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悲鸣
这深山远比小镇冷,这一夜倪璠翻来覆去,横竖睡不着。昨晚,三人都各做各事。倪璠发现权临和山猫两人其一总会在某刻消失,又会突然在某处出现。他们二人来去无影,倪璠完全没有头绪。她对周遭状况和环境一概不知,只得问其他同被掳来的人。但是这些人对土匪的情况也一问三不知,有些不敢说。倪璠见他们的身上都有不少伤痕,也不再多问。
她跟着这些人,生火,扫马厩,心中虽惊慌不定,却也不敢在面上显露。
此时的匪寨很是安静,和昨日的一派热闹不同,只有零星几人成队守寨。
倪璠先前并不知匪人已经出寨,现下,她好不容易等到机会。走在她前面的男子兴许察觉到倪璠不安分,回头看了她一眼。只是这一眼,像是无形的手扼住她的喉咙。
男子毫无生气的面容,因为饥饿变得蜡黄,倪璠在他的眼里看不到希望。
偌大的匪寨,她不知如何去逃。
一群人又慢行至一片菜地,这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倪璠光顾着看周遭的环境,不想一记鞭打落在她的背上,待她提起精神来已是火辣辣的疼。
“走快点!”,为首的土匪对她身后的人又踢又踹。
倪璠咬着牙,冷汗混着血浸湿了她的背。
烈日当头,令人愈发躁动。
她用锄头刨开了坑,将萝卜放进篮子里,当篮子装满时,太阳也落山了。倪璠背起箩筐回到队伍里。在原地里站了一会儿,她急急喘气,曲着身朝外面张望。
前面的人都把衣服脱了,土匪正在搜身,完毕后也不许他们把衣服穿上。
是搜身,也是羞辱。
倪璠累得迷迷糊糊,此刻也清醒了。她踌躇不定之际,土匪就已经到她眼前了。“脱掉!”他高声喊着,可见怒气之大。
倪璠无计可施,只好把外衣脱了。
土匪见她慢,一巴掌就打在她脸上,遂后揪着她的衣领想要撕开她的内衬。
她闭着眼。
而后,只听一声哀嚎,她就落入熟悉的怀里。睁眼一看,权临蹙着眉,将插进土匪心窝的匕首取出。待倪璠自己站稳后,他又往土匪的关节,手肘各刺了数刀。倪璠望着红血溅在他的面上,他怒而不言,将迎上来的其余二人结果后把绑人的麻绳全都割断了。
队伍里的人面无表情,遥望天空。有些竟流出泪来。
倪璠呆了片刻,用尽力气朝人群喊道:“快走!”而此刻,山猫从后山飞奔而来,欲要一行人跟着他走。他呼喝了数次,只有零星几人愿意跟着他。其余的人都留在原地,全然不理会山猫。另有几个人成群朝别处逃跑。
倪璠知道自己在此地帮不上忙,见权临不动,踌躇间,马蹄声由远及近,土匪扬鞭吆喝着赶往寨中。听起来离此处还有些距离。山猫见情势紧急,朝倪璠挥手,她以为权临也会跟上,谁知此人将一个尸体踢入池塘,毫不顾忌血水的腥臭自顾自地洗起手来。
她虽不知权临的打算,不过她留着也只是增添麻烦罢了。于是倪璠跑过去也跟着走远了。
一行五人,除了两个少年和一个老汉,就只剩他们二人。他们顺着崎岖的山路走了不过半个时辰就停在了一个不算大的山洞里。山洞并不潮湿,偶有山风吹来,倪璠也得暂时平复心情。
山猫知道倪璠心里的疑虑,正要开口,老汉就带着少年跪在地上拜了几拜。山猫见状,扶起老汉,可是他推开山猫,说道:“谢公子救命之恩!老夫和孙子是官人家的家仆,领主人之命,送客人返乡以表情谊,不料中途为土匪所袭,孙子不舍丢弃老夫,而后三人被掳,作为人畜已有一年之久。“
老汉的双眼已经肿了,他用枯槁的手抹掉眼泪,又道:“本以为再无自由之日,谁想老夫不知该如何报答这救命之恩!”然后,他又朝山猫拜了几下。山猫正色道:“老人家快起,报恩也不必再提。这下些小忙,微不足道。土匪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势必会追,先留存体力,还有很长的路要赶。”
老汉听了也就带着孙子起身了。不见土匪的踪迹,可是倪璠还是心跳不止。五人皆默默听着洞外的声响。
她见到山猫的手攥紧了,悄悄在他身边站住,对上他的目光。不需言语,倪璠知晓山匪追来了,前后被惊起的鸟群划过天幕。她晓得山匪必不会派功夫高强的追几个无关的人。此时,只消她一个点头,山猫便会离开引走土匪。
倪璠望向爷孙三人,三人站在一处。而山猫已然明白她的意思。片刻功夫,人就消失的没有踪迹。见离了一人,三人都有些焦急,倪璠安抚他们:“老人家,不必担心。方才的公子去引开土匪了。”
老人家瞪大双眼,回道:“公子他不会”
“不会。我定会带你们平安地回去。”倪璠说得好,但心里却不踏实。她知道现下贸然出逃并不安全,他们一行人不会武功若是遇上土匪便是凶多吉少。唯有等到子夜出发,那时往来旅客不多,山匪会少一些。
太阳要落山了,山猫也不见人影。洞里变得阴冷,她看了一圈,便把身上多余的外衫取下给了老汉。一生火就要暴露踪迹,他们只能忍过此时。
秋盼交换自己和尸体的衣裳,便假装倒在地上。没过多久,一桶臭水就浇到他的头上,他假意不醒,又被土匪抽了几鞭。秋盼缓慢地爬起来,见到女匪站在瞎子的旁边,而一把弯刀架在他的颈前。
他马上抖着身体下跪求饶,女匪烦了一脚踩在他的背上,“说。“
秋盼哆嗦着开口:”我说,我说押,押着我们的几位爷突然就打起来了,一个朝另一个的心窝就,就刺了一刀,我害怕,就晕了。“言罢,他看着要呕了。
”废物!“女人踹他几脚,秋盼吐出一口血水,滚到一旁,不敢抬头,忍着女人的毒打。
白衣瞎子见人要晕了,才把从尸体上翻出的金条呈给女匪。女匪示意后,命人将秋盼绑在猪圈旁边的柱子上。
在听见远去的脚步后,秋盼才将舌下的止血散吞入。
土匪在寨中一顿搜刮,毫无头绪。
素行和大当家赶到库房时,最为值钱的金条全都不见了。大当家气得坐立不安。素行想到从尸体上搜出的金条。三人密谋偷走金条,互相残杀兴许是分赃出了差错。既然如此,那么金条就应该被伤最重的人藏起来了。
但他仍是有所怀疑。被捉的男子实在奇怪。素行知道大当家虽是女子,但力气胜过平常男子,方才的男人,挨了毒打,却没怎么叫。
他朝向大当家:”大当家莫急,金条应当还在寨中,无需多时,便能寻得。“
她听起来也冷静许多,淡道:”你说的对。“
素行摸着腰带,将发生的事情在脑里过了一遍仍是无法打消疑虑,好在他私下派了一批人马搜寻
时候差不多了,他想。然后开始留意帐外的动静。
果不其然,外面急急忙忙冲进来一帮人,他们将绑回来的人扔在地上,喜气洋洋跪下讨赏。在他们准备离开时,素行在大当家身旁耳语几句。
大当家厉声道:“带人。”
素行心下一紧,他察觉到大当家的不满他知道自己私下派人算是逾矩。
秋盼被人拖到库房,和三个被抓回来的俘虏跪在一处。几个土匪将他们眼前的布割开,只给其中一人松了耳塞。
他们把刀架在那人的脖子上,问他是不是秋盼放了他们。
四面八方都是盯着秋盼的山匪,秋盼动弹不得
那人和秋盼面面相觑,见他凹陷的双眼涌出一点眼泪,此时,山匪的刀已经把他的脖子隔开了一道血口。他的血和泪和在一处。
”不是“男人眼里突然现出一点光。话音未落,喷溅的血柱模糊了秋盼的眼睛,男人的头以诡异的姿势和身体一同倒在地上。他的眼珠仍是睁开的。
土匪把头提到第二人身旁然后用刀划开他眼上的布条。他吓得身体一抖,双眼直瞪。秋盼被山匪架着动弹不得,他闭上双眼。
又是一问一答,第二人道:”不是。“
他们将他捅死,把刀架在最后一人的颈上。最后的人大笑着倒在秋盼身旁。
他们死了,可他们视若无睹,继续谈论金块。女匪差人把尸体拉走,想让人把秋盼也杀了。秋盼爬过去,仍是抖个不停,他道:”井!一定是井!那几个爷一直在说!别杀我,我只知道这个!放过我“
女匪蹲下来,用刀尖挑起秋盼的下颚,见他一脸惊恐:”脸还能看。留下吧,哪个窑子好这口的,就卖了。“
秋盼连声道谢,磕头点地,忙说:”谢当家的不杀之恩,小人不才,从前是管账的,如有意愿,奴才愿尽犬马之劳。“
女匪尖笑几声,将秋盼踹到一旁,“你还蹬鼻子上脸!”此时,她望向瞎子,才又止住笑意。
白衣瞎子恭敬一拜,在她耳边轻声道:“大当家,能否把他交由小人处置”
女匪并不回他,扭头就走周围的土匪也都跟着离场,只剩两个守门的。
素行差人把他送入自己的帐中捆好
秋盼被吊在柱子上,他已经没有了痛感
他到底要害死多少无辜的人
无声的跌落和猩红的鲜血,一幕幕都在折磨他。思绪游走在清醒和堕落之间,他想起倪璠,她手上的花,望向他时,眼里藏不住的眷恋。他的心里不知何时已然有了支柱。
秋盼挣扎许久,才稍稍恢复神智,却见瞎子坐在不远处。
他道:“我叫人给你松绑,台上的止血散服了后将一旁的账册念给我听。”
秋盼看着给他解绑的人离开后松开药瓶,假意吞咽。一旁的账册约莫七八本,他跪在地上,翻开第一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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