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4
四中晚自习从七点上到十点。
下课铃一响，许渡从书堆里面抬起头来，钱延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深情道:“儿啊，别睡了，快起来跟爸爸回家。”
许渡:“…………”
许渡咬牙切齿:“你找死吗儿子！”
钱延当然不找死，为了转移许渡注意力，他拍了拍许渡肩膀，从善如流地指着后门那块给许渡看:“许哥，门口那有人等你呢。”
许渡一歪头，见余照清穿着四中黑白校服杵在门口那，跟电线杆似的。
又高又瘦。
还挺好看。
果然衣靠人装，不然钱延穿这破校服怎么穿不出余照清这种校草范儿？
许渡抓起书包过去，没忘了跟钱延说明天见，钱延笑嘻嘻地踢了他一脚，许渡回头对他竖了个中指。
两个人作势要打起来，余照清伸手揽住许渡的肩膀，没等许渡震惊，干脆利落地就把人拖走了——毕竟再打下去可要赶不上公交车了！
楼道里面瞬间充满钱延的狂笑声和许渡骂骂咧咧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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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赶上公交车，车里满满当当一车学生，全是四中的，余照清在人挤人的车厢里面找到个空座位，摁着许渡坐在位置上面，自己抓着上面的手环站着。
许渡抬眼看余照清，看见余照清下巴连着脖颈的那块白皙的皮肤上长着颗小小的黑痣。
像是白纸上点了一丁点漆黑的墨，分外旖旎。
许渡小时候爹妈不在家，在楼底下疯跑够了就做楼下大爷旁边听故事，那大爷胡侃的时候说这玩意儿叫抬头痣，有这痣的人感情一般会不太顺利。
不过……许渡摸着下巴，余照清有那么多人追，应该也不会感情不顺。
公交车很快停了一站，余照清不经意低头，见许渡愣神，问:“想什么呢？”
总不是在记仇，想着怎么揍回来吧？余照清思索。
以我的能力……余照清看了看许渡流畅的手臂线条，斟酌道，还真不一定能打赢。
青春期的小孩没几个不莽的，还是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那边许渡快递移开眼，因为偷看被发现耳朵尖有点红，他指着前面若无其事说:“你看那有对小情侣。”
周围学生吵吵嚷嚷的，余照清顺着许渡指的方向看，见前面的确有一对牵着手的情侣，女孩依偎在男孩的怀里，一脸甜蜜样。
还咬耳朵说悄悄话。
诶，小情侣。
还挺常见的。
就是狗粮不太好吃，噎得慌。
余照清转头挑眉，笑着说:“你想谈恋爱了？”
许渡头靠在前边座椅上，抬着眼睛看余照清说:“谈恋爱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余照清乐了:“想刀谁呢？”
许渡磨牙嚯嚯:“你！”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余照清一手扶着座椅，站了五六分钟，等到了站，跟着许渡下车了。
这时候夜已经深了。
不过对于好些人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街道上用小推车推着的夜宵摊子发出阵阵香气，大排档底下有男男女女一边剔牙吃夜宵，一边高谈阔论。
错综复杂的小道里面有人高声叫骂，玻璃瓶子砸在墙上，踢打声不绝于耳，听起来很吓人。
马路边上有些染着花花绿绿头发的年轻人飙车过去，轮胎和马路摩擦的声响尤其刺耳。
“刺啦——”
余照清身边飙过一辆坐着三四个年轻人的摩托车，车速快到要飞起来，许渡心一跳，眼疾手快把余照清拽过来，摩托车堪堪擦过余照清旁边。
“谢谢。”余照清吓了一跳，胸口起伏，还不忘对身边的许渡道谢。
许渡松开余照清的书包带子，若无其事地回答道:“没事儿。”
末了他又补一句:“这片儿混混多，尤其是晚上，要小心一些。”
看他一本正经的严肃样，那头杂毛头发又不合时宜地翘起来，余照清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好。”
两个人肩并肩回了家，进门时发现余有山和李美芝都还没睡，客厅那摆放的电视机在放晚间新闻，李美芝看见他们进来，催促他们赶快去洗澡，然后休息。
等两个人一前一后踩着湿哒哒的拖鞋进了房门，李美芝偏头悄悄对余有山说:“小渡和照清看起来相处得还行。”
余照清和余有山住进来的第一天，许渡脸臭得都能拿去煮臭豆腐了，李美芝一直担心许渡会不会和余照清相处不好，欺负温温和和的余照清。
不过现在看来，他们相处得意外不错。至少没有李美芝想象的那么糟心。
“小渡是好孩子，”余有山说，“好相处的。”
在余有山心里面，许渡就还是个毛头小子，没啥心眼，不难相处。
在这个方面，余家父子的意思高度一致。
“还不是照清让着他，”李美芝嘀咕，“你看第一天就把照清给咬了。”
李美芝仍然对许渡那一天的表现耿耿于怀。
她已经许久没有谈过恋爱，当年和许渡爸爸离婚时的苦痛在心中留下了隐疾，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不敢进入到一段新的感情里面。后来觉得许渡不能没有爸爸，想要重新开始一段感情，但是相处过的人知道她还带着一个孩子，无一例外都拒绝了她。
现下人入中年，好不容易找到了个知根知底，合眼缘又踏实的，就总是担心自己这边做得不好，让人委屈了。
那边余有山只是憨憨地笑:“诶！又没多金贵，咬一口没什么的。”
李美芝叹口气:“他亲爸在他小时候出轨了，我离婚后带着个孩子日子不好过，忙着打工挣钱，都不怎么陪他，给他养出了这乖张的性子……”
余有山拍拍妻子的肩膀，宽慰道:“没事，咱们以后多陪陪他。”
两个人在外面嘀咕，声音不大，隔着一扇门的许渡房间什么也听不见。
床上许渡和余照清挤在一张床上面，中间还隔着一条挺宽敞的楚河汉界，立式风扇呼啦啦在耳边响，余照清调了一档，怕风力太高把人肚子吹凉了。
许渡趴在凉席上面，修长的小腿勾着床边，整个人再一翻身就得掉下去，余照清无奈地看着他:“睡进来一点，不然待会你睡着了该掉下去了。”
“床上太热了，”许渡从枕头里面抬脸，头发有些扎眼睛，他忍不住眨了眨，“我晃荡晃荡，凉快。”
那倒也是，余照清想，就由着许渡去了，想着等许渡真要翻下去了，把许渡捞回来就好。而后他盘腿坐在床尾，手上拿着一本物理练习，借着灯光看，许渡偏头瞄他一眼，忍不住吐槽:“还学啊！你不累吗？！都学霸了还那么努力？！”
说完许渡支起身看了一会儿余照清的物理练习，密密麻麻全是字，一道题还能写五种算法在上面，中间一道被余照清用红笔在旁边写到:“此为最优解。”
许渡:“卧槽！你不嫌麻烦啊？”
“想要保持就需要输入与输出，”余照清说，“我还不想伤仲永。”
许渡:“伤仲永是什么？你能不能说点我能听懂的。”
余照清:“…………”
风扇的风把他吹得心平气和，他卷起物理练习敲了敲许渡的腰，认真问:“你初中、高中上语文课的时候，都在干什么？”
“嘶……你别敲那！痒！”许渡蜷缩脚趾，忍不住伸手把余照清的物理练习扫下去，然后翻了个身平躺，不给余照清敲他的机会。
余照清看着这小狗崽子打了个哈欠，理直气壮道:“语文课……那当然是，在睡觉啊！”
余照清:“…………”
他偏头想了想，问许渡:“那你上次月考语文考了多少分。”
“我才不告诉你，”许渡自尊心作祟，抽出枕头把头盖住，“你会笑死我的。”
这天气热得慌，余照清修长的手指搭上许渡脸上那枕头，使力拽了一下，没拽下来，他有些好笑地看着把自己一张脸全盖住的小孩，调侃道:“那么热还盖着，想闷死自己？”
枕头撤下，许渡露出一张怨气冲天的脸，两颊被闷得有些红，瓮声瓮气说:“你才要闷死自己！”
说完他支起身去扑余照清，余照清大笑着仰倒，顺势躺在了床上。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余照清拿物理练习抵着许渡胸口，认真说。
许渡双手撑在余照清两侧，狐疑地盯他:“你不会是想在我这找优越感吧？”
余照清用物理练习敲了一下许渡的脑袋，把翘起来的毛给拍了下去:“我只是在想要不要给你补课。”
“七十五。”许渡说。
“嗯？”余照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上次月考语文考了七十五。”许渡解释说。
余照清愣了。
房间内一时陷入了寂静。
良久余照清不死心地问:“你是不是没写作文？”
许渡起身抓了两下头发，说:“写了，作文拿了二十五分。”
余照清:“…………”
嘶……真是超乎……超乎他的想象……
“你那什么表情啊！”许渡气哼哼地抱着枕头，“许你学霸门门功课快满分，不许我学渣啊！”
余照清咳嗽两声，说:“那你总分多少。”
在来许渡家前，余有山并没告诉他许渡的确切情况，只是说有个弟弟，希望余照清当哥哥多担待多照顾许渡一些。
因而此时的余照清怀了几分期望，或许……许渡只是偏科呢？
许渡不想谈论这个让他悲伤的问题。
他把头埋进枕头里面又被余照清拽出来，顶着又翘起来的头发打着哈欠说:“等下次月考，你自己过来看。”
高一月考比高二晚两个星期。
“行。”余照清说完支起身把灯给摁灭了，他看出来这倒霉孩子困得不行了。
房间一下子暗下来，风扇呼啦呼啦吹着响，除此之外，一切都安静下来。
余照清把手里的物理课本给放到床旁边的凳子上，听见后面许渡迷迷糊糊的声音:“你不看了？”
尾音飘忽，向勉强睁着眼睛的猫。
“不看了，”余照清实际上还不困，他拍了拍许渡旁边的空位，道，“你困了，快睡。”
“哦。”许渡答应了一声，翻了个身，背对着余照清睡了。
果然还是迷糊的时候比较乖，余照清深以为然。
他在许渡旁边躺下，也轻轻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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