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工人们的愤怒
“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在干什么！”
聂天办公室里，楚檀站在窗口，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愕然，有愤怒，有不解……
聂天静静的听了一会儿，说道：“走吧，我们下去。”
“聂老板，请你给我们一个答案！”
要不是各个部门的部长极力压制，在聂天下来的第一时间，这些工人就一拥而上了。
聂天扫视了一圈，整个机械厂的工人全都在这里。
“你们口口声声要我给你们真相，给你们答案，我真不知道你们要什么真相，什么答案，但是你们的问题我听明白了，我现在想说的是，你们真的很蠢。”
“聂老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工人们全都瞪着聂天。
聂天道：“咱们这块厂的地皮值三百万吗？把厂里的机器设备全部卖掉再加上地皮，就值三百万了吗？”
“不值三百万，我为什么要做这亏本的买卖？至于有人说我要用这块地皮建立新的发展，那我想问一下，什么样的新发展，能在短时间内就抵得上一两百万？”
“咱们这块地皮登记的是工业用地，也就是说所谓的新发展只能是工业，说得更直接点，还是厂子，现在有什么厂子生意好做？”
“服装厂？鞋厂？五金厂？你们还能想到什么厂，几个月就能挣一两百万的？你们当中谁要是能说出来一个，我就去开个这样的厂，让你当厂长！”
聂天这两句话掷地有声，话的内容虽然简单，却很致命。
工人们这才猛然间意识到这个问题，是啊！机械厂的位置，可不是北石市的中心，地皮还没有这么值钱。
也就是说，之前他们那个说法，就相当于是一个人倾家荡产，然后换了一个金碗，这个人就拿着金碗去乞讨，这特么不是扯淡吗？
一念至此，大多数的工人们都低下了脑袋。
“是谁跟你们说的这些话？是谁跟你们说的我收购机械厂是为了这块地皮，是谁跟你们说的我成立技术部，拿钱派人出去采购新的研发设备，是为了变着法让你们离开工厂？”
“我聂天不管以前有多少能耐，但是现在，机械厂私有化，我是机械厂的老板，在这个机械厂我说了算，我要开除你们，需要这么麻烦吗？我就算把你们全部开除了，你们还能去法院告我不成？”
“至于所谓的好名声，我聂天做事，向来求的是问心无愧，难不成还能因为你们都夸我，我就长的更帅呢？你们都骂我，我就会变丑呢？一辈子找不到老婆呢？”
“噗哧——”楚檀听到这句话，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一下，所有工人都低下了脑袋。
“是他！”短暂的沉默后，老刘指着一个人说道。
“是他！”紧接着，又有第二个人站了出来。
“不是我，我也是听他跟我说的。”这个被指出来的人，立刻又指出了另一个人。
没过一会儿，刘小川的几个小弟，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保安，把这几个人轰出去，从今以后，我们机械厂不欢迎这几个人。”聂天果断说道。
“不是我们说的！我们也是听刘小川说的！”
“凭什么赶我们走？我们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了！”
聂天说：“不愿意走的，就先带去保安室，等一会警察来了，交给警察处理。”
这几个人被保安带走后，剩下的所有工人都面露羞愧之色。
“现在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吧，等他们采购设备回来，看看设备是不是有问题，如果有问题，又是谁的问题。”聂天又道。
于是，全厂工人就这样等着，大概三个小时后，刘力带着人跟研发设备回来了。
研发机器刚从车上搬下，聂天便朗声道：“拿锤子来！给我砸！”
刘力跟刘小川父子，还有些弄不明白状况，但是聂天一声令下，立刻就有工人照做。
一锤子下去，所有人面色大变。
抡锤子的人甚至都还没出全力，但是这机器……
已然裂开了。
那断裂的部分清晰可见。
这哪里是什么精钢，分明就是生铁！
这研发机器，竟然真的有问题！
现在，工人们已经彻底排除了聂老板指使的可能，那问题就只可能是出在出去采购的人身上。
而出去采购的人，有这个能力的，就只有刘力跟许知远两人。
之前误导工人们的谣言是从刘小川之口传出，所以似乎刘力的嫌疑更大。
“是许知远！肯定是许知远搞的鬼！”工人们议论纷纷，听着这些议论，刘力突然意识到情况不对，于是立刻大叫道。
所有人都看向刘力。
刘力气呼呼的说：“他是质量把关的人，他如果不点头，我怎么可能会付钱！”
“当时我就觉得奇怪，这个许知远跟那个王师傅离开了好几次，说是上洗手间，现在看来，他们肯定是背着我拿了好处。”
这话一说出来，人群顿时炸开了。
“不能吧？许师傅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许师傅平时带人诚恳，我也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情。”
聂天丢下锤子，看向刘力道：“你的意思是许知远拿了对方的好处，所以在质量把关上骗了你，据我所知，你跟对方公司那个朱老板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朱老板就算要收买人，怎么不收买你？”
刘力立刻说：“我跟朱老板关系是挺好的，我也相信他不会骗我，但是他那个公司并不是他一个人的，还有好几个合伙人，他跟这几个合伙人之间一直就有利益上的纠纷。”
“所以他们公司有几个派别，我怀疑是另外的人要夺朱老板的经营权。”
“朱老板的公司是什么情况，我没有兴趣知道，采购合同呢？”聂天道。
“王秘书，我公文包在车子里，帮我拿过来。”刘力喊道。
片刻后，采购合同出现在了聂天手中。
“为什么只有许知远的签字，而没有你的？”
“当时我们在仓库看设备，许知远在检查质量的时候一直离开，那个姓王的也跟着他一起，最后一次他们回来的时候，许知远把这合同递给我，然后就上了救护车。”
“我一看合同上许知远都签了字，那肯定质量上就没有问题，所以顺手就把合同放在了包里，然后指挥人开始装车。”
聂天深吸口气，问：“许知远他们两个情况怎么样？”
刘力说：“当时医生说应该是吃坏了东西，所以应该没有大问题，但就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就在这时，刘小川大叫了一声：“就是许知远干的！”
“你怎么敢这么肯定？”平常跟许知远交好的人不满道。
“我有证据！”刘小川咆哮道，“许知远的女儿许璐就偷了我几万块钱！他们父女两人是一个德行！”
“什么！这……”工人们炸开了。
“小川，这话可不能乱说，你有证据吗？”
“证据，我当然有证据，”刘小川说道，“最近这几天，你们可看见她许璐了吗？”
工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片刻后，销售部的同事说：“没看见，她好几天都没来上班了，而且也没请假。”
“她是偷了我的钱跑路了！”刘小川愤怒的吼道。
聂天看了一眼楚檀。
楚檀会意，问：“刘小川，许璐好几天没来厂里，可不能证明她是偷了你的钱跑路了。”
听到这句话，刘小川也看了一眼熊兰。
于是，熊兰站了出来。
“我……我知道。”熊兰弱弱的说。
“你知道什么？”聂天问。
“小川，那天下午你上班的时候，是不是拿着一个黑色的袋子？”熊兰看着刘小川问道。
“对！我那钱就是装在黑色袋子里的，当时我跟他们去旁边抽烟去了，所以顺手把袋子放在了椅子上，但是我回来就不见了。”刘小川指了指他身边跟他一起搬机器的人。
“既然是这样，你根本没看见那黑色袋子是怎么不见的，你怎么敢说是许璐？”有人问。
“我那地方除了我这几个兄弟还有别人么？当时我们在旁边抽烟，在过去之前，许璐就来过！她让我晚上带她出去跳舞！”
“我敢保证，许璐一定是发现了我袋子里装的是钱，她那里见过那么多钱啊！她能忍得住？”
“这只是你的主观臆断，还是不能做为证据。”楚檀说道。
聂天看向熊兰。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熊兰身上。
熊兰深吸口气，说：“是许璐拿的，我亲眼看见了，当时许璐并没有离开，而是躲在了柱子后面，小川跟他们几个去抽烟后，许璐又回去了，我亲眼看见她拿起袋子放在自己的衣服里，然后鬼鬼祟祟离开。”
“还有别人看见吗？”聂天沉声问。
“我在楼梯口的时候撞见了许璐，现在回想起来，她当时的神色的确有些不正常。”王娟突然说了一句。
“有其女必有其父，那许璐是个小偷，他爸许知远也是一样的货，要不然许璐消失了这么多天，许知远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这是在故作镇定。”刘小川愤愤道。
“这……”
“难道真是许璐？”
“许璐偷钱是另一码事，现在的问题是这机器究竟是不是许知远拿了好处。”
“许知远也消失了几天，在消失前后的几天里，行为跟以前比的确有些反常。”
“许璐偷了刘小川几万块钱？刘小川那来那么多钱？”
“哎！”工人们惊疑的当口，刘力重重叹息了一声，道，“那些钱里有两万块是我跟朋友借的，其余几万是家里的全部积蓄。”
“厂子现在的状况，你们都看在眼里，自从上一批订单做完后，就没有接到新的单子，公司的财务已经捉襟见肘，如果不是聂老板收购了厂子，从而注入资金，你们这个月的工资都有些发不起了。”
刘力开始卖惨。
他这话中意思很明白，那就是他拿出了自己家里的积蓄，甚至还跟朋友借钱，就是用来确保厂里有钱给工人们发工资。
本来刘力这个厂长的德性，工人们私底下没少议论。
平常时候说出这番话，工人们肯定会持怀疑态度。
但是现在有两个问题。
一来是机械厂的状况，工人们的确有目共睹。
二来眼下这桩事情的发生，包括刘小川之间那一番揭露，跟熊兰的作证，这可都是有板有眼，加上许知远的女儿许璐，的确是个谄媚的女人。
所以一种心思开始在工人们之间升起。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许知远肯定是见厂子不行了，所以想捞钱走人！我怀疑他去医院是假的，现在很可能已经跟他女儿一样跑路了！”
随着这一声，工人们彻底炸了。
事关自己的饭碗，没有人不激动。
“许知远吞了采购机械设备的款项，跟他女儿一起跑路了！”
“没想到平常看起来老实的许师傅，竟然是这种人！”
“我就说嘛，能教导出许璐这种女人的父亲，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此起彼伏，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许知远。
先前的一切都是铺垫，直到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甚至技术开发部的几个人，脸上也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聂老板，我们赶紧报案吧！绝对不能让许知远跟许璐这一对贼父女跑了！”
刘力见状，脸上露出悔恨之色，说：“是我的错，许知远在机械厂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犯什么错，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包藏祸心，在机械厂最关键的时候，竟然做出了这种事情。”
“我之前竟然还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他是真的吃坏了肚子，我刘力对不起大家！”
“我悔不该相信许知远啊！现在采购设备的款项被他裹走了……”刘力垂足顿胸，忽然看向聂天，道，“聂老板，你快仔细看看合同，合同的条款上有没有什么问题，要是合同的条款上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可以去找他们赔偿。”
聂天心里冷笑一声，道：“有问题，合同上对采购的设备没有具体的描述，只有一个型号代码。”
只有型号代码显然不足以拿去找朱老板的公司赔偿，因为这种型号它的质量就是这个样子，它的质量就是不能承受重力的生铁，而不是精钢。
这种解释，是完全行得通的。
所以，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一锤子买卖完成之后，也就真的完成了。
就算能找到其他的理由或是漏洞，那朱老板那边也有丰富的借口，这一点，刘力之前就说过了。
“聂老板，我对不起你，我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
刘力在聂天面前低下了脑袋，他满脸懊悔，神色悲怆，一时间，倒是真的让周围的工人们，忘却了他们记忆中那个只知道在办公司里坐着喝酒的厂长。
刘力当厂长的时候，虽然巧借名目从财务上挪走了不少钱，但这对于普通的工人们而言，却是不知情，也没有什么感觉的事情。
而且，刘力之前也没有做过呵斥，压榨工人的行为。
所以，在工人们的心里，其实对刘力的态度，还没有到彻底对立的地步。
“老板，让我们去把许知远抓回来吧！”
“是啊老板，再不去，他可能就跟他女儿一样，跑出北石市了！”
几个热血青年，面向聂天激动的叫道。
聂天深吸口气，缓缓扫视了一圈工人们。
几乎所有的工人们脸上，都充满了愤怒。
似乎许知远如果此刻就在眼前，这些人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发泄心中的怒火。
唯有楚檀脸上有一丝担忧。
“要不就报警吧。”楚檀在聂天耳边小声说道。
楚檀当然不会相信这桩事情真的是许知远做的，但这事情闹得这么大，涉及的金额又是足足十万块，这毕竟不是小事，报警是最好的办法。
“聂老板，那个王师傅是你新招来的吗？”刘力突然问道。
聂天摇了摇头，说：“是许师傅介绍来的。”
“这就对了，那个姓王的跟许知远是一伙的，这个许知远显然是早有预谋！”刘力愤怒的叫道。
“你们先安静一下。”聂天挥了挥手说道。
“厂子现在的状况可以说是濒死的边缘，我拿出十万块钱采购这些研发设备，就是为了让厂子从根本上起死回生。”
“所以这批设备对我们厂子很重要，要是厂子黄了，不仅你们要下岗，我的几百万投资也要全部落空。”
“所以我此刻的心情并不比你们好受。”
“而且你们也知道，许知远不仅是我的师傅，更是我亲自请他回来担任技术开发部的部长。”
“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是他做的……”
说道这里，聂天重重叹息一声：“说句真相话，我真的很难相信。”
“那许知远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他吃里扒外！我们都被他给骗了，老板，你也被他给骗了！”
“是啊老板，他是你师傅，你对他那么好，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将厂子的命运交给他，但他是怎么做的？他就是个垃圾！对于这种人，我们绝对不能轻饶了他！”
“把许知远这个混蛋抓回来！”
“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要让他坐牢！”
“还有许璐那个狗眼看人低的贱人！”
工人们全都愤怒无比，一时间齐声高喊：“抓住许知远！”
“对！一定要抓住他们！聂叔，让我带人去吧！”刘小川抡起地上的锤子喊道。
此时此刻，所有人脸上都是一样的表情。
但只有两个人心里在发笑。
一个是刘力，许知远成了火力靶子，事态的发展，仍旧对他有利。
一个是聂天，他刚才这几句话，又何尝不是工人们同仇敌忾的愤怒的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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