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遇袭
“施主，这是我们前些日子晒好的被褥，今夜冷些，你们用这一套能睡得舒服一点，另外两个厢房我也叫人送过去了。”
一个瘦瘦小小的沙弥抱了半人高的棉布被褥侧身顶开门走进来，放到了靠墙的床铺上。
谢晚风点头，吴疾朝他行了一礼作为道谢。
他们一行人赶了一夜一天的路，都疲惫的很，终于在太阳快落山之前，在半山上发现了一座寺庙，于是决定歇息在此处。
吴疾把床铺收拾好，从随身的包裹里取出一包药，道：“公子，我去给你熬药，今晚喝一副，明早喝一副，我再多熬一点带到路上，午后热一热也能接着喝。”
谢晚风身子差，出门随身带着药都是常事。
“好，你看着办便好。”谢晚风将玉骨折扇搁在边桌，坐到塌上。
直至此时，他还握着谢昭的手，手心里的那只小手蜷着，就像一个小火炉一般不断散发热量。
谢晚风：“眼看就要六月，这天气竟还日日变冷起来。”
吴疾点头搭腔：“可不是么公子，不过这也正常，听说南蜀之地五月还飞雪呢，我们现在在山里面，冷一点是自然的。”
吴疾把他家公子贴身用的玉碗银勺取出来，抱着药打算去膳房熬药，临出门时瞥了眼谢昭，忽然道：“对了公子，不如今晚让谢昭陪你睡觉？这厢房太单薄了，我都觉得寒得很！”
谢昭浑身一僵。
怎的还有她的事？她都已经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啊！
谢晚风好似感受到谢昭的僵硬，他眼中含笑，一双凤眼转向谢昭：“我自是不介意，之前在岳阳城便有照顾昭儿一夜的经历，只是不知昭儿肯不肯？”
油灯从旁照过来，暖黄色的灯光将他的面庞映的极为温和。
谢昭瞧着那张脸咽了下口水，心中却道这厮怎么张嘴就来，上次在岳阳城尴尬的到底是谁？
她的手不自然地动了动，硬生生抽了回来，坐到桌子的另一侧，“不愿意。”
谢晚风手心一空：“啊，那还是算了。”
吴疾半步迈出门槛，手扶着门，见状朝谢昭翻了个白眼：“切，小不点儿一个你害羞什么！不愿意就不愿意吧，那公子我先去熬药了。”
“快去快回。”谢晚风点头。
桌上的油灯噼啪一声，灯火在房中晃了晃。
谢晚风一手扶着银白的袖子，一手伸到床边的包裹中，修长的手指从里面拉出一卷地图来。
他放到桌子上摊开，拎起折扇手中一转，点了点地图上的某个地方，对同坐在对面的谢昭说：“昭儿你看，我们现在在这里。”
自从谢昭第一次自己问过行程，之后谢晚风便承担起为谢昭讲解路程的任务，只要停下来休息，就会与谢昭在地图上比划。
谢昭自此也懒起来，行程的事情再没操过心，这对前世的江涣来说，却是出门在外的大忌，就连她自己都说不清自己这究竟是退步还是长进。
谢昭侧眼一瞧，忽地蹙起眉，往谢晚风的方向靠近几分：“不对啊，我们早就已经过了岳阳城，按理来说，走过五角镇，就应该是凉国的安平城了，可为何我们走了这么多天，还没有到安平？”
不过她再仔细一瞧，终于发现了端倪，“南岳国的这座山脉竟然如此之长？”
之前她虽考察过凉国安平城的地形，但却对南岳的地势并不熟悉，毕竟想要拿到南岳国这种强势大国的地势图，非常难。
天下大势，以凉国为心，北晋国地处凉国以北，南岳国为东，三国交界之处，北晋境内是旭升城，凉国境内是安平城，南岳国境内是岳阳城。
可见当初他们到达岳阳城时，离安平城只剩一线之远。
然而根据地图上标注所示，在岳阳城西面，也就是安平城的东边，南岳境内，有一座海拔极高的山，这山看起来绵延万里，从北到南，生生把两个国家分开。
谢晚风：“这座山名为衡山，衡山以西，紧邻邬江，衡山以东，则多为山峦，此地乃是南岳国在军事上一个天然天堑，易守难攻。”
“可我看这个地图上明明有一条路径，可以从岳阳城通往安平城。”谢昭指尖在图上从一处滑向另一处。
谢晚风点头：“没错，是有一处天门，选在了邬江最窄的地方，天门之外邬江之上，南岳国的开国皇帝在此处集百万人力建造了一座最坚固的石桥，用以通军。”
“通军？”谢昭挑眉。
“对，天门两侧守卫森严，机关众多，更是军事要塞，非君王将领不得从此地经过。”谢晚风笑了笑，“因此我们从岳阳城向南沿邬江而行，经五角镇，再过邬江，绕过衡山，这才耽误了许多功夫。”
话虽如此，但谢昭心中却有一个疑问，谢晚风虽然从未明说自己的身份，但也应当为皇亲国戚之尊，如今选择绕行远路，难道不及王臣？或许，只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踪，担心天门之外会有埋伏？
她猜测，后者的可能性应当更大一些。
但是这也只是猜测，她更无法将此事拿出明面来去问谢晚风。
谢昭瞧了瞧地势图，而后道：“我们今日已经抵达慧光寺，到了这衡山最南之处，看路程，估计明日就能到凉国了吧。”
谢晚风一笑：“昭儿聪明，明日再行百里，过了邬江，便能到凉国。凉国境内的路便好走多了，如此往西北行进，不过一日，我们就能抵达安平，直通凉国都城。”
“不过……”
谢昭：“不过什么？”
谢晚风凤眼上的龙眉微微蹙起，“边境之地，之前那些跟踪的人若是再不动手，出了南岳国，他们便再无机会了。”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一阵极快的脚步声。
二人一同转头，只见吴疾从外推门进来，浑身裹携一股寒风，外面似乎正在下雨，两侧肩膀浸湿，头发上也沾着一片水汽。
他进的猛，见到谢晚风被寒气冲的咳了咳，又退了两步，把门掩好。
然而吴疾顾不得许多，他压低声音急忙说道：“公子，风定发了信号，有刺客过来了。”
谢晚风神色一凛：“几人？”
“三个，两男，一女。”他粗喘了一口气，“风定应当在往回赶了，但肆月他们离得较远，恐怕一时之间还不能过来。”
“那把金刀给我。”谢晚风朝吴疾伸手。
吴疾点头，连忙将腰间的那把金色的短刀抽出来，递给谢晚风。
那刀身上下都盘旋相当复杂的金色纹路，刀柄还镶嵌了一颗极为珍贵的墨玉，一眼便知不是凡品。
谢晚风拿着那刀，拉过谢昭的手，放到她的手心。
一双凤眸注视着她，语气坚定：“这刀极为锋利，你拿着它防身，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这间屋子。”
谢昭当然知道此时情况有多么紧急，若刺客当真为这世间高手，一会儿打起来，他们根本无暇顾及自己。
她不想暴露自己会武，对谢晚风听话的点头，“好，我知道的。”
专业杀手的脚程极快，谢晚风话音刚落，院落内就响起刀剑相接的声音，想必是风定已经与他们交上手了。
吴疾：“来了！”
紧接着，一枚五角暗标刺破窗纸，飞射而来。
“公子小心！”
吴疾抄起红柄长剑，在半空中将它弹开，随即把剑鞘一撂，破门跳进雨中与刺客厮杀起来。
谢晚风拿起他的紫檀玉骨折扇，站起身，将谢昭护在自己宽大的银袖之后。二人透过敞开的房门，紧盯着院内缠斗的那五人。
夜雨渐渐变大，空中几道闪电炸起，雨滴如针一般密集落下地面，透过雨幕，隐约看到剑锋反射着电光，在空中飞快地划出一道道白色残影。
风定是谢晚风身边资历最深的暗卫，头脑聪明，行事稳重，也是暗卫中的领头之人，负责整个队伍的战术指挥，可若论武力，最强的，是吴疾口中的肆月，但是他们这等身手在江湖上也算是第一梯队的了。
而敌方两男一女的刺客，皆为世间绝顶高手，观其武功路数，属那名女刺客武功最高，每一招的精准程度，非是五年十年便能磨炼出来的。一手勾魂鞭更是使的出神入化，用剑的风定对上她，根本无法近身，实在是讨不到什么便宜。
他们以二打三，虽不至危险，但仍然有些吃力。
打斗不仅考招式，更考验耐力。
眼见院中吴疾风定的攻势渐颓，谢晚风的眉头一点点蹙起。
谢昭握着金刀的手跟着一紧，又松开。
她此时内心还在纠结，究竟要不要暴露自己会武艺之事，如果暴露了，谢昭以为，谢晚风不会留她。
这一路上，她已经对谢晚风隐瞒了太多的事情，如果是她自己站在谢晚风的角度，身边跟着这么一个不明身份目的，还处处隐瞒的人，断然会将其赶走。再可恨些，直接抹了脖子处理掉，就像静雅那般，也就是谢晚风菩萨心肠，还给她安排好后路。
只是自己和谢晚风这一行人非亲非故，萍水相逢，眼下又已经快到凉国，她其实也没有必要再留在谢晚风身边，眼前的行刺更是和自己毫无关系，说起来，她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分道扬镳，如此省去不少麻烦事。
谢昭心中正盘算着，眼见那女刺客又是一鞭，直袭风定手臂，顿时皮开肉绽。
“公子，吴疾说的肆月还没有来吗？我感觉他们撑不住了。”
“你不要担心。”谢晚风回身，拍了拍谢昭的肩膀安慰，手掌在她的头顶抚了抚，“马上就解决了，你找个地方躲起来，若是有危险，你就去找寺中的主持，你很聪明，知道如何避祸。”
谢晚风握紧手中的紫檀玉骨折扇，站直身子，“小心刀剑。”
说罢，两步迈出，提气跃起，在空中旋身穿雨疾行，层层衣摆转出一个巨大的银花。
玉骨扇面唰的展开，几道暗针从中射出，直冲那女刺客面门而去，打断她对定风的进一步攻击。
谢晚风的步伐缥缈轻盈，速度又极快，肉眼难以捕捉踪迹。他只是变换了几步，便贴到那女刺客的身前，以扇为刃，对着那人的脖颈就是一划。
女刺客堪堪后仰躲过，来不及做更多动作，下一秒，手中的长鞭就被谢晚风手里的骨扇缠起，一进一退之间，鞭子就脱了手，被他远远的抛到一边。
大雨将他鬓角两边的发丝打湿，贴在脸颊旁，发间轻盈的银色缎带却好似没有沾水一般，被风吹起，在空中肆意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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