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他向士兵发问：“岛上还存有其他的船吗？”
士兵没来得及开口，一阵靴子踏过地面的脚步声响起。
江和南带着一队人走来，听到江原祈的问题，表情严肃地叹了口气：“刚才去看过了，放船的那个山洞里的船全都被人拆成了碎木头。”
“拆法很暴力，零件砸坏了不少，重新组装起来修补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
果然。
江原祈跟着沉下脸来。
情况一时陷入僵局，长久的静默过后，角落一个年迈的士兵忽然咳嗽了两声。
他道：“殿下，老夫记得还有一个地方藏了船。”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他。
“好像是在悬崖那边一个偏僻的角落。”那士兵回忆着，“那艘船老化退休了，就一直放在那边没人去动。我在这岛上守了几十年了，后面的新人基本都不知道这事。”
“就是不知道这么久了，还能不能派上用场。”
江原祈松了半口气，向他颔首致意：“谢谢，这是很重要的线索。”
士兵闻言一愣。
对于习惯了以往的尊卑观念，兢兢业业作为雄虫的工具的军雌而言，被顶头上司报以敬意地道谢，可以说是此生独一次。
旁边的军雌们也是一脸的意外，暗搓搓相互对视几个来回。
他们还没缓过神，江原祈已经转头去吩咐其他人集合。
“你们跟着他去悬崖底下找船。”江原祈点出一波人，“其余的上山收拾东西随时准备撤离。”
语毕又转向江和南：“哥，麻烦你安排了。”
江和南点头应下，然后才发觉哪里不对：“你呢？”
“我有个想法，去实践一下。”
江原祈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拍拍兄长的肩膀表示不用担心。
而后他回头拽上伊里斯，朝等候已久的银粟走去。
白鸟展翅越过树林上空，于海滩边上落脚。
被迫被绑架过来的伊里斯这回倒没显出几分不情愿，好奇地向快步走上海滩前方的江原祈提问：“你想做什么？”
江原祈没有回答，面朝海面深吸了一口微凉的海风，在白茫茫雾气中阖上眼睛。
雾气可以遮挡视野，却影响不到精神网探测。
如果昨天向他传递字条的是络腮胡本人，在他们深夜封山、围堵海滩的情况下，那人很有可能还在这座岛上。
那就由他来把那人找出来。
精神网不断开展扩大，各类声波随之而来。
海水扑打沙滩的声响逐渐远去，他挨个查探过不远处礁石附近嘻戏的小型昆虫，行走在水面的水生昆虫，以及等在身后几步路的银粟和伊里斯。
除此之外，检测不到任何生物痕迹。
这不合理。
从昨晚到现在，他们能够确定没有任何一只船从岛上离开。也就是说，络腮胡不可能通过普通的方式离开小岛。
难道有什么道具可以一键时空切换？
或者是某种隐身衣，能保证不被人察觉地偷偷离开？
在江原祈止不住发散思维例举可能性的时候，一个微不可闻的波动从精神网一角扩散开。
只有短促的一瞬，随即又消失殆尽。
是不完全陌生的波动，与树林时某一丝感触相同。
找到了。
江原祈迅速回想定位，刷刷几下在地图上圈定一个位置。
他们急匆匆赶去那个地点，海滩上空无一人。
残存的信息素感知让江原祈确信那个人就在附近，于是三人打起警惕，沿着海滩四处搜索起来。
倏地，心间窜上一抹不详的预感，江原祈一不留神脚下踩空，滑了一跤。
鞋面陷进沙滩，江原祈一抬头，看见眼前的石壁上凹陷出一个窟窿，弹孔深入石缝。
高度正对应他刚才站立的位置。
枪响让另外两人不约而同停下了动作，缓缓转向同一个方向。
身着蓝色袍子的络腮胡男人端着一杆枪，与他们隔着半条沙滩对峙，深陷眼窝里的眼睛死盯着江原祈看。
那人脸上带着一副夸张的蓝色蝴蝶面具，脸部上半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只沧桑的左眼。
他手里的枪口对准了江原祈。
江原祈瞄了一眼银粟，看见对方一瞬间脊背绷紧，眼底一片晦暗不明，是随时准备窜出去的起始姿势。
伊里斯在另一边愣住了，看看络腮胡再看看江原祈，没敢动。
收回视线，江原祈强扮镇定地回头与络腮胡对视。
那人黝黑的眼睛里隐约透着嫉妒与怨恨，目光对着他，情绪却落不到实点。
似乎只是把他当做怨恨对象的象征品，而不是冲着他本人。
江原祈问：“你为什么想杀我？”
络腮胡盯着他没吭声，眼角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半晌，络腮胡扣住扳机的手指一动。
注意到这个小动作，江原祈紧张得心脏都停跳了一秒。
然而下一秒，枪柄顺着引力从络腮胡手中滑落，“啪嗒”一声掉进沙滩里。
络腮胡平静地扔了枪，屡步后退。
他本来半只脚踩在海水边际，连退几步之后连小腿都淹过海水。
两人眼神相触，银粟当即向络腮胡冲过去。
由于面具遮挡看不真切，但江原祈觉得霎那间那人近乎嘲讽地笑了一下。
然后他两手摊平，背对海风与海浪，仰头砸进海水中。
络腮胡身体没入海水中的同时，雪鸮的利爪朝同一个位置猛勾下去。
海水哗啦啦地响。
扑空。
——为什么？
爪尖淌下水滴，雪鸮盯着那块浑浊的海水，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误差至多两秒，两秒钟的时间，在众人眼前落水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雪鸮抬起头想向江原祈寻求指示，变故于此时发生。
“银粟！”
沙滩上看得一清二楚，江原祈大喊着提醒。
原本平静的海水忽地卷出一个漩涡。
几条水蛇般的浪柱从漩涡中心伸展出来，眨眼间蜂拥而上，缠住了雪鸮的脚踝，意图把它拽下水。
雪鸮奋力扑腾翅膀与之抗衡，尝试用喙啄那些水柱。
但流动的液体无从切断，短暂地被阻断之后又有更多的水流涌上来。
江原祈快步接近岸边，发现水柱有向自己方向延伸的趋势又连忙止步，隔着数米距离往漩涡里丢了一个小石块。
石块在接触到漩涡的那一刻，像是碰到腐蚀剂一般，散发出一股白烟，顷刻溶解殆尽。
陡然间一个鲜红的红点闯入视野。
江原祈定睛一看，它正处于漩涡附近偏左的位置，伴随水流左右飘移着。
致命点！
想到那把被丢弃的枪，江原祈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回头去寻。
“咔哒”一下拉动枪栓上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还有一枚子弹啊。”
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伊里斯握着那把枪，轻飘飘地嘀咕一句后抬眼看向江原祈，黑洞洞的枪口朝他扬起。
江原祈下意识摸了一下放在兜里的怀表。
冰凉的金属表面让他定了神。
如果伊里斯向自己开枪，有怀表的时停效果在，他肯定不会中枪。
但是子弹只有一枚。
这一枪用在他身上之后，银粟怎么办？
“哎，等一下。”
迅速权衡过利弊，江原祈换上一张笑脸。
“你不是说你们组织看钱办事吗？我给你两倍的价格，你帮我个忙怎么样？”
伊里斯犹豫片刻，拒绝道：“还有一条规矩是先来后到，不能失掉诚信度。”
“你需要多少，开个价。”捕捉到他的踌躇，江原祈锲而不舍地进一步劝说，“算我欠你们一个人情，以后你们组织需要什么，我可以提供帮助。”
说着，江原祈从口袋里翻出两样东西，远远抛给伊里斯。
伊里斯伸手接住，摊开手掌一看，是一把银质钥匙和一个浅金色的星形立体纹章：“这是什么？”
“手铐的钥匙，和我的个人令牌。表示诚意。”
皇室成员每人都有一个纹着名字的个人令牌，交付令牌相当于给予行动许可，可以用它指令本国的任意士兵做事。
伊里斯看了它好几眼，似乎在思考江原祈的可信度。
最后还是利益占了上风，他咬咬牙放下枪，一边开手铐一边向江原祈走过去：“你要我做什么？”
庆幸自己从地窖出来之前留了一小瓶酒，江原祈拧开酒瓶盖递给伊里斯：“你晕酒吗？”
“应该还好？”
伊里斯不明所以地被灌了一口酒，扭头再望向海水时面上全是讶异。
蔚蓝色的大海变为一片焦黑，咕嘟咕嘟往上冒的水泡泛出青紫色，氤氲白气笼罩于天地间。
“卧槽，这什么视角！”
他大呼小叫地反复揉眼睛确定，登时被江原祈敲了脑壳：“快做事。”
红点与漩涡距离很近，稍微偏一点就会失败。
江原祈忧心忡忡：“你枪法怎么样？”
伊里斯不满地哼了一声，举起枪口瞄准漂移的红点。
扳机扣动，一击命中。
水花四溅，攀升的水柱受惊地一抖，雪鸮抓住它们松懈的瞬间摆脱控制，一扑翅膀凌空起飞。
拉开片段距离后又突然掉头俯冲回去，在水柱反应过来前朝着红点扑抓而去。
这回攻击落到实体，哗然水声带着怒目圆睁的水生昆虫从海水拖拽出来。
被甩到沙滩上的昆虫痛苦地吐着水，很快丧失力气没了声息。
同时栽上沙滩的还有银粟。
方才挣扎得快翅膀抽筋的雪鸮扑了个脸朝地，毛茸茸一大团窝在沙子里一动不动。
“银粟？”
江原祈去喊他，得到一个微弱的“咕”。
雪鸮支起脑袋蹭了蹭江原祈的脸，特意避开了羽毛上蹭到过沙子的地方。
江原祈帮它顺了顺乱翘的绒毛，俯身把额头抵靠在雪鸮身侧。
心脏落地的瞬间不免疲惫，过后又有些残余的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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