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风与潮

　　毒虫无论毒死多少人，吃下多少血肉，终究只是毒虫，在人面前，也不过抬脚就可以踩死的东西。
　　因为它从本质上，就没有进步的空间。
　　吞噬者们都不明白进阶世界的作用，只以为那是他们变强的道路。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  想要变强，除了要有狠辣的手段之外，还要有成为强者的心。
　　强者的心，是不会因为外物而改变的。
　　手上的鲜血，是不会浸染到内心上的。
　　因为他们明白，自己要做是到底是什么，现在所做的一切违心之举，只是为了日后可以随心所欲。
　　一颗心够不够凝聚，正是毒虫跟虎豹之间的区别。
　　多大的心,  就可以容纳多大的天。
　　多大的野心，就能给你多大的力量支撑。
　　虎禁在今天明白了一切，但他的生命也走到了终点。
　　“你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程墨衷心开口。
　　“再问一个问题，你经历多少个试炼世界了？”虎禁松开了武器，指虎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鸣响。
　　“不算进阶世界的话，这是第三个。”程墨在某些时候从不骗人。
　　听着这话，虎禁一时间无言以对。
　　三个世界……
　　别说三个世界了，换做平常吞噬者，就是三十个世界都未必能走到这种地步，但程墨却只用了三个世界不到，准确来说是两个世界多一半，就达到了这个地步。
　　其中意味着什么，虎禁有些不敢相信。
　　这说明每一个试炼世界，程墨都得到了常人无法想象的收益，这种收益，即使是褪凡吞噬者都无法无视，会眼热无比！
　　这才是真正的吞噬者,  形如饕餮，贪婪成性，野心滔天！
　　他能将整个试炼世界都吞掉，化为变强的养分。
　　至于其他吞噬者，充其量只能算是米虫，最多跳进别人家的米缸吃吃大米，想要吞天食地，跟程墨一样把别人整栋房子都拆了的人，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三个……”虎禁呢喃一声，说着这个恐怖是数字，惨笑一声，“得到你的尊敬，我很荣幸。”
　　到了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虽然两人同是吞噬者，但是却并非是同一种人。
　　有的人，生来就是能对抗天地的。
　　程墨朝他轻轻点头，手臂轻轻动作,  刀芒如极光般照亮了车库。
　　当他的杀伤超过一百点之后,  他的攻击就带上了近乎超凡的力量，若是他不用心压制，挥刀之时便有奔雷之声，极光之影。
　　这种异象即使隔着上百米，都能引人注意。
　　其实，在他杀伤只有八十点的时候，他也能做到这些效果，但是那时候他能感觉如果自己真要真要做到这样，是十分勉强的。
　　但现在，他做到这些，简直像是喝水吃饭一般轻松写意。
　　甚至为了掩盖异象，他需要动用言灵能力去消除声音。
　　至于茫茫刀光，他暂时还没有掩盖的能力。
　　但是这一切，都已经在预示着，他早已不是个普通的人类了。
　　他正朝着某种像人，却不是人的种族进化。
　　褪凡褪凡，褪去凡身。
　　轻轻振刀，挥散血液，程墨收刀入储物空间，安静离去。
　　吞噬者的归宿，是死亡，就如同战士的归宿是战场。
　　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
　　杀人者，本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谁能说，他不会有一天成为地上的污血呢？
　　这夜，暴雨如潮，天如黑盖。
　　……
　　翌日一早，苏恩曦就带着服务生们开始布置高天原。
　　为了应对源稚生的到来，她可谓冥思苦想。
　　今天，她筹备了自己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那就是邀请东京范围内所有的名媛。
　　她要举办一场派对，一场主题为“黑道”的盛大派对。
　　有了那么多名流，即使是蛇岐八家，也不敢随便擦枪走火，闹出些什么大乱子。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众人正在布置高天原，厚重的黑色大门却被人从外边推开了。
　　里面的人都有些愣神。
　　几公里外，蛇岐八家的人远远包围着高天原，谁敢在这个时候踏进蛇岐八家的圈定的猎场？
　　答案很快揭晓。
　　敢在这个时候踏进恶狼领地的，自然是比恶狼还有雄霸威严的猛虎狂龙。
　　“怎么，没人欢迎我吗？”程墨今天换掉了往日朴实的黑西装，而是换上了浅蓝色的礼服，更映衬得他文质彬彬，温柔和煦。
　　“兄弟，高天原没了你，简直是我们职业的一大缺失啊！”芬格尔首先叫嚷。
　　“哼。”这是恺撒。
　　“你好。”这是楚子航。
　　“你来了？”路明非正绑着围裙，帮忙做些脏活，看到程墨的模样，他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喜悦。
　　“这事不应该先问过我这个老板娘吗？”苏恩曦仰着螓首，像只骄傲的小猫。
　　这个时候的她素面朝天，却十分干净，身上透着一丝丝阳光的味道。
　　在程墨看来，这样的她比喷上名贵香水的时候更加可爱。
　　“那老板娘还差一个帮手吗？”程墨嘴里笑着，却已经十分自觉地走进了高天原中，停在了沉默不语的零身边。
　　“昨晚没睡好？”他朝身高直到自己胸口附近的少女问。
　　“喂，当着我的面搭讪我的新员工真的好吗？”苏恩曦踩着高跟凉鞋的小脚跺了跺地面，娇嫩的白皙脚趾上涂着浅蓝色的指甲油。
　　“这不是牛郎店吗？怎么还有女员工？”程墨反问。
　　“临时工！”苏恩曦丝毫不愿意示弱。
　　“好了好了，干活要紧！”路明非连忙跑出来，挡在两人中间，好话说尽才拦住了一场大战的发生。
　　【你的言行令得卡塞尔学院方接纳了你，并取得了一定的地位，试炼任务3完成】
　　听着耳边传来的美妙提示音，程墨装模作样地拿过一条干净的抹布，开始摸鱼划水。
　　在他的“卓越贡献”下，一群人很快把高天原装饰得焕然一新。
　　绚丽的水晶灯光芒耀眼，散发着各种灿烂的光华。
　　俊美的年轻人们换上了纯黑的西装和衬衫，陪着纯黑的领带，戴着墨镜，手腕上捆着皮带，腰间佩着短刀，一副冷峻肃杀的黑道模样。
　　四周金白色的墙上，贴满了黄色的通缉令。
　　上面说，通缉犯是危险的开膛手暗夜琉璃，照片上邪魅的男人叼着白玫瑰，染血的长刀横在块垒分明的胸前，眼神狼一般凶狠，却又透着令人难以抗拒的妖冶美感。
　　他游走夜幕下，杀死数不胜数的年轻女性，黑道宗家悬赏1000万日圆要他的人头，提醒每个夜归的女性小心。
　　据说他只攻击最美丽的女性，所以保守的衣着是更安全的。
　　这就是今晚的主题。
　　一切准备完毕，只待黑道皇帝源稚生的到来。
　　程墨寻了个卡座坐下，没人陪在他身边，他拿着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眼中却没有丝毫孤独。
　　野兽踞地狩猎时，耐心是最充足的时候。
　　夕阳坠落在地平线上，纯黑色的车队奔行在万里霞光之下。
　　风魔小太郎端坐在自己的座驾劳斯莱斯里，白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衣着也十分考究，他的身旁坐着的是樱井家家主，樱井七海。
　　通往高天原的路上格外冷清，商家都关门闭户，因为蛇岐八家封锁了这里。
　　今夜是蛇岐八家内三家中源氏兄弟的谈判，也是蛇岐八家大家长和猛鬼众“龙王”的谈判，闲杂人等都得避让。
　　可苏恩曦请来的名媛可不是闲杂人等，握在她们手上的权力，足以影响到整个东京，乃至整个国家。
　　迫于无奈，这场黑道谈判只能在黑道主题的牛郎店中，在一群衣着艳丽的女性中开始。
　　“我从没在高天原见过你，可以陪我喝一杯吗？”
　　“抱歉，我不在这里工作。”程墨已经忘了自己拒绝了多少个靠近的女性了。
　　这些人当中，有御姐，有少妇，有萝莉，有少女，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这里没有的。
　　即使程墨也可谓大开眼界。
　　可他虽然说出了自己并非是这里的员工，那些名媛仍旧像是嗅到了鲜血的鲨鱼般朝他涌来。
　　随着他的“进化”，他的外表有了潜移默化的改变，他变得更加自信，更加身姿挺拔。
　　即使他只是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都比其他骚姿弄首的牛郎吸引女性。
　　更重要的是，他从开始到现在，都在拒绝。
　　正所谓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正因为他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没有必要对这些女人卑躬屈膝，所以那些女性反而更想得到他的青睐，进而在一群艳丽的同性中，展示自己的魅力。
　　“看到你，我觉得你真是适合当我的员工，凭你的条件，就算什么都不会，业务能力也不差。”苏恩曦单手提着一杯艳丽如血的红酒，轻轻走到程墨的面前，半嬉笑着开口。
　　“如果你在我十八岁的时候跟我说我能吃软饭，我会第一时间答应你，可惜，现在我已经二十多岁了，我有理想，有能力，只想吃些硬点的饭。”程墨笑着回应。
　　“可是这样你就不用努力了呀！”苏恩曦也来了谈兴，似乎不介意自己之前还差点跟眼前这个男人干起来。
　　“不努力，那么跟咸鱼有什么区别？”程墨抬抬手，指向大门的方向，“你的客人来了，先去接客吧！”
　　“你！”苏恩曦嗔怒地看了他一眼，踏着高跟鞋转头离开。
　　就这样，程墨安静地看着风魔家主跟樱井家主，带着伪装成司机的源稚生走进大门。
　　源稚生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坐在卡座上的程墨。
　　因为此时的高天原可谓人满为患。
　　唯有程墨所在的卡座周围，显得空荡。
　　源稚生下意识就想要去拿武器，可这时候程墨只是遥遥对他举杯，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
　　虽然摸不清程墨的意思，可他还是缓缓放松了身子。
　　很快，他开始了自己的行动：去往三楼。
　　在今夜，那层楼是禁区，一个素白色的年轻人正坐在名为夏月间的和式小屋里等待他。
　　那是他的弟弟，他曾经亲手杀死过的弟弟。
　　于是他收回视线，在衣香鬓影间穿梭，缓缓走向通向三楼的楼梯。
　　程墨就这样看着他离去，没有阻拦。
　　舞池中间，无数男女纵情声色，显得有些吵闹。
　　源稚生踏步上了楼梯，眼中满是决意。
　　在高天原外，有一群群蛇岐八家的战斗人员围绕，以至于阿光等人都不敢靠得过于靠前，生怕引来不必要的矛盾。
　　“老大什么时候出来啊？”阿光有些寂寂。
　　外面暴雨正盛，而他们已经吹了一天一夜的风雨了。
　　没人搭理他，虽然现在谁都不好受。
　　可就在这时，凄厉的警报声暴力地撕裂了夜色，高分贝的声浪一站接一站地传递，震人发聩。
　　防空警报疯狂鸣响，十几秒钟里，偌大的东京城内都回荡着刺耳的警报声。
　　“来了！”艄公握住手中的弩箭。
　　“总算可以活动活动了！”阿光龇牙咧嘴地拔出双刃。
　　绿萌站在他俩身后，娇小的手掌有些不安地捏住法杖。
　　在她润泽的眸子中，映照出了世界的剧变。
　　寒冷潮湿的萧烈狂风中，大海的方向，厚重的乌云平铺着推来，几十秒内，夜空被翻滚的积雨云彻底盖满，暴雨从天而降，像是开匣的水库，雨丝密集得在空中就相互碰撞，落到地上只剩下密密麻麻的泡沫。
　　隐约有天崩地裂般的巨声从东边袭来，轰然如雷，振聋发聩之后，天地寂静。
　　百米高的青灰色水墙一边推进，一边发出雷霆般的巨声，所过之处，无论是汽车、树木还是水泥建筑，都被猛地举上潮头，几层楼高的建筑在它面前就像是沙滩上的卵石，一个抛摔便尽皆化为粉末。
　　青黑色的狂潮推进到近前，被数十米的商业区建筑阻拦。
　　数十万吨海水瞬间碎裂为泛着白沫的激流，轰然巨响下，沿着大街小巷涌入城区当中，浩浩荡荡的大河白色狂龙般穿行在高楼大厦间，几层高楼瞬间就被击碎，淹没，高楼上的广告大屏犹然播放着新潮的广告。
　　盛世和末日瞬间相撞，交融，一切都在超然的神力下崩碎。
　　天地灰暗，白王苏醒。
　　大战，来了。
　　卡座中，程墨看着周围慌乱的人群，慢慢站直了身子，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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