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嫁祸
大拓王朝三十一年,腊月,大雪安静地飘落。
永长街的尽头传来一阵哀嚎,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群犯人在官兵的押解下麻木前行,这群犯人中有年过七旬的老人,也有尚在襁褓的婴儿。
他们的泪水被寒风吹干,每个人都面无表情、心如死灰。
“不知沈家犯了什么罪,惹了龙颜大怒,这会儿正在去往刑场的路上呢。”看客中一人低声道。
“唉!沈家世代文官出仕,颇得大王赏识,一夜之间竟然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只叹息世事无常、人心叵测啊!”听罢这话,众人纷纷摇头表示无奈。
沈渊的衣衫破了,头发散了,他跪在断头台上,闭上充满红血丝的双眼,热泪滚滚落下。
想想他沈家一向忠心耿耿,上对得起大王,下对得起百姓,却因妖妃的枕边之风落得今日之景,不知是陈国的报应还是上天的安排。
罢了,头搁在这断头台上,即便是死了,后世也自有分明。
魏姝被囚禁了三天三夜,期间只有宫女珠香在身边伺候,饭菜也是冷硬得难以下咽雪,她吞了一口薄粥,忽然心里堵得要命。
“娘娘,多少再吃点吧,这屋里冷得紧,您可千万仔细着自己的身体啊。”珠香搅了搅浑汤,总算挑出一块瘦肉来,她用手接着小心地送到魏姝嘴边。
魏姝扭头望着窗外零落的梅花,忧心忡忡道:“本宫咽不下,不知怎的,心跳忽然变得好快,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娘娘想多了,大王只是一时怄气,今儿个保准放您出去。”珠香乐观道。
魏姝不再搭话,忽见窗外一行太监脚步匆匆地朝着这边走来。那太监只在守卫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守卫便放他进来了。
未经人通传,一群小喽啰就无礼地闯了进来。
“放肆!你们这些没了根子的家伙太过无礼!小心大王知道要了你们的小命!”珠香上前一步呵斥道。
为首的太监捏了捏珠香的香腮,淫笑道:“好泼辣的奴才,等你主子完蛋了,洒家就把你这个小美人收入囊中,夜夜折磨,可好啊?”
“呸!你这个不要脸的变态,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珠香一口唾沫喷在李公公脸上,无比鄙夷道。
“好个贱奴才,也怪不得主子调教的了,今儿个沈渊永长街满门抄斩,你主子恐怕也活不长了,”李公公眯缝着眼,“这不,那边刚完事,大王这就派洒家传信来了。”
珠香听罢,呆呆地站着忘了反应,那边魏姝手中的白瓷碗哐啷一声落在地上,一主一仆均是惊魂未定。
“娘娘,”李公公一躬身,隔着竹帘子阴气气地说,“大王喊你去秋兰殿坐坐呢。”
“得大王厚爱,本宫这就动身。”魏姝定住心神,淡淡地说。
“喳。”李公公退到一边,他用那双色眯眯的眼睛打量着珠香,直到对方去了内屋服侍魏姝更衣才作罢。
魏姝挑了一件素白的衣服,算是对沈渊全家的告慰,发髻随意挽起,略施粉黛,虽年过三十,却仍是一副玉洁冰透的模样,衣装淡了些,却也掩不住她的天生荣姿。
出门,一阵寒风袭来,让她感到寒冷。东宫园内一派萧条,秋兰殿却是生机勃勃,饶是冬天,却也不比夏天逊色,苍翠松柏傲然挺立,红色山茶妖娆艳丽,正如蔡姬得宠之势,一发不可收拾。
此刻,蔡姬正伏在陈王的耳边说着悄悄话,两人像是新婚不久的恋人,缠绵悱恻,柔情四射。
看到这一对狗男女亲密的画面,魏姝忍不住握紧拳头,想起曾经陈王对她的甜言蜜语,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强忍住呕吐的感觉,望着陈王和蔡姬,一双冷眸中似是射出箭来。
两人嬉笑完毕,这才看到孤零零站着的魏姝,陈王假意推开蔡姬,佯装一副王者架势,双臂搭在鹿皮大椅的把手上,望着魏姝的目光中充满寒气。
“贱人!你可知罪!”陈王的脸色变得极快,刚才还是笑意盎然,这会儿却是乌云密布,他瞪大眼睛,极是愤怒的样子却让魏姝感到好笑。
“臣妾向来光明磊落,不知大王为何认定臣妾有罪?”魏姝挺直脊梁,字字玑珠。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蔡姬暗自怒骂,她最瞧不起魏姝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虽然魏姝是魏国旧君的姐姐,但昔日繁华早已落幕,魏国就像一件老旧的机器,国势已然江河日下了。今儿个就算把黑的说成白的,也无人敢替她撑腰,自己虽然是个夫人,比魏姝低了一级,但她的后台是蔡国的皇族权贵,如今嫁到陈国来,凭着四面玲珑的本领在宫中吃得很开,魏姝被孤立也在意料之中。
“哼,要证据是吗?”陈王冷笑一声,“今日,寡人就让你心服口服!”
陈王一声厉吼,掀翻了桌案,一沓一沓泛黄的信纸散落在魏姝脚下。陈王踏着纸片站在魏姝面前,两人像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一样对望着彼此。
“脚下的纸片就是你跟沈渊私通的证据,”陈王托起魏姝的下巴,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看着陈王那副又冷又狠的模样,魏姝忽然好想笑,可是眼眶却酸了,她抬起下巴,微微笑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臣妾说自己是清白的,大王信吗?”
魏姝单薄的模样像秋风中屹立的稻草,一吹就倒,陈王望着她那双澄澈的眼睛,心里忍不住一荡,神智也跟着清醒了几分。
这些日子,他天天跟蔡姬腻在一起,忽然对上这么一副玉莲般的人,顿觉如同做梦一般。
当年,两人心心相印、恩爱两凝,他们一起历经波折、共享甜蜜,只是日子多了,后宫美女多了,他那颗躁动的心也变得不安分了。曾经的海誓山盟、儿女情长似乎都成了过眼云烟,再也回不来了。
蔡姬似乎看出了陈王的犹豫,她冷冷一笑,表情冷漠地望着魏姝道:“身为王后,竟与卑贱的下属勾搭成团,娘娘你何曾考虑过大王的感受?大王一向待你不薄,你给大王戴上这顶绿帽子,难不成要让天下人都耻笑大王、唾骂大王吗?”
听罢这番话语,陈王平息的怒火又烧了起来,他掐住魏姝的下巴,冷冷道:“为何辜负寡人?”
魏姝忍住疼痛诚恳道:“大王,你向来爱憎分明,千万不要被坏人蒙蔽了眼睛,臣妾从未与沈渊私通,还望大王明察!”
在证据面前,魏姝的反驳十分无力,她明白,如今蔡姬势力强大,大王对她又宠爱有加,如果罪名落实了,恐怕她很难翻身了。
“明察?证据都摆在这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陈王望着魏姝悲戚戚的模样,心里忍不住一揪,语气也没那么咄咄逼人了。
“大王,王后娘娘一向端庄自律,从来不曾做过对不住大王的事,奴婢敢以性命担保!”魏姝的贴身宫女珠香不停地在旁边磕头为主子求情。
“狗奴才,用不着你来提醒寡人!”陈王怒火中烧,一脚把珠香踢飞了出去,珠香身子本就柔弱,此时如纸片一样飘了出去,脑袋撞在撑梁柱子上,当场昏了过去。
“珠香!”魏姝惨叫一声扑了过去,却被蔡姬出其不意地伸脚绊倒在地,她没个堤防,腹部重重地撞在桌角上,疼痛尖锐,忽而下体一阵温热,紧接着一股暖流涌了出来。
“自己都护不周全,还想保护别人?”蔡姬并未觉察到魏姝的异样,只是一个劲儿地讥讽她。
魏姝忍痛把珠香抱在怀中,模样凄然,大势已去,众人都离她远去,唯有珠香不离不弃。珠香虽是个奴才,却比那落井下石的腌臜人重情重义得多。大悲之后,她早已看淡了一切,这里的人对她来说就像小丑一样可笑。
蔡姬挽着陈王的臂膀,娇滴滴道:“大王~王后不知廉耻,上对不起大王您,下对不住黎民百姓,若是由着她去,岂不是惹天下人耻笑?此等浪荡女人留在世间,恐怕天理难容啊!还望大王细细定夺,还天下一个公道才行。”
“夫人言之有理。”陈王点头,他望向魏姝,见她眸中满是恨意,心中生出一丝愧疚来。
就在他犹豫之时,魏姝忽然从腰间拔出一把锃亮的匕首抵住脖子,她望着陈王,想到此时一别竟是阴阳两隔,忍不住悲从中来,情意更加真挚了几分。
“大王,任凭臣妾说破了嘴,您也不会相信臣妾,此等莫须有的罪名害死了沈渊全家,臣妾愧活于世,既然臣妾生不能明志,只能以死谢罪,以告慰无辜亡灵!”魏姝闭上眼睛,对准喉咙猛地刺了下去。
魏姝自杀,这可是蔡姬求之不得的事,只要魏姝一死,自己就能稳稳当当地坐上王后之位,到那时她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想想这些,蔡姬的心里更是痛快,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就在蔡姬得意之时,陈王迅速挡住了匕首,那一刀深深地扎进了他的手背中。
魏姝睁开眼,对上陈王那一双喷火的眸子,鲜血顺着匕首染红了她的手,一滴一滴地落在她身上。
下体的鲜血与眼前的鲜血融合在一起,魏姝忍不住眩晕,陈王拔出匕首,顾不得手上的伤口,捏着她的肩膀低吼道:“太子尚年幼,你怎么狠心丢下他!”
想到儿子,魏姝的泪水立马涌了出来,“太子?臣妾已经倒下,又何来太子之说?即便苟活于世,也不能换来一世安康,反而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倒不如我们母子俩一起了结了痛快!”
陈王忍不住心痛起来,太子虽然愚笨,终究是他们俩的第一个孩子,是伴随着希望和喜悦降临的孩子,犹记得当时他紧张激动的心情,这辈子再也没有过。
他忍不住抚上魏姝苍白的脸庞,竟有种流泪的冲动。
蔡姬怎能看着两人陷入情网中无法自拔,于是赶忙上前关心大王的伤势,企图终止两人的世界。
“大王!”蔡姬心疼地捧住陈王的手,“你怎能够为了一个背叛你的人受伤?”
“不碍事。”陈王推开蔡姬,怀中紧紧地抱着魏姝,这一场景让蔡姬觉得她才是真正的局外人。
嫉妒之火登时窜上心头,蔡姬不能对着大王出气,只能扬起巴掌对着身边的宫女扇下去,“大王受了伤,你们这些废物呆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找绷带和伤药来!”
宫女被蔡姬这一巴掌打蒙了,她憋着泪花,胆战心惊地领命退下了。
“大王……”魏姝气若游丝,下体不停地流着血,此刻已染湿了她的素色长裙。
陈王看到魏姝下体染红的衣裳,心里咯噔一声,嘴上却说:“想一死了之可没那么容易!”
魏姝还想说些什么,只是身上冷得紧,她再也承受不住,头一歪就晕了过去。
太医快步进入大殿,放下药箱,正欲查探大王伤势,却被陈王一声怒吼吓破了胆。
“没用的畜生!”太医被他一下子推倒在地,不敢喊痛,众人脑袋垂的很低,大气也不敢出。
“快救王后!”陈王提起太医的衣领,瞪着对方的眼睛咬牙切齿道,“若是王后保不住,你们都去给她陪葬!”
说罢,手一松,太医便一屁股跌在地上,他吓得双腿打颤,惶恐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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