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和离

　　
“爹，娘，俺有银子了，快带小妹去城里看大夫。”在宋星辰昏迷的第三日，宋木头拿着一个钱袋子回家，还没等进屋便开始大声喊叫。
宋木头这两天不着家，家里虽然知道，可也没心思去管，半大小子总不会出事的，农家的娃子都是这样，得空就上山掏鸟窝，下水去摸鱼，就算不给家里带回来些，也能省点口粮。
此刻听到宋木头这般喊话，一个个都不禁疑惑起来，宋吕氏更是一巴掌拍在宋木头后背上，怒问：“银子是哪里来的？快说。”
虽然有银子，就有可能救回小女儿，但宋吕氏绝不接受来历不明的钱，也怕宋木头去卖身之类的。
儿女都是她的心头宝，绝不能为了救活一个，就害苦了另外一个。
“娘，俺找了份活计，给地主家放牛，一个月有三十文工钱，这是俺预支了两年的工钱，快带小妹去看大夫吧。”宋木头也不生气，只催促着家里人快些去医馆。
宋吕氏眼眶瞬间红了起来，抱着宋木头大哭。
给地主家放牛，那可是十几头牛啊！不但平时要赶出去放，收工还得给牛打草，收拾牛棚，起早贪黑不得闲不说，还不管饭。
而正常的放牛郎，一个月至少有五六十文的工钱，就算这样也很少有人敢接这个活。
一头牛值十两银子左右，万一没照看好，就是把自己赔进去也不够的。
况且宋木头不过是十岁的半大孩子，哪里能忙的过来。
“爹娘，你们带小妹去医馆吧，俺有空就会帮木头去放牛，不会有事的。”宋阳开口道。
“俺有空也会去帮忙。”宋月亮也在一旁出声。
“俺也可以打草。”宋三月小声的开口，因为没能照顾好宋星辰，这几日她自责的几乎不说一句话。
“好，都是娘的好孩子。”宋吕氏欣慰的开口，拿在手中的钱袋子却重的压着她喘不过气来。
这七百多文钱，看着是很多，可根本就不够去医馆看病的，最多是能买点伤药回来，之前借的一百文，不过是买了两副退烧药而已。
扭头看向坐在炕边上的宋三山，宋吕氏气不打一处来的喊道：“宋三山，你是非得等俺们娘几个都死利索了，才肯为俺们娘几个出头吗？这才多少日子啊，老闺女就被打的在鬼门关走了两次，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
“俺……”宋三山说了一个字，便又缩了回去。
“娘，还是先给小妹看伤要紧，其他的事都等小妹醒来再说吧。”宋阳看了一眼父亲，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失望。
宋月亮抿了抿唇，握着拳头道：“娘，你带小妹去看病吧，家里的事情交给俺就成了。等小妹好了，咱们再去讨公道，要是小妹有个……”宋月亮哽咽着，眼眶猩红的道：“俺就拿刀去宰了那两个，让她们给小妹填命去，反正这样活着也是憋屈。”
“二闺女，她们也是你的堂姐妹啊。”宋三山呐呐的开口。
“俺亲妹妹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俺管他狗屁的堂姐妹，俺就知道小妹是被她们伤的，一次不够，又来一次，就算俺们命贱，可也没命硬到怎么打都不死！”宋月亮气的大吼，“就算小妹能熬过去，这笔账，俺也不会就这么算了，不把她们打的头破血流，俺宋月亮就一头撞死在老宅门口，让他们一辈子也别想安宁！”
“说的好，活的这么憋屈，还不如拉着他们一起上路。”宋吕氏抬手抹了一把眼泪，看着宋三山恨恨的道：“老闺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不用你这个大孝子、好弟弟、好叔叔出面，俺们娘俩就拿着刀，去把老宅都给平了，也省的一大家子被人活活打死！”
说完，宋吕氏便将钱袋子揣入怀中，上前把宋星辰抱起来，不和宋三山打一声招呼就走。
这种遇事就缩头的男人，她宋吕氏真心看不上。
走到门口的时候，宋吕氏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宋三山一眼，语气平静的道：“宋三山，你最好盼着老闺女没事，否则俺就去剁了那一家子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就等着给他们披麻戴孝吧。要是老闺女没事，咱们俩就和离，以后孩子们愿意就都跟着俺过，也省得他们跟着你，一辈子都给老宅的人当孙子，俺吕青花生的孩子没下贱到给人当奴才。”
“娘！”宋木头急忙唤了一声，拉着宋吕氏的衣角道：“俺跟着，以后俺也能挣钱了，俺养活娘和哥哥姐姐还有妹妹。”
“俺也跟着娘，反正爹也不在乎俺们的死活。”宋月亮大声附和。
宋三月没有说话，却是站到宋吕氏身边，表明了她的立场。
宋阳看了看一脸震惊的父亲，又看了看一脸决绝，却暗藏心伤的宋吕氏，上前接过宋星辰。
“娘，咱们先去给小妹看大夫吧，不管结果如何，俺们几个都跟着娘一起，就算死也一起。”宋阳说完，便大步出了房门。
娘几个没有半分留恋的离开，宋三山呆呆的坐在炕上，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依旧没能回神。
他不是不心疼孩子，不是不想给他们好日子过，可多年来被孝字压的不懂得反抗，只知道干活，想着省口粮食给孩子们吃。
可刚刚发生了什么？
因为那些从来都不把他当亲人的亲人，把自己的家人给逼的要去死，就算活着也不肯再和他一起过日子了吗？
就这么失神的坐着，宋三山满脸的灰败之色，从来没有过的绝望快要将他淹没，想不明白宋吕氏怎么就变得这么绝情，这些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而且，他已经说过了，绝不会让那边卖了自己的娃子啊！
正朝镇子走去的一家人，自是不知道宋三山的反应，很快便来到镇上的沈家医馆。
村子里谁家有病，但凡要用药都会来这里买，主要是因为这沈家医馆的价钱最公道，而且从来不卖假药。
却很少有人知道，这家才开了几年的医馆，其实是医药世家的小公子，因为对医学痴迷，又不想被那些所谓的贵人耽搁了宝贵时间，去看一些富贵病，这才背着家里，来到小镇上躲清静。
“大夫，俺闺女已经昏迷三天了，您快给瞧瞧是怎么回事。”宋吕氏捏着袖子里的钱袋子，担心银子不够用，可现在能吃一副药也是好的，说不定就有效了。
沈一默不作声的诊脉，又做了一番检查之后，有些疑惑的皱着眉头。
宋吕氏见状，以为宋星辰情况不好，吓得差点跌倒在地，也不敢去追问宋星辰的病情如何。
要知道镇子上，一共就有两家医馆，可另外一家的看诊费就要五百文钱，剩下的铜钱更是不够抓药的，那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沈一沉默一会后道：“将人送到后堂去。”
说完，便转身朝后堂走去，伙计见状忙上前引路，心里明白，东家这是遇到疑难杂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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