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变
倪璠匆忙走出房门却不敢再继续往前走。她缩在角落的黑暗里,眼泪静静地淌过面庞。她不曾想自己竟如此脆弱。一腔欢喜被苦涩替代。她轻轻啜泣,用宽袖遮住泣容。
周围的光线突然昏暗,才反应过来是长而厚的外袍盖住她蜷着的身子。他的味道袭来,倪璠的眼泪就此打住。权临的面颊没入黑暗,轻道:“走罢,我送你回府。”
她用外袍盖住头,迈着小步跟在他身后。权临走到楼下,不知对山猫示意了什么,后者眼神闪烁面有愧意。山猫好似想要对她说些什么,却又垂下头同三个护卫默默跟在后面。倪璠勉强挤出笑容面对山猫。他只是轻轻叹气。
倪璠钻进权临的轿子,听着车轱辘行驶的声音,喧嚣渐渐远去。
轿中也是他的气息,她心中不断拉扯,可那种踏实感盈满心间。他说过什么,现下也不重要了。夜风掀起的帐幔,若有若无地显出他的身影。
为何如此不争气?即使知道他心里绝不会有自己,却还是止不住的眷恋他。见着他就会欣喜,离了他就会想念。
她什么也不想了,就这样期望从翻飞的帐幔中看到他的剪影。
夜色如墨,四下无人,权府的烛火影影绰绰。马车停了,倪璠走下轿子,笑着同山猫和护卫道谢。四人慌乱行礼。她看向权临略略点头。
他挺拔地站着,牵着嘴角。两人一前一后走入府中,林琳的贴身丫鬟将他们带到主院。
林琳早已侯在院中,身上披着薄毯。她那淡然的模样,在见到权临时稍有变动。若不是顾忌倪璠在场,她此刻就会将心事尽数诉与权临。林琳侧过身子巧妙隔开倪璠,朝权临递过眼神。他回以安抚的笑容,点头致意。
林琳才迟疑道:“今夜仓促唤你们来确有急事,速速随我进来。”
两人不敢耽搁,紧跟着她到了卧房内。林琳还是不放心,她最后又望向权临。
倪璠觉察到异样,正要寻个由头先行离去。
于是,她放缓脚步装作步履不稳的模样。林琳眼快,问道:“璠儿,身子可有不适?可要我差人先送你回院?”
她正欲答应,却被权临截住话头:“劳烦娘子在此稍候。我很快就来。”
她选了离卧房最远的位置,趁四周无人便伸直了腿摊在椅子上。林琳有事同权临商议,显然不想让她知道。可权临却硬是将她留在这里,不知要做什么。倪璠心中忐忑,挺直身板,才听见两人微弱的对话声。
“是老爷叫我瞒着你的。他患病的风声不能走漏。我知建商队不易,若教其余商家得知他病重,不知又要生出多少事唉,都怪我生了权惠这个不争气的!盼儿,娘对不起你。这次行商路途遥远,危机重重。你若不愿去,也罢了。难为你受了这些年的委屈”
“您不必再说。爹卧病在床,我再不去难以服众。若遭遇祸事我必先舍命护住商户利益,维护权府名声。到时,您定要为倪璠另寻人家许婉儿如何,我不在意,该说的都说尽了,您看着办。\"
“欸。”
“此次一去就不回了。我想寻个静僻的地方住下。娘,原谅孩儿不孝。”
“好,好罢,你也伤透了心,随你去吧。”
两人嘀嘀咕咕说了好久,倪璠聚精会神也没有听见多少,唯独最后两句特别清楚。她心如刀绞,鼻头一阵酸涩,眼眶已经涌出几滴泪水,她喉咙里竟然控制不住地发出抽咽声。她顾不上丢脸,任由冰冷的感觉在面上肆意蔓延。
过了好久,他才掀开帘子走出来。黝黑的目光如凝固的水潭,静站在不远处望着她。
倪璠抹去眼泪,淡道:“不巧想到伤心事罢了。”
秋盼只得迫使自己不去看她,他呼吸紊乱,有许多话哽在心口。汹涌的感情成了扎在他心里的刀,反复地割去新长出的血肉。他迷茫着,不敢走近她。只听她问:“你,当真要走?”剔透的泪光顺着白皙的脸滑下。
他望着脚尖,用沉默回应她。
“那跟我说说她,好么?”几乎哀求的语气。
秋盼攥着藏在袖子里的手,他不愿言语。怕是一说,那些情感就会溢出。他的褐发遮住侧脸,五官隐秘模糊,唯有泛红的鼻尖清晰可见。
良久,她发出清脆的笑声,轻道:“无妨。我倾心于你,却是飞蛾扑火。可笑至极,罢了罢了。”
该说的,想说的,一念之间,尽数倾吐。
腰间一紧,他抱了过来。倪璠迷迷糊糊被权临圈进怀里。他冰冷的手掌贴着她后颈。她身子一松,陶醉在他的怀中。
倪璠推开他,权临的手仍在抚摸她的发丝。指腹流连,让她不禁微微颤抖。他缱绻的抚摸,灵动的双目,无声无息地传达着隐秘情感。他覆住她的唇追逐,纠缠,反复陷入。身子悬空,他有力的双臂将她抱起,急急走到偏院。
踏实地感受到冰凉的锦被。倪璠耳边是他渐渐乱掉的呼吸。不知怎的,她神情混乱,突然想起那场大雨。星星点点的雨丝飘落,荷塘中的菡萏浮浮沉沉。忽然天边闪过一道惊雷,是她从未感受过的那般声势浩大。瓢泼大雨尽数从飘渺的云间坠落。
对大雨的惧怕,恐慌,最后变成乱掉的心潮起伏。雨停了,她这又想起他,他淡雅的气味混着汗珠,反而带了几丝道不明的蛊惑。两人平卧对视,十指交缠。
他笑问:“你不怪我?”
倪璠回以一笑,戏谑他:“怎会?夫君这般娴熟”他浅浅笑着,倪璠看到,他的双眼里竟然全是自己。
她心里一动,吻上他的眼角。他倒是乐了,由她探索,轻柔地留下印记。
天不亮,倪璠却也睡不着,摸索出一条衣裳,松散地和住身体。这外袍穿着全然不似平日里的质感。她凑到窗边,才依稀辨出这是权临的。正慌忙地找寻外衫,欲要褪去他的衣裳。门被人轻轻拉开一条缝。
秋盼刚推开门,见到倪璠背着身子,修长笔直的腿裸露在外,墨发松散洒落。唯有他的玄色黑袍,似拢非拢罩在她身上。他使出定力抑制焦躁慌乱的思绪,不自主地想把她望尽。他淡道:“当心着凉。”
寻找她的浅紫纱衣摊在在案几上。
“为我穿上。”她轻声低语。形体曼妙如四月春花。
权临接住黑袍,迅速放好。一层两层,直至为她系好衣带。
山猫怒了,他早点还未用竟然被秋盼晾在此处干瞪眼。院里乌漆嘛黑的,一个家仆都没有。他有点害怕,忍不住去找秋盼。
“秋盼!磨磨唧唧的,赶紧出来,咱们去吃饭呐!”他借着微弱的火光摸索到偏房,使劲将房门推开。一把矮凳迅疾冲他袭来,耳边是猎猎气流声。山猫一避,回过神来被秋盼推出老远。
方才他趁乱一扫,竟在秋盼这个老鳏夫的院里见到了姑娘。他很不应景地想起倪璠,便是想笑也失了心情。他正色道:“秋盼别让倪璠知道了。”
秋盼虽笑着,语气却冷得刺人:“何时和我家娘子如此亲密了?”
他叹口气接道:\"这,这是秘密。总之你就你家娘子?!这么一想,那位姑娘有点眼熟啊。\"遂喜笑颜开,眼中却含着泪水:“秋盼我真的为你高兴!”又猛然上前抱住秋盼。秋盼虽然嫌弃,见他如此也不好推开。
他纠缠了秋盼好一会儿,便听得女子斥道:“不成不成!赶紧松开!”山猫这才恋恋不舍地放手,他见他们眼中秋波流转,眉目含情,速速道:“权临,我先行一步。”他未等回应,就烧急火燎地迈出偏院。
全然无心去想旁的琐事,秋盼见倪璠挡在身前,双眼定定地望着他。她每一次的触碰像炽热的火苗,不知何处越烧越旺,难耐的焦躁越发强烈。他忍不住笑了笑,道:“我该走了。”倪璠松开他的手,想要黏着眼前人。不舍地将他送出门外,他复而贴上她的唇,点到即止。
秋盼想起病中的权利,急急走去正院请安。平日里在院中忙碌的众多丫鬟,仅留下几个资历深的,其余的早早被林琳打发到别的院子里了。权府作为商贾大户,不少行商之人会在此借宿,各个院子都需要人手。林琳立在门外,似在赏花,细眉微蹙。
见他来了,妇人喜色难掩,说道:“今日你王伯请了名医为老爷诊病,老爷才服了一帖药,面色已见好转。王伯这恩是定要记住的。”
他淡道:“王伯可否提出何种难处需权府帮扶一二?”
待斟茶的丫鬟离去后,林琳稍有迟疑,思索片刻后仍是不解:“不错。我见老爷有好转,当下便为老爷答应了是我急躁了。不过,王府与权府素来交好,况且王老爷不过是想多加货入商队。将权府的两队车马借给他们即可。”
秋盼抿一口茶,才笑答:“也好。不过,爹患病的事是如何传到王府的,您可想过?”
为防权利患病之事为他人所知,林琳不仅替换了下人,还亲自煎药。她关心则乱,竟失了判断。王府能得到消息足以证明下人中混入了奸细。不过,留在院里的都是老人,忠心自是不必说。林琳待下人不薄,王府承诺细作的定不会是钱财。
她思绪混乱,近几日彻夜守在权利身边早已让她心神憔悴,手中的茶杯不稳摔在地上。林琳被人轻轻扶起,恍惚间权惠的面容现在眼前,她紧绷的心总算放松下来,柔声道:“惠儿,你总算回来了啊。娘这下放心了”刺痛混着烧灼感渗入头皮,模糊的视野总算清晰。
“我会找到兄长,您定要好生歇息。”
林琳一惊,强装镇定,轻道:“幸苦你了盼儿,有你在,娘是放心的。方才”望着他温和的笑颜,却怎么都不能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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