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了却前尘难辨红缘

“晓星尘早就死了，西海龙宫的太子晓又来这做什么呢？”那黄衫公子神情有些木然地看着这座荒城，仿佛他是在与这座城对话。“我就只看看我的身后事。”他这么告诉自己，便从城墙上飞身而下，落到城里面去。

        一步，两步，三步，他停下了。眼前这条路，他曾走过三年。

        只是，那三年，没有一次像这次这般死寂；那三年，他也有过想要亲眼看看这里的想法，却没有办法，因为他那时没有眼睛了。现在，他重新拥有双眼，只是他能看到的，不是他想象中的热闹。

        这一切都是那个人造成的，“薛洋！你到底又做了什么！”太子晓反手捏了个法术，城中突然现出可怖的景象。大量的走尸在肆意杀戮，街道上血迹遍布，嘶吼声、尖叫声、啼哭声交织在一起，人间炼狱，不过如此了吧。

        太子晓的眼中尽是悲悯和无奈，颓然地收了法术。他的心中，升起的怒火简直要把他自己灼伤。他想着，当时死的不该是晓星尘！为什么当时的他对那人还能不下杀手，反而杀了自己呢！

        闭上眼敛了敛情绪，他又向前走去。没多久，走到一处地方，心中似有感应，太子晓又捏出了那能让发生过的事情得以重现的法术。他身前不足三尺处，一个少年向他扑来。

        是薛洋！

        满心的怒火又被勾起，直想伸手把他抓住。一瞬间那少年被身后穿心的利剑刺倒。他这才想起，这是摸不到的，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少年在他面前倒下，遍体鳞伤，手臂都缺了一条。太子晓想，这人那么坏，那么狠，得到这样的下场也是应该的，意料之中的。看着这少年将死的模样，他的心中也冒出一丝快慰。十恶不赦的薛成美，终究是得到了他的恶果。

        “晓。。。星尘”太子晓身形一顿，像是被什么吓到了，明明知道那少年不可能会看到他，他们并不在一个时间里，可他还是觉得，在那少年面前，自己被看得清清楚楚。他看到那少年的眼睛瞥向了他那还存在的左手，或许手里有些什么。

        那又如何呢？他死了！晓星尘也早就死了！这世间再没有那晓星尘，只有太子晓。这世间也不会再有那个薛洋，他也该是去了六道轮回。

        从太子晓身后走出一名男子，他穿过太子晓，蹲在死去的少年身边，用力掰扯那少年的左手，终于让太子晓看到了手里的东西。那是，糖。

        那是那三年，他还是晓星尘时，给这少年的糖。那糖，已经很黑很黑了！死之前还念着的，居然还是晓星尘给的糖吗？太子晓想，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怎么还是不懂你！蹲下身来，“方才见你死，我还是，有些痛快的。只是你这般护着它，又叫我不知道该如何认你了！你现在，该是与我待在义城相守三年的小友吧。”晓星尘低着头，哭了。这哭既是为他的小友，也是为自己。错过了那团直冲天界的赤金。

        周围的景象慢慢消散，仿佛不曾存在过。太子晓依旧蹲在那里，看着少年曾经死去的地方。

        日头缓缓落下，只剩余辉。晓站了起来，神情又恢复到之前的平静。他朝着某个方向走去，步伐并不着急，甚至有些轻盈，看起来像是刚刚外出办完件稀松平常的事正要回家。

        没过多久，他的脚步告诉他，眼前这座破败非常的小院子就是那个装满他所有凡尘难忘时光的义庄。难忘的，是美也是恶，统统都随着死亡埋葬了。现在，他只想看看他的小友。

        说起来，他从没见过他的小友。他想象不出，小友是如何用薛洋的那张脸去关心他，又是以什么样的神情去逗他发笑，或许，他死的时候，他的小友脸上，也有一丝名为伤心的情状。

        进了院子，站在曾经的身死之地。法术掐在指尖，只要轻轻一弹指，就可以看到了。

        大概是心里紧张，明明想要看到的就在眼前，晓的心里却有些胆怯了。他怕，也许小友从来就不存在，薛洋就是在恶劣地戏弄他。清风明月的晓星尘，就是个傻子。晓的心里七上八下，又不知该不该看了。

        一刹那，那颗发黑的糖闯进了晓的脑海，“只要有一丝伤心也不算负了我。”一弹指，他看到眼覆白绫的自己举着剑正对着院子门口处站着。

        他看向门口，知道小友要回来了。踩着轻快的脚步声靠近的，是薛洋，不是，这少年气十足的表情从没在薛洋的脸上看到过。这是小友。他一手提着满当当的菜篮子，一手扛着降灾在肩上，真是欺负他看不见，就那样笑盈盈地进门。

        晓想着，薛洋那样的人脸上挂上这样的表情，竟是这样协调，以前却是从未见过，也无法想象。身侧的自己将霜华刺向小友的腰腹，小友脸上的单纯破碎了。

        “好玩吗？”他听到自己冷声问着小友。

        “好玩啊！怎么不好玩？”这是薛洋。这样的恶劣和残忍，不是他又是谁！可是，他怎么不反抗？他不知道痛吗？他不是最会报复吗？怎么将扛在肩上的降灾放下了？就那么淡定地指责起晓星尘的错来。慢慢地竟激动了起来，

        “谁是谁非，恩多怨多外人说得清吗？”

        “你为什么不好好在山上修仙问道？”

        “我骗你的你都相信了，我不骗你的你怎么反而不信了呢？”

        少年似是委屈地看着自己，晓看着那样的眼神，开始分不清这是薛洋还是小友。若是自己当时能够看到他这样的眼神，是不是也不会就那样断了两人之间的尘缘。可是，他看不见，这也是由于薛洋的缘故。他们之间，是个死结。

        晓看着自己激愤地向薛洋乱剑砍去。引得薛洋又开始残忍起来，竟叫了已经化为凶尸的好友子琛出来。薛洋似乎还嫌不够，一边将残忍的话全部砸向晓星尘，一边恶劣地嘲笑。看着因为自己而惨遭厄运的好友，晓还是有些激动，“你对我也太过分了些。”

        终于，晓星尘的精神崩溃，引剑自绝。晓听到薛洋的笑声断了，继而他又古怪扭曲地笑了起来：“死了更好！”

        晓想着，这人果真是没有心的。本以为自己对薛洋是没有期待的，心里却还是隐隐发痛。都已经不是人间那个晓星尘了，居然还是这么天真。

        薛洋将晓星尘抱进屋内，晓跟了进去。他看到薛洋在仔细清理晓星尘身上的血污，将脏了的白绫换下。他突然觉得，薛洋是不是，根本没有认为自己死了。

        薛洋将晓星尘的身体用纸符围了起来，如同往日一般做饭摆碗，拿出了一颗糖，撕开糖纸准备入口，看了看晓星尘，又放回去了。他神情自然地靠近晓星尘，像是在准备叫一个熟睡的人起来吃饭。摸了摸纸符，突然意识到什么。表情发颤，向晓星尘的面部缓缓贴近，没有发觉到半点神识，霎时发狂，撕扯、摔烂周围的一切，用着无力的语言威胁晓星尘醒过来，为了一个锁灵囊发癫成痴。

        晓看着薛洋，辨不清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觉。他恨薛洋吗？恨的！恨到可能杀了薛洋都难消心里的恨。但是，他没有杀薛洋却杀了自己。他好像完完全全地把薛洋和小友割裂成两个不同的人。他能杀了薛洋，却对小友下不了手。

        晓的心里越来越混乱，他想知道全部的小友是什么样的。又捏了法术，只是这次，似乎是施术者过分着急，空间扭曲挤压得厉害，他看到自己刚救回薛洋的时候，薛洋先是满脸警惕，倏尔又很单纯地道谢；他看到薛洋孩子气地缠着自己一起出去夜猎，背后窝藏的祸心；他看到薛洋偏要拉自己玩游戏，耍赖赢了，却又肯向自己认输。。。一切的一切，真心与假意，叫他爱不及恨不得。

        似是法力过度耗费，晓的脸色苍白了许多。“你对我，也不是全无真心。既是如此，人死无恩怨，我们也算两清了。”

        晓离开了义城。将前尘的种种，都抛在身后。

        行至一处，晓隐约察觉到有某位仙君的神魄被压制在此地。

        那神魄的气息，竟是有些熟悉。便立刻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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