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林丰寄语

林丰躬身向赢九霄揖了一礼，然后转而看向所有的士人，道：“说起来朝中诸公尽在，我是最年轻的人，资历浅，威望也不够。陛下让我来说话，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强的能力。”
“要说能力，吏部章尚书、户部王尚书、兵部严尚书，以及其余各部尚书，都远超于我。他们在处理事情上的能力和经验，是当世一流，是最顶尖的。”
“我还要向他们学习。”
“也就是陛下倚重，让我负责科举一事。诸位都知道科举，是给天下士人提供了一个鱼跃龙门的平台和机会，使得无数人有了施展才华的机会。”
“可以说，科举是开天辟地第一遭。因为再往前看，没有科举。”
林丰的话，回荡在殿内。
赢九霄、赢玉乾等人，都是有些疑惑，不明白林丰的意思。
这是什么意图？
章逸、王棠等人也都看过来，一脸好奇神色。
林丰继续道：“科举这样的理念，很珍贵吗？在我看来，不是特别珍贵。因为我一向是认为，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一个人有才华，却还需要平台支撑。”
“所谓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生；水不得时，风浪不平。”
“即便你有满腔抱负，不得平台，就无法施展一腔抱负。
“秦国，就是这个平台。”
“陛下，就是你们的伯乐。”
林丰侃侃而谈，直接道：“所以我说科举理念不重要，因为没有我提出来，也会有其他人提出来。至于你们能来秦国参加科举，陛下欢迎你们也器重你们。”
“我希望，你们要珍重自己的机会。因为普天之下，只有秦国，才能给你们这样的机会。”
“晋国敢开科举吗？”
“不敢！”
“齐国敢开科举吗？”
“也不敢。”
“唯独陛下，唯独秦国，才有这样的魄力，使得你们能够出仕。”
林丰的话很直接，他不认为这是溜须拍马。他所阐述的是一个事实，秦国和晋国、齐国相比较，是完全不一样的。在秦国这里，你有机会出头的，科举就是机会。
晋国和齐国不一样。
章逸、王棠等人听完，相视一望，一个个看了皇帝一眼，赢九霄一副满意的神色更是带着赞许。
这就是林丰啊。
一开口就能抓住重点。
先前，他们不明白林丰的意图，如今明白了。
一众士人听完，他们的想法和章逸等人不同。这些人心中思索后，也是点头赞同。
秦国的确是不一样，皇帝对他们，也的确是倚重。
林丰继续道：“言归正传，陛下让我说点什么，总归要说一些。陛下说了志气，太子说了骨气。如今轮到我，我就说一说人立身处世需要什么，我认为需要底气。”
“你们在秦国，做人做事都要有底气，不要畏畏缩缩。”
“涉及到底气，很多人心想，我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没有充足的准备，何来底气呢？我就是一个做事的小吏，即便我成了县令，头顶还有太守、刺史，还有朝廷大员，做事哪有什么底气啊。”
“错了，不是这样。”
“所谓的底气，不是你全部都准备好，才叫做底气。不是你身处高位，成为朝廷三公九卿，成为军中大将，你才有底气，那是错误的底气。”
林丰也开始切题。
此话一出，赢九霄眼前一亮，果然林丰这小子会说话。
他说志气。
太子说骨气。
林丰就说底气。
不论是哪一样，其实道理都一样，都是殊途同归，要鼓舞士气，要让士人坚定心思。而当着士人的面，在大殿内这个神圣的场合，恰恰也需要这样的心灵鸡汤。
这就是最好的话术。
赢九霄满是赞许，更是期待。
陆广是很理智，他即便听了皇帝和太子的话，心中热血澎湃时，仍是保持了理智。如今一听林丰的话，他觉得真是世事洞明皆学问。
林丰的话，很是关键。
林丰延续着皇帝、太子思路来的，阐述观点不会出问题。由此可见，洞悉人心也是学问。
陆广觉得自己来得太值了。
其余的士人，则是思考着。士人对林丰，极为感恩，极为感激的，所以林丰的话他们愿意听，也觉得有道理。
林丰继续道：“我认为，底气不分高低贵贱，不分身份。你是种地的农人，想种出更好的庄稼，按时缴纳赋税，遵纪守法，这是你立身处世的底气。我不惧其他，我做好了该做的事情。”
“你是商人，经商有道，生财有道，不以次充好，不欺瞒百姓，这是你立身处世的底气。”
“你是做官的，能造福于民，不贪污受贿，不违背律法，不欺压百姓，使得地方上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这也是你立身处世的底气。不必因为，是小小县令，就妄自菲薄。”
“底气是在你的行动中呈现，不是在于你的身份高低。”
“底气，看的是你所作所为，不是看你的身份。无论在什么位置，无论是什么身份，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农人、一个普通的商人、乃至于一个乞儿，只要他有信念和追求，就是有底气的。”
“回到你们的身份，未来都是要做官的人。不论是小吏，亦或是以后作为朝廷高官，都应该要有立身处世的底气。失去了这一点，你做什么事情，都做不好的。”
林丰正色道：“在我看来，你们必须要有志气、有骨气、有底气，这是最基本的要求。如果最基本的都做不到，谈什么治理国家，谈什么未来呢？当然这也适用于我自己，我请诸君共勉。”
啪！啪！！！
掌声，忽然响起来。
赢九霄听得欢喜，率先抚掌称赞。
紧跟着，太子、王棠、章逸等人，以及殿内的一个个士人也跟着不断鼓掌。
掌声如雷鸣般响起，回荡在大殿中。
好半响后，所有人停止鼓掌，赢九霄接过话，赞许道：“林丰的话说得很好，希望诸君共勉。回到正题上，你们到地方上去执政，要踏实勤奋，要有实干精神。”
“一个只知道口头上侃侃而谈，举止轻浮，颁布法令政策不调查情况，光凭脑子空想的人，没有真才实学。这样的人，必然是走不远的。”
“这样的人，难以得到大用。”
“你们是第一届开科取士的士人，是所有人的表率。朕更希望你们，能踏实做事，你们的所作所为，要配得上你们第一届开科取士士人的身份。”
“你们未来的路还很长，更是很远。朕希望你们，未来都成为秦国的中流砥柱，都成为我秦国的擎天柱石。”
赢九霄的话更是激昂。
鼓舞着士人。
林丰接过话，高声道：“誓死效忠陛下，壮大秦国，一统天下。”
这场合下，这样的话最合适。
所以林丰喊出来。
虽说章逸、王棠等人觉得尴尬，可是林丰都喊出来，而且这话语政治极度正确，完全没有任何毛病。以至于章逸、王棠等人无法避免，也只能跟着一起呐喊。
“誓死效忠陛下，壮大秦国，一统天下。”
六部尚书，包括太子赢玉乾，也是握紧了拳头，跟着呐喊。
“誓死效忠陛下，壮大秦国，一统天下。。”
一个个士人高呼，而且所有的士人无比的亢奋，无比激动，深受鼓舞。
赢九霄看到这一幕，慧心一笑。
林丰这小子，时机总是抓得这么准。恰恰这样的一番话，使得士人归心，成为他秦国未来的根基。有这些士人，以及未来的科举有源源不断的士人进入，官员体系形成活水，赢九霄就不再担心世家大族。
甚至，赢九霄借助这些官员，对地方上的掌控，就能进一步增强。
赢九霄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继续道：“关于你们的安排，目前的一个大体情况，排在前三十名的人，会安排去地方上担任县令。当然，主要是担任下县的县令，在兖州境内更多。”
“你们初入官场，不可能一来，就在咸阳以及各郡治所这样的上县任职。”
“在秦国，你们有能力，能治理好地方，会得到快速的升迁。另外，你们的考核和升迁，朕仔细考虑过，不会放在地方上，而是在吏部单独列出来，属于吏部直接管辖。”
赢九霄道：“也就是说，你们的升迁不在于地方，主要在于朝廷。朝廷内，是会一直关注你们的。”
哗！！
在场的人，前三十名的人激动起来。
所有人，尽皆如此。
一个个无比欢喜。
他们前往地方上任职，即便担任下县的县令，也是一步登天。
赢九霄继续道：“当然在地方上任职，不仅是机遇，也是考验。如果能力不足，无法执掌一县，更使得地方上混乱，必然被罢免。能者上，弱者下，这是我秦国官场的基本准则。”
“三十名开外的人，也会安排到地方上去任职，或是担任县尉，或是担任县丞，亦或是教谕。只要你们有能力，只要能脱颖而出，秦国不吝提拔。”
“还有一件事，你们当中的所有人，或是齐国、晋国的士人，或是普通寒门士人，还有些是秦国的大族子弟。不过很多人，或许都不知道秦国的一个规定。”
“朕现在提点你们。”
“或许一些人认为，怎么都是县令、佐吏这样的官职，都在地方上，不在朝廷中枢呢？”
“别觉得官职低，因为秦国的官场法则，但凡朝廷的六部尚书，以及六部侍郎，只要是秦国的朝廷重臣，必须起于县一级，必须有县一级的任职履历。”
“没有县、郡一级治理地方政务的履历，不得担任朝廷的重要职务，不得进入中枢为官。你们在地方上，尽管大展拳脚，而且必须做好。”
“秦国的官员，都得这么起来。”
“你们是科举选拔出来的，是第一批人，这就是你们的机会。朕把机会摆在了你们的面前，能否抓住全看你们。”
嘶！
陆广倒吸了口凉气。
秦国的规矩，就是不一样。陆广年纪不大，可是他才华出众，眼界也开阔。陆广很清楚一点，如今夏国会迅速的崩溃？不仅是地方上乱了，贼匪多，也不仅是皇帝昏聩，更有官员的原因。
夏国的官员，尤其中枢重臣，嘴上厉害，侃侃而谈。实际上，没有治理地方的能力。一到地方上，胡乱施政，搅和得一团糟。你没有治理的能力也就罢了，关键还不断捞钱。
在这个前提下，地方自然更进一步动荡。
夏国朝廷，很多是这样。因为这些人出身大家族，不需要在地方上去做事，就能直接进入朝廷中枢为官。
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偏偏朝廷中枢的人，不了解地方上的情况，颁布政策靠拍脑袋，完全一意孤行，自我感觉良好。最终的结果，反倒导致地方和朝廷割裂，以至于天下的动荡，进一步加剧。
其实，晋国也是这样的。
晋国中枢内，同样不缺少这样不知道地方情况的官员。
两相比较一番，秦国制度便是最好的。陆广对秦国对赢九霄，心下更是敬佩。
厉害！
太厉害了！
陆广心中庆幸，得亏自己从晋国来了秦国咸阳。如果一直窝在晋国，以陆家的影响力，他肯定能出仕做官，甚至官职未来不会低。可是那样的官员，有什么意思呢？
秦国才有明主。
赢九霄才是明主。
其余的士人，也纷纷欢喜起来，大为振奋。有秦国官场的铁律，就意味着他们在地方上做事，是极为关键的一环。这个时候的地方县令和佐吏，都是极为重要的。
赢九霄道：“尔等在地方上任职，好自为之。好了，废话就不多说，再说浪费时间。”
“来人，传膳。”
赢九霄吩咐下去。
因为偏殿内足够宽阔，且每个士人面前，都摆放着案桌。宫中太监鱼贯而入，每个人的面前都摆上酒水，摆上了一道道菜肴。赢九霄率先端起酒杯，向所有士人敬酒，拉开了宴席的序幕。
这一场宴席，对赢九霄、赢玉乾、林丰、章逸等人来说，稀松平常。
对士人来说，却是极为重要的。
一个个无比的激动。
这一场宴席，最终宾主尽欢，因为给的酒不多，士人倒也都是清醒。一众士人，最终在太监的带领下离开。
大殿中，剩下了赢九霄、赢玉乾、林丰和六部尚书的人。
赢九霄看向林丰，尽是赞许，笑吟吟道：“林丰啊，科举进行到这里，基本上告一段落。今年的科举结束，接下来就是看明年了。接下来，涉及到的是安排士人，到地方上任职了，这事你怎么看？”
“皇祖父，该让我歇歇了啊。”
林丰一副惫懒模样，说道：“官员的任免，是吏部章尚书的事儿，我不搀和了。从年初到现在，我一直忙科举忙书院，累得不行，所以后续士人的安排，让吏部去，我管不了。更何况，我的两个妻子都怀孕小半年，得天天盯着，请皇祖父体谅。”
“你个臭小子。”
赢九霄听得气不打一处来。
可是，林丰就是这样的惫懒模样，不愿意过多掺和政务。也就是科举，利国利民，是秦国的根本，所以林丰才会义不容辞，不顾一切的支持。
赢九霄最终点头，说道：“罢了，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回去好好歇息。”
林丰笑道：“多谢皇祖父，天色也不早了，家里还有孩子，还有妻子，我得先走。皇祖父，您和诸公慢慢谈吧。”
“去吧！”
赢九霄知道林丰秉性，也不强求。
林丰径直就离开，朝廷内复杂的人事安排，他懒得去管，能不掺和就不掺和，回去好好歇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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