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非人之敌

龙时气喘吁吁地看着银光普照下的战场。
  龙啸五真言之启的时效已经接近极限，此刻悬在半空中的那个光球也变得越发暗淡下来。
  面前的战场上已是一片狼藉，到处散落着碎裂的盔甲。在等了许久之后，终于看不见再有敌人重新站起来。
  这一场仗，打得比想象中要艰难太多。
  一千人的重骑兵在不过两三百人的轻步兵阵型中来回冲撞了五次，才终于消灭了这群顽强而诡异的敌人。
  这放在整个穹隆的战争史中，都是前所未有的。
  此起彼伏的呻吟自身后响起，那是负了重伤的军士在军营中接受治疗时发出的痛苦叫声。
  他们的伤亡达到了八十人，其中四十人永远葬身在了面前的这个战场中。
  数倍于敌军的重骑兵在面对轻步兵竟然依旧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这简直称不上是胜利。
  这些阵亡的人里，很多都曾在营中和龙时热切地打过招呼，尤其是里面的三营士卒，龙时甚至能清晰地记得他们和自己切磋时情形，而现在，他们只留下了一副冷冰冰的尸体，以及龙时脑海中那些模糊的记忆。
  他失神地拄着自己的长枪，久久看着面前的战场。
  “龙校尉，马六子他，他不行了，他说想见你。”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龙时身后传来。
  陈壮在传达这个消息时，紧握着佩刀的手在不住地颤抖着。
  这一夜，他已经失去了二十几个同营的战友。而他口中的马六子，更是与他朝夕相处的同帐。
  夜太黑，烛火太暗，他看不清面前这个校尉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的表情。但从他紧绷的身体中也能看出，他此刻也定然也在悲痛着。
  龙时无声地站起了身，向那已变得越发微弱的呻吟声快步走去。
  “龙校尉……龙校尉……”躺在地上的马六子此刻面色已经苍白。
  他的腿被敌人砍掉了一截，出血不止。
  因失血过多，他此刻眼睛已经看不见了，但还是用极为微弱的声音呼喊着。
  “我在，六子，我在。”龙时伏在马六子身边，紧紧抓住他的手。
  “我老婆……还有……三岁……咳咳……孩子……请你……请你……”
  龙时努力运气，想要让他能够继续说下去，但却只是听到他喉间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沙哑到让人不知所云，最后，彻底停了下来。
  那一双被龙时握在手中的冰凉手掌，也随之一软。
  “我会的，一定会的……”龙时迟迟答道。
  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原先生龙活虎的大活人渐渐死在面前，这种感受对于任何一腔热血的人而言都是极为痛苦的。
  一旁的三营军士们一个个面色都凝重无比。
  在他们参战前就已经做好了面对这一刻的准备，但这样的心理建设，作用仅仅只是让他们能够在战友战死时能忍住不落泪。
  龙时放下了手中的冰凉手掌，安置好，随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闭眼凝神。
  “昔芳，节哀。”齐炎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阳兄，他们都是我的部下。”  龙时的面上紧绷着，语气虽还是如往常般沉稳，但他那漆黑如深潭般的眸子此刻却是怅然失神。
  齐炎也是第一次看到龙时悲伤时的表情。
  他想到刚才在所有人都慌乱之时，是龙时一人挺身而出，这让他一度以为龙时真的有一副铁石心肠。
  可看到如今龙时的表现，这样的猜想也不攻自破，他到底还是个有血有肉的好男儿。
  “我知道你的感受。我也失去了二十多个部下，他们中很多都是我当年一个一个切磋过来的。”齐炎道。
  “你是如何忍受的？”龙时道。
  “告诉自己，必须打赢这场仗。”齐炎淡淡道。
  龙时偏头看了一眼齐炎，默默地点头。
  “你救了我们所有人。”齐炎也看向龙时。
  “并不是所有……”龙时低下头。
  “昔芳兄，我的意思是，我们都看到了，你不是一般人。”齐炎的眼神久久停留在龙时的那一头银发上。
  “敌人也不是一般的敌人。”龙时回道。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以前只是听说，这世上有所谓奇门遁甲，还有什么巫蛊之术，都是玄诡非常。没想到，今日却是亲眼见到了。”齐炎低声叹道。
  “巫蛊之术？”龙时问道。
  “是内原的巫人使用的术式。我所知道的，就有利用蛊虫来操纵尸体伤人之术，耸人听闻。其诡异程度，并不亚于今日我们所见。”齐炎答道。
  龙时一愣，而后问道：“阳兄，你可看到了敌人？”
  齐炎疑惑，“刚才交战数百人，莫不是敌人？”
  “阳兄，我说的是‘人’，血肉组成的人！”
  齐炎浑身打了个冷战，他赶忙抽出了自己手中的宝刀查看，上面依旧是滴血未沾，回想起刚才的交锋，他的确是没有见过一个敌人的面孔。
  “昔芳兄，你的意思是……！？”
  “恐怕刚刚与我们交战的，根本就不是‘人’，只是一副副盔甲罢了。”龙时道。

  “来人！快去战场上检查敌人尸首！”齐炎大喊道。
  在心神不宁地等待了许久之后，他们得来了一个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答复：没有尸首，只有一地碎甲。
  齐炎看向远方依旧是一片漆黑的青石堡，长长地吸了口凉气。
  “昔芳兄，你是想说，这青石堡里的两千叛军，都是这些东西？”
  “否则，该如何解释我们所见？”龙时道。
  “这，这……肯定是敌国的巫人在作祟！”齐炎斩钉截铁道。
  龙时紧蹙眉头：“阳兄，我想要潜入城中一探究竟。如果能了解敌军动向，对之后先锋军攻城也有好处。”
  但齐炎紧紧扣住了龙时的肩膀，“你是一营校尉，怎么能如此轻率地亲身犯险？”
  “你也看到了，如果城中都是这种怪物，那么让斥候刺探，恐怕是十死无生，但如果我去，还有希望探到些有用的情报。”
  “昔芳兄，此事不可草率，不如等大军到达之后，再做打算。”齐炎道。
  “等到大军到来，敌人的城防也就更严密了，到那时，恐怕就再难潜入。”
  “昔芳兄，你真的有把握？”齐炎满眼担忧地看向龙时。
  龙时点点头，“我不在的时候，三营的弟兄们，就由阳兄你来带领。”
  齐炎面色沉重地拍了拍龙时的肩膀，“我和三营的弟兄们，都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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