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查探
屋内非常整洁，看得出来，即使原主不在，青络也将这里收拾的很好。
青络先把烛火端到谢昭坐下的桌子旁边，然后又从五斗柜中找到一些伤药和包扎的用品，一齐端过来。
因为有男人在场，也不好直接脱掉衣服，只能将胳膊上的衣料剪开上药。
她在伤口上一顿操作，谢昭全程没有发出过一个声音。
元逸却觉得自己这个妹妹有些坚强过头了，都是娇生惯养的皇室子弟，况且她现在应当才十四而已。
疼是肯定疼的，只不过谢昭习惯了，她疼的时候不会喊，只会喝酒。
伸出另一只没有受伤的胳膊，朝男人手中的酒葫芦勾了勾手指，“还有酒吗，给我来一口。”
“自然有，喝多少都可以。”元逸把酒葫芦放进她手里。
酒刚入喉，谢昭就想起来之前两杯倒的自己，“一口就够了。”
喝罢，她看向元逸。
凉国这位宁王的母亲不知是否是异国人，元逸这长相多多少少带了些异域的特点，眉骨突出，眼窝有些凹陷，鼻梁又相当高挺，整个脸部线条都极为刚毅，配上这一身中原的服饰，倒也别有一番风情。
不过此时坐在昏黄的灯火旁边，此人面部五官也柔和了不少。
谢昭问他：“你今日为何会来三清寺？”
元逸拿回酒葫芦，“我会来此，和你之前猜测的一样，就是跟着这些个刺客来的。”
“安平之战已经向天下人展现出北晋国的野心，我怕凉国大朝会上，北晋国的使者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便赶回京都看看。”
元逸就着酒葫芦又喝了一口，“我跟了那晋国使者两天，今日见他与一个练家子接头，张口闭口说是要杀一个三清寺的女娃娃。我一想，现在在三清寺住着的可不就是我这小十妹吗，我担心这些人是针对你的，就连忙赶过来了。”
他笑了笑，眉眼英气，“只是没想到，竟然是你，茶馆一见，倒也算是缘分！”
“是有些缘分，更要多谢宁王救济的金叶子。”谢昭垂眸，有些无奈。
元逸只是跟她有些缘分，却是跟原主却是一丝缘分也无了。
若是这人能早点想起三清寺的十公主，能再早来两个月，这十公主也不至于会曝尸荒野，又被自己附了身。
当真是，世事无常。
“唉，”元逸一叹，又道，“只可惜，我本来还想留着这刺客一命，多刺探些情报出来，这下子什么也没留住。倒是刺客为何会追杀你？你又从哪学来的真一身好功夫，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青络听到这问题，嘴皮子动了动，抬眼看了一下谢昭，又忍了下来。
虽然动作极为细微，但还是被谢昭察觉到了。
元逸与她不熟，她倒是好扯谎，就是担心这小丫鬟会说漏嘴，此时见她是个聪明的，心下稍安。
“功夫是三清寺的一位云游师傅教的。这些北晋国的人追杀我，当是我发现了晋国的秘密，两个月前正是因此而逃出三清寺。”
谢昭顿了顿，“只是路上不小心摔到悬崖下，磕坏了脑子，此时也记不大清楚了。”
编吧，反正无从考究。
青络眼见的一慌，“什么？主子，您还摔到悬崖下面去了，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那您还记得我吗，不会把青络给忘了吧！”
她站起来，连忙在谢昭的周身查看。
“我无事，你不用担心。”谢昭无奈，任她摆弄，谁让谎话是自己扯的。
“这么说，这北晋国果然搞了什么幺蛾子？！”元逸握紧拳头站起来，一脸愤然，“真是狼子野心，其心可诛，此番大朝会，必定要好好压压他们嚣张的气焰！”
说完，他围着房间转着观察了一圈，又道：“你这么些年都一直住在这种地方吗？也着实太破了一点吧，是不是元逯对你不好，这你尽可告诉五哥，五哥给你讨回公道！”
元逯说的就是当今凉国的君王了，他倒是丝毫没有忌讳。
怕是在朝中立足尚有些底气。
只是没想到这五皇子多年不在凉国，竟然还能有这么大的权利与君王抗衡。
谢昭摇了摇头，“宁王不必为我费心。”
其实她也不晓得原主之前过得究竟好不好，不好妄自回答。
元逸不认同的摇摇头，“别不好意思说嘛！这样吧，你也别住这里了，我给你做主，你先搬去我那宁王府，等大朝会的时候我与元逯讲一讲，让你搬回宫里住！”
谢昭点头，同意了元逸的安排。
第二日，谢昭便和青络一起搬进了宁王府。
元逸给她安排了一个精致的客院，比之前三清寺那个小破院子好的不是一点半点。
一队丫鬟捧着盘子走进屋子，与领头的管事嬷嬷一同朝谢昭见了礼。
元逸并未告诉这些下人谢昭的身份，她们只知道是相当贵重的客人，只是当她们见到这个贵重的客人尚且是个半大的孩子，还是惊讶了一瞬。
看着打扮是个小公子，可是看相貌，又相当秀气。
听王爷的意思，应当是个女娃娃。
嬷嬷怔了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我姓谢，叫我谢公子便可。”谢昭及时为她们解了围。
“哎，好的好的，谢公子，这些是王爷让奴婢送过来的一些衣物布料，您若是想做衣服，可以挑好布料告诉奴婢，奴婢找人安排。还有一些异国的零嘴、水果，王爷让奴婢拿了些过来，给您尝尝鲜！”嬷嬷笑着说。
“哦对了，王爷还叫奴婢送过来几个丫鬟，您看着喜欢了就挑两三个伺候。”
见谢昭没有回答，嬷嬷又道，“您看……您这里还缺什么吗？都可以跟奴婢说！”
谢昭走上前，瞧了瞧那些布料，又看了看各式各样的零嘴。
忽然想起谢晚风给她买的那些衣服和吃食，样样都是他随自己一起挑选的，她相当喜欢的。
可惜了，没有带出来。
垂眸压下心中所想，抬手指向一匹藏蓝色的暗纹织锦，一匹乌黑纹金的织锦，“这两个，做两套男装吧。”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云逸的那身宽袍广袖的紫袍，又加了一句，“窄袖，窄袖，按我身上这一身做。”
她才不要穿的跟个浪荡子一般。
“哎，好的，没问题，奴婢一会儿就叫裁缝来量尺寸，”嬷嬷连忙点头应声，“那您看这些个丫鬟、零嘴什么的……”
“我不需要其他的丫鬟，吃食都留下吧。”
她转身坐到主位上，看着下人一通忙活。
全部走了之后，房间里又剩下谢昭和青络二人。
整个院子忽然间静了下来，一阵风刮过，几片叶子被风卷起，从门口的一侧，吹到另一侧。
“起风了。”谢昭突然出声，打破了安静。
青络大气也没敢喘，恭恭敬敬的站在旁边。
“青络，你可猜到些什么？”
此人是原主的贴身丫鬟，若说这世上谁最可能知道自己是个外来者，只有青络。
哪有人一两个月便练成顶尖功夫的，太夸张了，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
所以谢昭不得不防，但若这个丫头是个忠心的，她知道这些事情倒也不是坏事。
那青络似乎早有所觉，谢昭一问，就立刻走到她面前，跪下来，深深地叩首，“回禀主子，奴婢自从主子来到三清寺，就一直跟在主子身边伺候，一同生活了近十年，也算是与主子一同长大，相依为命。”
“奴婢说实话，主子的样貌气质、性格脾气，这世界上没有人比奴婢更了解。”
“青络不知道这两个月主子发生了什么，可是奴婢不得不认，奴婢明白，您不是两个月之前的主子，青络觉得您很陌生。”
谢昭一直注视着青络的眼睛，一个人如果说谎，眼睛是绝对不会骗人的。
她从眼前的这双眼睛里，看到了疑惑，却也看到了担忧。
很好。
说明此子对原主相当忠心。
“我的确不是你的主子。”谢昭不含糊，直接与她开门见山，“你的主子死了，你若想跟着我，便继续跟着，不过我只要忠心的人，如果你这辈子只认你原来的主子，那抱歉，我这里不需要你。”
你也不会活着。
忽然听到自己的主子死了，青络睁大眼睛，张着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脸的不敢置信。
眼中缓缓充盈泪水，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控制住没有让眼泪掉下来，颤抖着声音道：“奴婢，奴婢可以问……”
“你想问你的主子是如何死的？”谢昭说。
青络使劲点了点头。
谢昭摇头：“不是我杀的，我不知道她如何死的，不过我想，你应该可以推测出来，她是因何而死。”
谢昭捻着衣袖，与她解释：“我可以与你说清楚，我来这里，也是为了查清楚这件事情，北晋国也欠了我一笔债，我早晚会从那边讨回来。”
面前的浅绿衣少女面上满是悲恸，她忍了忍，然后面对着谢昭，深深地又一叩首，“青络愿意此生追随您！追随您，为主子报仇！”
谢昭满意的点了点头，谁也不会对一个陌生的人忽然产生彻头彻尾的忠心，这种抱有同样的目的而聚在一起的关系，正是自己想要的。
“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谢昭弯腰，将她扶起来，又道，“既然如此，事情的原委你都与我说清楚，包括你和你原先主子的事情。”
青络将手交叠扣在腹前，低着头，开始细细的讲。
“主子是凉国的十公主，元楚媖，是先皇娴妃娘娘的女儿，今年四月应当就年满十四周岁了。”
“不过娴妃娘娘不大受宠，十年前随着先皇驾崩，娴妃娘娘和十公主就被赶到三清寺为先皇吃斋念佛，奴婢也是这时候跟着一起来的，奴婢比十公主大三岁，年纪相仿，娘娘就让奴婢去伺候公主。”
“可是没过两年，娘娘也重病去世了，跟着一起来的一些老嬷嬷也都跑掉了，只剩奴婢守着十公主，就这样在那个院子里又过了八年。”
“出事之前，十公主好像早有预料，那段时间她对奴婢一直念叨什么秘密、北晋国之类的字眼，奴婢每每细问，她又躲闪地不回答，说什么知道的越少越好，奴婢因此也没有再追问。”
“就在两个月之前，有刺客忽然找上门来，公主与我恰好不在院中，回去的时候看到这些刺客，她当时便知道了怎么回事，只来得及交代奴婢躲在先皇的圣灵殿里不要出来，就匆忙逃了出去。奴婢日日等夜夜等，还以为是主子不想要奴婢了。”
“谁曾想，这一别竟是天人永隔……”
青络一直低着头，脚尖前面的地毯湿了一片。
谢昭听完，暗暗叹了口气，“你当真不知道那秘密是什么？”
“不知道！主子，您信我，公主真的没有告诉我！”她连忙跪下，仰着头看向谢昭，面上全是泪水，湿了一大片。
“你家公主做的很对，的确是……知道的越少越好。”谢昭一双杏眸望向远处。
可惜了，这个线索到这里又断了。
后面到底还能从哪里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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