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婚
一夜酣睡。
倪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头痛欲裂。她缓慢地起身，瞧见亮堂堂的屋子，心中一惊。
她慌忙地跳下床，整理衣着。
倪璠环视一周，凑到桌子上。已经凉了的温鼎旁边放着一个钱袋子。正要回忆昨日发生的事情，头痛感不住袭来。倪璠只忆起了一个男子，氤氲水汽覆盖住他的脸。他抱住她，说了什么。
昨夜残留的余温，好像还在。光是想起，心里就很踏实。
倪璠陷入了情绪，竟然愣了一会儿。突然，小娘尖刻地叫骂不合时宜的出现了。
“倪璠，哪儿浪去了？”
这一声，打破了她的思绪。
倪璠慌了倒在地上，稳住心神回顾一周，才发现原来是幻觉。
现在已经不早了，倪璠想到这里心中更是紧张。她缴了房钱,一路小跑，抄小路回到倪府。
她贴着墙壁摸回房里。听见了倪淑很大声地叫嚷着。想必，正在帮她打掩护。
好妹妹，平时没白对她好。倪璠暗自想着，加快了脚步。
倪璠经常下灶为倪淑做她喜欢吃的菜。这丫头嘴刁，在生病时，只吃倪璠做的食物。两姐妹虽非一母同生，但感情很好。
她的贴身丫鬟早就为她备好了衣物。看见倪璠来了，珍珍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捏住鼻子，平日的尖声音更加奇怪了：“啊呀！姑娘！怎么一身酒味儿？可不能让夫人发现，奴才这就去准备给你洗浴。”
倪璠尴尬地笑笑，跟着珍珍快速走近浴房。
她换上了紫色纱裙，这显得她清丽脱俗。
想起小娘下的规矩，她只得小碎步走向正堂。小时候因为倪璠经常在院子里疯跑，吴贝因此罚了她许多次。
“娘，姐姐病了！你莫不是铁石心肠，竟要惩罚病人！若要罚姐姐，连我一起罚罢。”倪淑语气坚定。
吴贝用柔和的声音说道：“淑儿。我是你亲娘，再怎么，你也不能向着外人呐。再说，她倪璠今日不来就是不尊敬我。对父母的敬意，难道病了就不应有了么？不能因为我是小娘就欺负我。”
“娘你怎能”倪淑虽然性格霸道，但嘴皮子不利索。
“小娘，是女儿的不对。”倪璠走进门厅，马上下跪，一气呵成。她脸色苍白，可能是喝酒喝伤了。看起来还真像病了。她又用力咳了几声。
吴贝冷哼一声：“你也真是嚣张！我看你病得也不重，别做戏了。”
倪璠拍拍胸口，缓了缓气，艰难地开口：“小娘女，女儿错了，任凭处置。”言罢，她拼劲全力挤出几滴眼泪。
丫鬟们都投来恻隐的目光。是啊，夫人总是为难大姑娘，她们看在眼里都觉得过分了些。
众人的目光让吴贝很难受。眼下，正有许多客人在厢房歇息。她并不想把事情闹大。
“你知错就行了。若有下次，我绝不轻饶！”吴贝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声音太大了，正刻意压低语调。她摆摆衣袖，想要拉住倪淑一起走。
倪淑知道自己是娘亲的心肝，所以从不惧怕她。她将吴贝的手甩开，然后将倪璠扶起来。
她正想要牵着倪璠一起离开，倪璠却把她的手轻轻弹开。
倪淑心肠好，却总办坏事。她这么一挑衅，吴贝的气可又全都撒在自己身上了。
于是，倪璠给倪淑使了一个眼色。
这个笨丫头，却咧开嘴噗嗤一笑：“姐姐，你眼睛坏了？”
倪璠闻言，突然想锤她了。
她对吴贝说：“小娘，妹妹这是又想着我的菜呢？我这就去给她做。”
吴贝瞥了她一眼，看着气算消了。这才对，她的女儿可不吃里扒外！
倪璠扳着妹妹，一起给吴贝行了礼，然后两人匆匆忙忙地走了出去。
“淑淑，你对小娘要敬重。这样，我给你做更多好吃的！”在回房的路上，倪璠对妹妹说道。
倪淑用甜甜的声音答应着，用脸蹭着倪璠的手臂，她的个子不矮，但也只能够到这里了。
倪家老爷此时正焦急地在权家门口来回踱步。前不久，权老爷在与他谈论生意时提了一嘴他儿子的婚事。
“我这儿子，真真不省心。眼见年纪不小了，却还未娶亲。我前不久给他寻了一户好人家，书香门第，重要的是，要是结亲了，亲家可是地方父母官呐。”权利抿了一口茶，似乎特别沉重，“可惜，我儿名声不好，人家父母瞧不上。”
倪雪城正想说几句宽慰话，权利又开始说起他的事了，简直插不上嘴。
“人人都传，倪家大公子，风流成性，花天酒地。整日不见人，有事就没影。你也知晓吧。”权利把茶盏放下。
“我”他赶紧接话。
权利又抢过话头：“我急呀，现在，也不求门当户对了。只要是个清白人家的姑娘就知足了！”
话就到这里了。倪雪城开始并没有把这几句话放在心上。
可后面，他越想越觉得奇怪。谈生意，冷不防地说婚事本来就不是正常的。况且，权利最后那句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不求门当户对
权家是镇上首屈一指的大商户。与官场的人混的那叫一个熟！有财有权。人家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没点明，还不是拉不下脸来嘛，
他追悔莫及，如果当初脑子灵活一点，当场敲下这门亲事就好了。有了这样的亲家，他的生意自然也会顺利许多。如要嫁给这样的人，是免不了守活寡的。若嫁二女儿，妻子断然会寻死觅活，可他还需老丈人的支持。
所以就只能嫁大女儿了。
倪雪城并未告知谁，因大女儿对他是百依百顺，他更觉得没有与她商议的必要了。平日里，他早就烦透了倪璠和吴贝那点破事儿。她离开这个家才好，去一张嘴，省些开支。
他一回家就开始捣鼓嫁妆。现今，只差自己去把话点明了。
前去回禀的家仆匆匆向他走来，他急忙跟上去生怕迷了路。
倪府的建筑精美无比，甚至比许多官员家都大气。园林结构独特别致，可以看出主人用了不少心思。走过园林，别有洞天。
这宅子还不小！分成了许多小院。十分典雅大气。
倪雪城暗自赞叹，但不好过分露骨，显得他没有眼界。
他刚进门，与权老爷寒暄了几句，便开门见山了。所幸，事情如他所料，很快这门亲事就算结了。十日之后举行。
可倪雪城不知的是，在他来权家后不久，被权老爷的决心吓跑了的权家大公子早就失踪了
权利很要面子，说出去的话便不会再收回。更何况是成亲这样的大事。就算权惠人间蒸发了，他不能上门悔婚，打自己的脸面。眼下，只得尽力把这个臭小子找出来了。
寻了权惠一整日了，却还是没有线索。秋盼全然不知该怎么安抚权夫人。
今日，权夫人在得知权惠还无线索后，竟然急哭了。
他只得更加拼命地去找。不料，权利却命他去倪家问安，顺便去送些节日贺礼。两家结亲在即，混混面熟是很有必要的。
不再多想，他快步到山猫常呆的地方——火房去寻他。
山猫正吃着包子，咬了一大半了，听见脚步就把包子藏起来。
他见来人是秋盼，这才把藏在身后的包子又拿出来吃。
秋盼看见他紧张的模样，却笑不出来。
他俩小时候的乞儿经历带来的影响已经刻在他们的性格当中了。
山猫到了现今仍然还喜欢藏着吃东西，因为小的时候，经常会有别的乞丐欺负他小，抢他的吃食。而秋盼则很难相信他人，刚当乞丐的时候被人骗多了。
山猫又拿出另一个包子递给秋盼，笑嘻嘻地说：“吃吧，特地留给你的！权惠真不够意思，藏几日就够了，都这么久了”
他表情又突然严肃，又接着刚才的话：“我定要打他一顿，臭小子！”山猫挥了挥身上的佩剑。他身体灵活，剑耍得相当好，功夫也不错。不像秋盼，光脑子灵光，简直就是身痴。
好在，经过刻苦练习后，他还是弥补了这一不足。
秋盼用手指抵住他的剑，没有表情：“行了，时候不早了，走吧。”
“带我去吃刀削面，好么？”这贪吃的人竟然这就打起了午饭的主意。
秋盼突然很想看他失落的样子，便答道：“不成。。”
山猫向来都依着秋盼，没说什么。看着如此高大的人耷拉着脑袋，秋盼突然想笑了。
这边，倪璠做了一盘桂花糕把倪淑打发走后，她便思索着如何再寻机会跑出去耍。
偷跑出去也是件难事儿。
先不说，吴贝和那些老嬷嬷时不时就会来她的小院“探查”。就连家中做客的商人大都认得她，她被这些人发现了也免不了传到吴贝那儿去。
她神情专注，愣在窗前一动不动，就像画中的人儿。
珍珍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后，说道：“姑娘，家中来贵客了，老爷命你同去会客。”
“好。”秋盼匆忙从身后的首饰盒中拿了个簪子戴上。她对珍珍点头，两人这就从房里走向正堂。
倪璠到了后便站在一处屏风后，吴贝和倪淑早早就到了，她们站在另一处。
一个男子步伐稳健，身着浅蓝色长袍，衣袂飘飘。他的声音低沉柔和，向倪老爷行礼问安后就近选了一把椅子坐下了。
权家二公子，珍珍跟倪璠讲过，就是那个妻子死了两载有余却无意续弦的鳏夫。
他仪表堂堂，气度不凡，谈笑间，那对有神的眼睛神采奕奕。
倪璠正全身贯注地打量这个男子，她实在熟悉，却又无从想起。只听得心脏咚咚跳个不停。男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眼珠无意一扫，便定定地停在那个不起眼的屏风处。
屏风映得屏后人身姿窈窕。
倪璠感受到了男子的眼神，虽是一惊，面上却不住的泛红。她不敢再动，不知为何，心情紧张。
她才抬起头，瞄了一眼，却见男子早已移开目光，神色如常。
客人准备离开了，三个女眷才从屏风后走出，站在倪老爷身后。
大女儿倪璠眼波流转，风姿绰约。二女儿倪淑朱唇粉面，艳丽无双。两个姑娘光彩夺人。
秋盼先是向倪夫人行礼，再走向倪淑。最后，他朝倪璠走来，悄声说：“姑娘，好生眼熟。”
倪璠立马接道：“小女未曾见过公子。”
男子身上有淡雅清香，倪璠的心跳得更加猛了。
然后，他恭敬地拱手，便大步离去。
待客人离去后，倪雪城叫住倪璠。
他重新端坐在檀木椅子上，口齿清晰：“璠儿，为父替你谋了一处好人家，婚期将近，你稍事准备即可。”
眼前人用着十分自然的语气，便把她像个物件一般决定了去出。
倪璠适才不安分的心此时却不住地疼痛。
父亲自母亲死后，对她极其冷淡。他早就不在意她了。
她沉默好久，才缓慢吐出：“小女谨遵父命，在此谢过父亲。”她的泪水已在眼中打转
我病重难起，跪在冰天雪地，你不闻不问。我被辱骂，被折磨，受尽屈辱，你无动于衷。
伤痛，折磨全我一人抗下，不扰你半句，只为你能够少操心。
如今
你若无情，休怪我绝情。
此后，父女缘分已尽。
倪璠暗下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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