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四九城中的太子爷（6）

“可能有点热吧，我不太耐热。”顾雅柱假意扯了扯衣服，装作一副散热的样子，使得本就微敞的衬衫露了更多的春光。

        可惜伊文已经低下头了，没有看到这风流美景。

        “我这个握杆手法应该没问题吧？”她眼睛盯着球杆，示意他看看她的手势。

        她的手纤细修长，骨肉匀称，指尖淡粉，在翡翠绿的台球桌面显得更加白皙柔软。

        顾雅柱盯着她的手有些发呆，没有回答她的话。

        “雅柱哥？”她仍旧保持着姿势，只是微转头看着他。头顶的灯光曝在她的脸上，不仅没有丑化她，反而让她的侧颜如同发着淡淡的光一样，圣洁美丽。

        “挺标准的，但不要让杆太翘了。”顾雅柱揉了揉头发，心底的躁郁更甚，原来是这种口头指正啊，他还以为是那种全方位的指正呢。

        看着她的手和脸就会想到一些奇怪的事情上，我他妈不会真的栽了吧，这才刚见面。操，果然，我是个禽兽。他在心底嗤笑一声，面上仍噙着懒散的笑意。

        伊文不再问了，她开始改变姿势使其变得更加标准，完全专注于球桌。顾雅柱就站在她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弯腰，俯身，发球。

        不多时，文若星他们刚好打完了一场，势均力敌，打得酣畅淋漓。他们从隔壁桌走了过来，也站在一旁看伊文打球。

        看见伊文已经极其标准的姿势，江信眼里划过一丝欣赏。

        “小文，这么快就有模有样了，很厉害。”文若星声音清朗，不带情绪地夸道，好像刚刚在洗手间那个风情万种的人是个幻觉。

        “我还不太熟练，跟你们比，差得远。”伊文一边慢条斯理地说，一边干脆地一杆进洞。她态度诚恳，没有丝毫的客套。

        文若星没有接话，只是眼神一直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他真的喜欢极了她这样平静的淡漠的却能掌控全局的样子，似乎永远都高高在上，像是天上明月。

        但他不是什么好人，他更想看她平静破碎、眼神失控的样子，那一定会更美的。最好是因为我，总有那么一天的，他垂下头，转着佛珠心想。

        江信看了看站在伊文左边的文若星又看了看站在伊文右边的顾雅弦，原本虚握的手掌紧了紧。片刻，松开，顺口夸了两句伊文，然后往顾雅弦坐的沙发走去。

        伊文将桌上的球一颗颗送进洞中，身后的眼神一浓一淡，几乎粘在她身上，她却好像毫无所觉。

        当她将最后一颗球送进洞中，伊武刚巧抱着她的大衣进来了。

        “文文，很晚了，快十点了，我们该回家了。”伊武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雀跃。

        伊文放下球杆，接过大衣穿好。

        “别啊，小武，再玩会儿呗。这才九点多，还没到十点呢，现在的年轻人哪儿有这么早回家的呀。”

        顾雅弦和江信瞧见伊武进来，就起身往这边走，刚好听到这话，顾雅弦还想再玩玩儿，不愿意让他们走。

        “弦姐，改天再聚吧。文文她身体不太好，不适合熬夜，再说了，她习惯十点半左右就睡觉。”

        伊武一万年冰块脸，头一次连续说了这么多话，竟然只是为了找理由能让他俩早点回家。

        顾雅弦都有些忍不住地惊讶，看来小柱子就算斩掉情敌也还有伊武这一大关啊。

        话都这样说了，大家也不好再留，主要是也真怕伊文身体不舒服。最终，伊文伊武两兄妹与他们告辞后便离开了。

        他们一走，文若星说厅里有事等他处理也走了。江信想回去观察一下江慕的情况于是也告辞离开。最后，竟然只剩下顾家两兄妹。顾雅弦觉得人都走了，没什么趣味，干脆他俩也一起回宅子算了。

        这么早回家，倒是将顾父给惊讶到了，以为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时间回到伊文伊武回家的路上。

        黑色的迈巴赫在路上行驶，窗外的景物飞快掠过，道路两旁暖黄的路灯为周围一切附上了柔和的光晕。

        车内，伊武抿着唇认真开车，伊文坐在副驾驶哈着气在车窗上写字，两人不发一言。

        长年累月处于生死边缘的军旅生涯使得伊武养成了冷硬寡言的性格，而从小早慧十三岁就一个人在国外生活的伊文也清冷惯了。这样冷清的氛围好像才更适合他们俩。

        其实，伊武不是不想说话，他几欲张口，但最终没说出一句话，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听起来好像很奇怪。比起别人，他们应该更加亲密，无话不谈。因为他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妹。可没人知道，其实他们俩从小到大都没有很长的相处时间。

        伊武八岁时，伊文出生。因为早产，加上伊文的胎病治疗需要大量医疗设备，伊文几乎整个童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度过。这使得伊武每天放学再去医院，只能与妹妹相处几个小时。

        后来，伊文情况稳定，可以回到家里定期接受治疗去学校读书了。那时候伊武已经十五六岁了，他每天要接受高强度的身体训练同时完成繁重的学习任务。

        他起床时，伊文还在睡觉；他晚上回家时，伊文已经休息了。他只能偷偷去妹妹房间摸摸她的小脸，在心里祈祷：妹妹一定要快快乐乐健健康康地长大，其他的就交给我吧。

        伊家需要有人继承它军人世家的荣光，而伊武就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他必须在十八岁前完成大学学业，因为此后他的一生将在军中度过，如同他的父亲、爷爷一般，磨练几十年，直到他成为新一代的将军。

        后来，他十八岁去了部队，一年难得回家几趟。某天，在他执行完一个任务，因为枪伤被批准休假疗养时，接到了家中的电话，才知道妹妹出国读书疗养身体了。

        此后八年，他忙着执行保密任务想在军中杀出一条血路，而伊文忙于医学研究和学业，两人见面的次数就更是寥寥无几。

        所以如今这样两人独处的画面真的是少之又少了。

        “哥，你现在还要执行很多危险任务吗？”终究是伊文开口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现在还好。已经跟上面申请了接下来半年都呆在四九城。”他没有说，是因为想陪陪她。

        “哥，我们好像很久没见过了。我很想你的。”伊文叹了口气，最终先述出了思念。

        “我……我也很想你。你一个人呆在国外，我真的很不放心，你还生着病。”伊武像是终于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喋喋不休地关心起来。

        “你又这么瘦弱，我怕你受伤，怕你被人欺负，更怕你一个人孤独无依。”

        “文文，我不是个好哥哥。你最重要的童年和少年时期我都没法陪你度过，没法陪你玩，也没法和你一起长大。甚至从来没有像别人的哥哥一样背过你，哪怕一次。”

        他的声线带着不易察觉的懊悔和难过，面上虽仍旧没有表情，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却青筋迸起。

        伊文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安抚。

        “哥哥，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

        “把家族的担子全扛在肩上，很累吧。受伤中弹的时候很痛吧。你一个人远离家人在外面做任务也很孤单吧。”

        “你守卫的是整个国家和人民。你已经这么辛苦了，不需要再对我抱歉。”

        “我为拥有你这样的哥哥而骄傲，你永远都是我的哥哥，最好的哥哥。”

        中了两弹都还能从容指挥的伊武上校，却因为伊文的话眼眶微红。车内又安静了下来，只是这次，空气里流淌着一种名叫温馨的东西。

        伊文偏着头靠在车窗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手指动了动，解开了d9999的封印。

        然而，一片安静，没有想象中的大喊大叫和控诉。

        “怎么？关出自闭症来了？”伊文垂眸闭着眼睛，用意识与它沟通，刚刚的懂事妹妹消失了，她又重新成为了那个冷傲的伊文陛下。

        空间内，一片沉默，无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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