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夜市无非是多些小吃和去酒吧猎艳，对已经心性淡薄的张常明来说，没有吸引力，没多久张常明就腻烦了。赵绍祖要去看表演，也被张常明拒绝了。

回到长春观，赵绍祖给张常明安排了房间，自己赶紧回去背功课。张常明得空就联系寇娜娜，好一顿撒娇卖萌，连哄带骗总算蒙混过去了。

早上，张常明下楼活动筋骨碰到曹观主也在练习太极拳。两人简单比划了一下，张常明不用隔山抓牛的功夫，只用擒拿手的招法居然没有得到半点优势。心里哀叹：还是练得少啊！

赵绍祖出来时被曹观主看见，训斥他贪睡不练功，汤头歌也没背熟，赵绍祖低头唯唯诺诺的答应着。好在有张常明在场，也没太为难赵绍祖。

“今天去哪儿？”张常明看着一出门就活蹦乱跳的赵绍祖问。

“想去海滩玩儿，就是有点远，来回光坐车的时间最少也要六七个小时……”赵绍祖犹豫。

张常明笑笑说：“海滩也没好玩的，我也不会游泳。再说了，海滩上都是肉，油光光的，你腻不腻？”

“啊！那就去市场吧！”赵绍祖想到了一个地方。

赵绍祖领张常明去的是个水上市场。河边和两岸被摊贩挤满，大多是卖烧烤、水果和鲜花的。张常明是生平第一次坐船，荡荡悠悠的感觉很舒服，坐在游船里，伸手撩起一片片水花，对面的船上不时有娇笑声飘过。反正也不用操心砍价，赵绍祖递给他什么就吃什么，张常明也不太留意都有什么商品，只看岸上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低矮的民居和富丽堂皇的寺庙。

“这儿啊！买东西你得还价，至少的砍下三分之二去，要不就亏了……”赵绍祖边吃边吹嘘自己的砍价经验。

张常明扭头看着河边说：“这就是湄南河吗？太窄了吧！能通道大海里去？”

“啊……诶……阿嚏！”赵绍祖终于打出个喷嚏，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才说：“小师叔，你故意逗我是不是？这是运河！湄南河宽着哪……倒是也通湄南河，玩完这儿咱再去那边啊！”

湄南河上坐游轮顺水而下，欣赏着沿途的景致，一片片寺庙的金顶在阳光下熠熠闪亮，夹杂着几栋冲天而起的摩天大楼。

“寺庙怎么这么多啊？都连成片了，也怪不得老百姓穷苦呢！”张常明感叹。

赵绍祖说：“人家这儿游客多，马上就是旅游高峰了，人们抢着扔钱，还怕穷？也不光是佛寺，还有别的……哎，我听说这湄南河入海的地方就有两座三宝庙，河岸两边一边一座呦！”

“三宝庙……”张常明不明白。

“这个……具体叫什么名儿我忘了，就是祭祀三宝太监郑和的庙子啦！东南亚这一带很多的，不光华裔祭拜，当地人也祭拜，成多民族共同尊奉的神祗了！”赵绍祖见张常明不明白，着实卖弄了一番。

游船靠岸，走不远就是湄南河入海口。茫茫荡荡的河水无声无息流淌进大海，海面成了浅咖啡色，一眼看不到头。黄褐色的海水波翻滚着涌到岸边才激起一片白花。远处有轮船停泊，从岸上看就是几个黑点。走在岸边的小路上，海风吹过来，撩拨着游客们的发丝和衣衫。

“阴天了，要下雨吗？”赵绍祖嘀咕。

张常明抬头望天，再看看远处的云，说：“可能吧，估计下也下不大。云层不厚，还能看着云彩边，别急，咱们去那儿避避。”张常明指指不远处一个凉棚。

天上飘下蒙蒙细雨时，张常明和赵绍祖也走进了凉棚。凉棚外是几棵高大的椰子树，面前的大海上波浪也大起来，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一片混混沌沌，似乎天垂进了海里，海伸到了天上。

“你休息一会儿，我欣赏欣赏雨中的大海。”张常明对赵绍祖说。

面向大海静静站立，张常明觉得神情恍惚起来，心里明白此时此境将要进入功态，境界又有可能要突破。可自己体内有几个祖师元神共存，而且又身处异国他乡，没有道侣护法！最好还是保持清醒镇定，张常明越想清醒反倒越是迷惘，胸腹间热气蒸腾，颜面和脊背微热。不好！要出偏，张常明干脆放空思虑，不再抵触，任由混沌的海天包裹过来，燥乱的气息才渐渐平息。

天和海都变得模模糊糊，眼前只是灰蒙蒙的一片，不知过了多久，天际一道亮光闪过，景象又慢慢清晰起来。还是蒙蒙细雨，大海变成绿色，波涛里数不清的大船乘风而来。庞大的船队由木帆船组成，当中最大的一艘船上居然有楼宇！等船队驶近，看清旗帜上是“明”和“郑”字。张常明恍然明白，这是郑和的船队到了暹罗。再低头看自己，脚下波浪翻涌，分明是站在水面上，离水面还有半尺，就这么飘着，周围淅淅沥沥的雨飘洒进水里，身上也没有被打湿。

船队正在收帆停泊，最前面的船上放下两只小舢舨，舢舨上有军士挥舞船桨奋力划着。顺小船要去的方向看过去，那是长满椰树的海岸，就在自己身后。衣不蔽体的土著人正三三两两地钻出密林，向海面张望……

“小师叔，里边站站，衣服都淋湿了。”赵绍祖一句话惊醒了张常明，把他拉回到现实中来。

张常明抹一把脸上的雨水，抖抖衣服，感觉身体各处都还正常，幸好没有出偏差。

“小师叔，看见什么了？傻呵呵的淋雨。”赵绍祖问。

“海市蜃楼！”张常明没好气的说。

“什么？海市蜃楼？下雨天会有海市蜃楼？哪儿呢？没有啊！”赵绍祖踮起脚前后左右，上上下下的张望着。

张常明虽然怪赵绍祖惊醒了自己，又觉得他也没错。问他：“多长时间了？我站这儿淋了多长时间的雨？”

“不长，没两分钟，我能让小师叔老淋着嘛！你真看见海市蜃楼啦？什么样儿？”赵绍祖满是疑问。

张常明一脸正经说：“真的！看的都出神了。要不然，我自己淋雨还不知道吗？你……你与仙境无缘，不能跟你说。”

张常明心里琢磨着：现在脚下踩着的地面，应该是湄南河后来在大海里冲积出的陆地。郑和那个时代可能还是海水……自己刚才穿越啦？

赵绍祖还在傻傻地伸直脖子看天空，看海面，找海市蜃楼。

两人游逛了一整天，疲惫的回到长春观，赵绍祖早早的休息了。张常明关闭门窗，又是盘膝静坐，又是演练大道八势的仔细查探自己的身体，确实没有异常，才放心睡下。

赵绍祖估计是累了，起床晚了。张常明也不叫他，自己在长春观里转，看见有闲暇的道士就唠一会儿。

赵绍祖还要拉张常明去大皇宫玩儿，张常明说：“皇宫里不过是些宫殿寺庙，没什么看头。在这附近转转吧！怎么街上的华人都说南都话？”

赵绍祖撇嘴说：“不对！这儿说的是潮汕话。因为早年聚集的潮汕人多，也差不多了，反正我也是只听个大概，一半靠猜的。不过，你说普通话也应该能交流的。”

赵绍祖陪张常明在街上闲逛。发现张常明不进店，不吃喝，光在街边溜达着看街景。

“这么大一片，不能叫唐人街了，该叫唐人区！哎，为什么金店这么多？好像这里有金矿，盛产金子似的。”张常明奇怪的问。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开金店挣钱多呗！也可能做着钱庄的营生，谁知道呢？”赵绍祖想当然的说。

“你光顾着逛街看美女、看演出了吧？”张常明揭穿赵绍祖。

拐过个街角，是一家花店，有人称颂：“福生无量天尊！张神仙慈悲。”

张常明除了长春观里的人在这儿没别的熟人，也没在意，继续走。花店里又有人说：“张神仙留步，不认识故人了吗？”这次声音大了不少，明显是冲张常明说的。

张常明扭头看，短发，消瘦而坚毅的脸上目光炯炯，短袖立领马褂，方裙下面露出脚尖，不知穿得是凉鞋还是拖鞋。

“米……大！啊，你会……在这儿？你这……什么衣服……”张常明实在想不到会遇见米大，还是这样一身怪异打扮。

米大微笑着打趣儿说：“好你个明明子！得道成仙了，就不认老朋友啦？”

赵绍祖见两人说话熟络，自我介绍说：“你好……我叫赵绍祖……”

“我知道你是长春观的人。你回去吧！明明子交给我接待了。我们叙叙旧，完了我会送他回去。喔，把这拿回去，算是寄花献妈祖娘娘吧！”米大把几只百合花塞进赵绍祖手里，话里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

张常明拨一下有点懵的赵绍祖，说：“奥……这是我一老朋友。你先回去吧，我晚点儿再回去。”张常明觉得米大没有把名字告诉赵绍祖，自己也不好泄露了米大的身份。

赵绍祖走后，张常明扯着米大的衣服“嗤嗤”笑着说：“呃，你……难不成在这儿做上门女婿了？人家这儿有这风俗吗？”

“胡说！我这叫入乡随俗，和泰国人民打成一片，要和他们水乳    交融，不分彼此。”米大和张常明的对话引得花店里两个穿筒裙的姑娘捂着嘴直乐。

“你是看上谁家姑娘了吧？”张常明不依不饶。

米大拉着张常明出了花店才说：“我在这儿就是在等你的！跟我走，请你吃饭。”

“等我？你……跟踪我吧？有什么阴谋？快说！”张常明对米大身后的黑土门还有点忌惮。

“我还能吃了你呀？看你这点老鼠胆儿！走，走吧！”米大连拉带扯的把张常明领进一家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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