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遇见(四)
夜里楚汀玉睡的极沉,呼吸声均匀,隔壁床的张格绯却彻夜难免。她睡眠太浅,稍微响动都会惊醒她。
这一夜偏偏因为楚汀玉和那个烦人精杠上了。她的一贯立场是中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有偶尔大发善心才会帮帮这个可怜又要强的乡下人。表面的和平相处不过是大家恰好同一个专业又被分到同一个寝室,再无其他。
她清楚与江枫嫣作对的下场,但是她又非常排斥楚汀玉夜夜晚归。无论什么苦衷,这个乡下人都给自己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所以现在自己不得不陪着一起趟浑水了?
天亮前,张格绯半梦半醒得眯了3个小时左右,最后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她穿好衣服下了床,敲醒了昏睡中的楚汀玉。
楚汀玉艰难的睁开眼,两只眼睛布满血丝,眼眶红肿,脸上还挂着昨晚的泪痕。
“格绯,怎么了?”她迷茫的问,声音不知轻重。
只见张格绯用食指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别说话,又踩上连接桌子和床的挂梯凑过来脸幽幽的说:“快早上了,去卫生间洗个澡吧。早课后,我们去趟辅导员办公室。”
“嗯,好。”楚汀玉轻点头,她揉了揉眼睛,清醒了一会儿。收拾好衣服迅速下了床,踩着昏暗的光溜进卫生间。
十几分钟后,当她再打开卫生间的门,就看到江风嫣那张美艳却扭曲的脸,她瞪大着双眼,仿佛下一秒就要用眼神把人钉死。
“麻烦精!”江风嫣挡在前方嫌恶地吐了三个字。
楚汀玉见她不挪动,侧着身子从旁边挤出来,即将接触到江风嫣时,她才动了一下让出一条道。
“格绯,你等我下,我马上就好!”楚汀玉对着镜子缭乱的收拾仪容,双眼肿的和核桃一样,脸色蜡黄,没有一丝光彩。
她顾不得那么多了,一边对着课表,一边快速整理着书本。
“嗯!”张格绯站在门口,安静地看着走廊上进进出出的人不知道想什么,回应的声音极淡。
“走吧。”
楚汀玉背好书包,穿上她最喜欢的那套运动服准备去上课。脸已经不能见人了,再穿的不像个人,那真的就很悲惨了。
穿过食堂,顺手买了两个菜包子,张格绯则安静的喝着牛奶燕麦,两个人并排走在蜿蜒的水泥路上。
耳边除了风声就是风声,气氛有些尴尬。
须臾,张格绯开口了:“你该去校医院看看的!那里很便宜的。”
她指指楚汀玉的眼睛,楚汀玉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一只红眼青蛙,怕她不愿意花钱还特意强调了费用低。
“我知道。”楚汀玉啃了一口包子点点头。
“你想过以后怎么办吗?”她又问,意指江风嫣。
“没有!得过且过吧。”楚汀玉又摇摇头心虚地笑笑,暗暗打气道,“天无绝人之路嘛!”
真的吗?她这话说的她自己都不信。一个人的恶从来都不是一天形成的,而是长年累月的经验积累。
江风嫣就是这样的人,从小仗着家世好,为虎作伥,反正出事了永远有父母摆平。不然自己也不会这么受欺负。想到这里,楚汀玉嘴角泛出一丝苦笑。
张格绯全部看在眼里,她也不知道今天的自己哪里吃错药,居然等楚汀玉一起去上课。现在最要紧不是应该想想江风嫣会怎么对付自己?哪里还有时间安慰这个乡下人?
“嗯,天无绝人之路!”张格绯笑了笑,温暖和煦。她拍了拍楚汀玉的肩膀就不再说话了。
上午的课江风嫣没有来。她翘课了,不知去向。即使授课老师发现了却也没有说话,点名的时候居然直接跳过了她。
下了课,两人一前一后慢慢的走向金融系行政楼,路上仍是无言。
那栋建筑距离教学楼极其远,几乎是对角线的距离。教学楼在南,行政楼则在北。
走到一半时,沉默许久的张格绯终于又开口了。有时候楚汀玉都觉得她想说的话在心里提前模拟过才出口的。
“今天没有兼职?”
“有!中午的推了,晚上的要去。”
“你这样真的很辛苦。”
“没有没有,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不也是提前为步入社会打基础嘛。”楚汀玉急忙摆摆手,用僵硬的微笑掩藏心虚,就继续嘴硬吧!
张格绯显然不信,那双温柔的眼睛一下子把她看穿了。
不知不觉间两人到了目的地。敲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一个熟悉的身影就闯入眼帘。
江风嫣翘着二郎腿坐在辅导员的面前,梨花带雨的哭诉着自己这两年多的隐忍和难过。原来她早先一步就来了,采取先发制人的策略。
年轻的辅导员约莫30出头,眉头都皱成一个川字了。显然他不擅长对付女生,还是一个尖细着嗓音,又哭又闹的绿茶。
“别哭别哭。我来处理。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秦辅导员不自觉的揉揉太阳穴,释放着压力。他就差上手捂住这个“噪音器”了,但碍于面子他不好发作。
“张格绯你作为寝室长,你说说昨晚的事。15栋的宿管阿姨打电话打到我这里了!”秦辅导员点名提问,手指点了点周围的椅子,示意她们坐下来慢慢说。
“确实因为楚汀玉晚归影响了大家才引起了这场纷争,她付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我作为寝室长,没有处理好这件事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至于她……”张格绯的眼睛短暂的停留在江风嫣的身上,又迅速撤回到其他地方,“没什么好说的!”
“你!”听到前半句,江风嫣心满意足的点头附和,但后半句让她一时火冒三丈。
她斜斜地瞪了张格绯一眼,被瞪的人全然不屑,脸上云淡风轻。
“楚汀玉,你?你有什么好说的?”秦辅导员淡淡的问。但看到楚汀玉两颗红灯笼一样的眼睛吓了一跳。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家里的情况您也知道,我是真的需要钱,这些年我光是活着就很费力了,我真的没有要影响别人的。我昨天累极了,只是想睡个觉而已……”楚汀玉低着头道歉,缓缓的说。只字不提江风嫣。她知道即使提了又能怎样,始作俑者永远都有恃无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是你也要适可而止啊,找找别的工作不行吗?一定要那么晚回来?女孩子家很危险的……”秦辅导员说着说着越激动,声音也大了起来,但是一会儿就没声了。他看着楚汀玉的头越来越低,上半身快成对折了。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同为乡下人的他能切身感受到楚汀玉的不容易。他想起了早年间,无依无靠的他没日没夜的学习备考,即使是985毕业,也要费尽心机历经数轮角逐才顺利拿下来这份稳定但薪水低廉的工作。
江风嫣晃着二郎腿,她脸上的眼泪早蒸发了,昂着头等着秦风继续说下去,瞬间整个办公室极其诡异的安静了,她有点不爽。
“没了?”江风嫣大叫,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就说这点,这样你能是个合格的辅导员吗?”她趾高气昂的嘲讽,瞥了瞥两人,“我看啊,这一绝后患的唯一方法就是让她滚出我们寝室。”
秦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他不悦:“大家都是同学,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呢?”他向来看不惯有钱人目中无人的作风,但是碍于她的背景,他只能勉强的维持公正。
“同学?她配吗?夜夜晚归,谁知道是兼职还是——什么?”江风嫣双手交叉胸前,睥睨着心情沉在谷底的楚汀玉,觉得不过瘾又继续,“这么不正常也只有……鸡才这样吧。”
“江风嫣,你太过分了!”秦风一时没忍住,严肃的吼了一句。这一句直接把江风嫣吼愣了,不可置信。
秦风沉默了一会儿走上前俯身半蹲着拍拍楚汀玉,她还是不说话,头垂得更低了。
“吼我?你信不信一句话我妈就可以把你从这个学校丢出去。”炮火一瞬转移到了秦风的身上。
“我信。”他压着火,淡淡的答。阿谀奉承的工作不要也罢,谦逊卑恭的人竟从来都被高位者踩为脚下泥?
一个两个都这样怼她,江风嫣一时语塞闭嘴了。办公室里再度陷入沉默。
少顷,安静的张格绯动了,她冷静清晰的吐着字:“我赞成她的话,我也希望楚汀玉搬出去住。”
“看吧看吧,我就说了大家都讨厌她,这就是个烦人精!”有了突破口,江风嫣更肆无忌惮。
话毕,楚汀玉终于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站起来,对着三个人深切地鞠了一躬,说:“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会搬走,请您批准!”
还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就跑出去了,任秦风怎么喊她也没有回头。
“这事还要慎重商讨,还需要……”秦风企图打个圆场,话说半截就又被尖细的声音打断了。
“商量什么,人家都说要走了,赶紧批条子!”语调极其不悦就差连秦风一起骂了。
一个大男人做事不果断,磨磨唧唧?
说完这些江风嫣得意洋洋的往外走,她停在张格绯的前方,小手轻轻挑了一下她的肩膀,“你行啊,关键时刻捅刀子,呵呵!”
坐着的人拧眉,慢慢站起推了下眼镜,轻描淡写的威胁:“那种下三滥的手段你敢用在我身上,我会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嘁!吓人!说的跟真的一样!”噔噔噔,她踩着高跟鞋扭动曼妙的身姿走了。
“您忙,我也走了。”转瞬她换了平淡的口气。
出门的时候,张格绯正好碰上一个阳光秀气的男生捧着一叠资料往这边走,她的眉头又挤在了一起,没有多余的动作很快的消失在楼梯转角。
“您好,我是王教授的学生,需要复印一些资料,但是办公室机子坏了,想借用下?”
“用吧,在那里!”秦风一手撑着额头,一手轮流用力的按压着左右的太阳穴,他努努嘴示意复印机在墙角。
于慈言熟练的操作着,然后转身好奇的打量着秦风。秦风手上正在写着什么,涂涂改改,写完一张又撕了重来,反反复复。
“您怎么了?这么烦恼?”
秦风像个老头子一样沙哑的叹息,抬起头又低下去。他没有回答继续写,仍旧写了撕撕了再写,他很纠结。
“秦老师,你来一下。”5分钟后,门口突然冒出一个年长者,应该是金融系的哪个教师或领导吧。他的表情严肃。
秦风点头出去了,于慈言仍忙于手上的活,等一切资料复印完毕,他细致地整理成好几份。
捧着重重的资料出门时,他瞥见了纸上的一个“楚”字,又折回去细细读了一遍纸上的内容。
“啧啧,这是被围攻了嘛?”他自言自语道,将那张纸悄悄塞进了口袋,然后回了原来的办公室。
纸上写着:经学院深入研究调查,三年级楚汀玉同学因私人问题不适应寝室生活,现批准其在外租房,一切风险自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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