头看看尸体说：“你别看！”
张常明扭过头去，听见一阵“噗噗，嗤嗤”的声音。回头看，金小刚正在用匕首在尸体上切割着。
“金师叔，你这是？是……”张常明惊呼。
“你想看见秃鹫抓着一个人在天上飞吗？吴依依看见了会是什么心情？你去那边等一会儿。”金小刚没停手，继续割裂着黄继仁的尸身。
下山时，张常明发现不远处的一面岩壁上，歪歪扭扭的似乎有岩画，这片平坦的地方果然有古人活动过的遗迹。张常明指着那边说：“金师叔，是岩画！去看看吗？”
“那会儿看过了，没感应到信息，对咱们没意义，留给做考古的研究吧。”金小刚说。
下山后，天已经全黑了，帐篷已经支好，却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亡者已去，生者还要继续。一大早，吴依依把黄继仁的遗物一把火全烧了，唯独留下了相机。抹抹泪，坚强地走在最前面。
因为黄继仁的死，后面走的很快，话也少了。张常明在前面见到枯骨荒坟没觉得特别，现在每次见到，心里都有点悸动。
五天后，终于从来时的路出了峡谷。远远看见越野车停在那儿，老李靠在旁边小树下打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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