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逢
出声那人，一头黑发散落到腰际，末端稍许有几分波浪层叠，至于黑发之下那面庞，更是叫人看了就挪不开眼的那种好看。辜欢想了很多形容词，比如老土的“惊鸿一面”，或者是直白的“美艳卓绝”，但最后千言万语凝结成一个人名。
姜影落。
那是姜影落的好看，那是姜影落的风姿，那是姜影落的气骨。
她凤眸微眯，也捕捉到了辜欢的眼神，对她客气地笑笑。
辜欢滚烫的心微微冷了些许，这一世，她们到底还只是陌生人，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那中年妇女毫不客气地打量姜影落上下，气势不减：“穿得倒挺有调调，勉强像个上城人，也不知道是嫁了哪家一时得势。但这爱多管闲事的性子，倒是贫民区的做派。”
这话就是典型的“高区优越派”了。众所周知，上能入下，下要入上，得额外收费。偶尔就会有闲着没事干的高区人去相对低区找找存在感，好一点的就是穿得光鲜亮丽走一圈，差一点就是这种指点江山出言讥讽的了。
“嫁于哪家……”姜影落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上城姜家。”
“呵，上城姜家。编也不编个好点的，光就知道那几个大家族，你肯定没想到，我丈夫可就在姜老板手下的集团做大事。”那妇人眼角眉梢都是得色，撇了撇姜影落，“这上城姜家的老板平时不轻易露面，因为她其实是个女人，高冷的很……”
她话音末梢的音越来越弱，竟是那挪开的眼神又收回来，重新打量姜影落。
最后，她扯出一个很僵硬的笑：“您不会……是姜老板本人吧。”
“我会告诉你丈夫，你对他人婚娶很感兴趣的。对了，也不知道你丈夫是谁，可真没眼光和你结婚，可不能让他继续在做我手下做活了。”姜影落环抱手臂于胸前，好整以暇地等她的答案。
那中年妇女哪敢多说一句，生怕姜影落记住自己的脸，更是连传信的差事都顾不上，直接在几个围观群众哄笑声中落荒而逃。
待人群散开，辜欢走到姜影落前去，而姜影落的视线还落在那妇女的背影上。她认认真真地道谢：“谢谢姜老板帮我解围。”
“不是为你。”姜影落收回眼神，坦荡看向辜欢，同时敛了些许外露张扬的气势，换了种平淡的叙述事实的语气，“我看她不爽而已。不过到最后，她也不会愧疚今日言行，而是后悔运气不好撞到了我，因为我也只是用势压人。”
“对付不喜欢的人，借力，借势，借勇，借时，都无所谓。”辜欢眼睛眨一眨，“自己痛快最重要。”
“这话好。”姜影落笑了笑，“能说出这种话，你一定读书读得很好，争取成绩好些拿到津贴，或者，我也可以帮帮你。”
辜欢嘴角的笑容停滞了一下。她摇摇头，推辞道：“我是游戏高考生，不会参加文化考了。”
“我为了公司往上发展，也会去参加那个游戏。”姜影落闻言，只说了自己，并不继续追问她弃文从游的原因，反倒是主动转了个话题，“明天就体检了，你今日是信息中心来做什么的。”
辜欢并不打算公开自己的寄信者身份，怕姜影落看过那八个字觉得她莫名和冒犯，只说：“给个朋友寄信而已。”
“那你先忙你的。”姜影落点点头，“我本来是来发个寻人的……但是现在想想，这么多时间了，大概她早已经忘了我这个老早认识的朋友了。”
辜欢也不好过问人家私事，并且也不觉得姜影落要找的幼年朋友会在贫民区，于是只接了客气话说：“不会的，有缘一定相逢。”
姜影落听了这话，果然高兴：“是这个道理。明日就要统一体检了，如果你不介意，今晚我帮你在你的考点旁订一间酒店，明日再派人把你送去，防止你从家到中心区赶考车费贵又离得远，发生什么意外也不一定。”
辜欢觉着，姜影落一高兴起来，还真有前世那几番侠气，古道热肠。
于是她没有扭捏推辞，很开心地答应下来只说：“我想办法到游戏里还给你些钱。”
姜影落倒没想到还有还这出，只点点头，说：“行。”
投递完信，她坐上姜影落的飞车副驾，想着那封信大概率是赶到不了她手上了，要不要留张小纸条给她算了。
正当辜欢胡思乱想之际，姜影落在飞车前屏导航上一通按，又问：“要回家理点东西的话，我先送你回家，再送你去酒店，你看行吗。”
“其实还有个冒犯的小请求。”辜欢察觉这辈子的姜影落对她初次见面的印象不是很差，又知道她的性格，大着胆子说，“你能不能假装有朋友和我关系好，说游戏考完出来就把我接到上城去。”
姜影落一个急刹车。
车又缓缓发动起来，姜影落也没拒绝，只问：“他们逼你结婚？”
辜欢苦恼地点点头。
姜影落又问：“你其实有喜欢的人？”
辜欢看了姜影落的侧脸一眼，继续点头。
姜影落缓缓吐出一口气，点点头：“行，这个忙我帮。不过我开车很无聊，你能和我说说，你和你喜欢的人怎么认识的吗？”
“她其实不记得我……也不算，就是目前来说，我单方面认识她而已。”辜欢说，“不过，她对我人生影响挺大的。”
“他不记得你……这可有点麻烦。”姜影落听了一会儿，接话道，“但如果你在出游戏后评分高，说不定有机会能认识他，和他在一起。”
而后两人就无话了。姜影落长她五岁，已然是一公司的老板，刚满十八不久的高中毕业生辜欢也不知道怎么给她起话题，又不想她纠结在“她喜欢的人”这一点上。只不过话已出口，要是到最后姜影落有机会知道那人指的是自己，想必表情一定精彩。
辜欢想到此处，嘴角微微上扬。
“想什么呢？这么高兴。”姜影落问。
“我只是还期待玩那个游戏的。”辜欢说，“看宣传片，这六个职业过起招来各有所长，我都快眼花缭乱了。”
“那你呢？你喜欢什么。”
“年纪小的女孩子好像都会偏向湘音或者饮花一点吧……”
姜影落好声好气：“不要‘年纪小’，不要‘女孩子’，别限定死自己，更别听其他人瞎给的建议，你就想想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什么？
她又想起宣传片里那一句，刃顷一出，非死即生。
那是灵魂的战栗。
“刃顷。”辜欢一字一句道，“我喜欢刃顷。”
姜影落笑眯了眼：“好，等出了新手村，我来加你。至于我，大概会玩极酣吧。”
辜欢想，她要加我，也不问我要起什么昵称，id编码更是随机，应该只是句客套话。
不过没关系，不出意外，她总能在极酣排行榜一找到姜影落的。
于是她也笑：“好。”
还没等到辜欢拿出钥匙开完门，她养父的责骂声又到了：“这小丫头片子，考试前天还出去乱玩，肯定是没把心思放游戏上，还不如让她嫁个人收收心……”
辜欢抬头看了看姜影落，对她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等辜欢进了房门，更是劈头盖脸朝她砸来一本过期杂志。姜影落反应极快地替她接住，没让杂志砸到她，下一秒更甚，竟然是颗烂苹果。
辜欢忍无可忍，直接拿杂志把苹果拍到地上。她本来习惯了挨打挨骂，可她在暗恋之人面前露出如斯境地，还是感到一种异样的难受。
“别丢了，在客人面前留些体面吧。”辜欢拉姜影落的袖口，示意她进来些许，“这是上城区的姜氏集团的老板。”
“你开什么玩笑，上城区姜老板怎么可能来我们这里。”但在见姜影落的打扮气度后，养父还是立刻停了动作，堆出点笑来，“不知这是上城哪家千金还是夫人……”
“是老板。”姜影落冷冰冰地丢下这三个字，在望向辜欢时，又缓了缓神色，“你既然要去我家住一晚，就快去理行礼吧。”
辜欢也不想多耽误，迅速地往房间走去。
“可她明天就要去体检，参加游戏高考。”养父露出很为难的神色，“这是您接走她，要是耽误了考试，我们可是要三倍罚金上交的。”
姜影落在门锁id卡处拿出手机扫了一下：“三倍罚金给你了，而且她不会耽误考试的。”
养父喜笑颜开：“是了，是了，总之她能去上城区有姜老板带着待一天也是好的。”
“如果不出意外，她不会回来了。”姜影落淡淡道。
“……啊？”
姜影落露出些许不自然的神色：“我有个朋友，很喜欢她。”
“哎，这不就是辜欢的福气了！”养父这就懂了意思，“不枉费我们辛苦带她那么多年，供她吃供她穿的，总算也看她出头了，也希望她有点良心，能记得她养父母。”说到最后，竟然是要抹眼泪了。
姜影落虽然不知道辜欢家里具体情况，但是看到刚才那态度，心中有了数，只是含了一抹冷笑不答。
这时，辜欢拿着个黑色双肩包，走了出来：“好了。”
还没等养父继续唱他的情深大戏，她只瞥一眼那养父，那一眼把他的想对辜欢说的话全给堵了回去。
出了门，辜欢有些贪恋地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什么感觉？”姜影落问。
“自由。”辜欢很肯定地说，她甚至能感受到她的血液在沸腾燃烧。
——“我命我定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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