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水至清则无鱼

　　知府离开之后，宋星辰便将金盏叫来，让他去点人前往押送物资，自也交代金盏要亲自盯着救援物资的数量和质量，并由金盏代替宋星辰签下借条。

　　因为大雪的突袭，宋星辰只得劳累雁城知府，为了表示歉意，便从空间里拿了一些东西，让苹果转交，也有结交之意。

　　毕竟旱城和雁城是相邻的，虽然府城之间的距离有些远，但若快马加鞭最多也就是七八日的路程，日后和宋阳也能守望相助，总比让宋阳孤立无援的好。

　　“这个知府倒是有点意思，也是个人精。”唐棠把玩着茶杯，撇撇嘴道：“知县和他岳家贪了那么多银子和宝贝，这知府只拿出一小部分，就把那些受害人给安抚了，还落得个青天大老爷的名声。一部分上缴朝廷，又分了一部分给咱们封口，美名其曰是精神损失补偿，他自己不知道揣腰包里多少。现在又玩这一套，一点本钱不花的卖了咱们一个大人情，却把他库房里的存货给换成新的。这心机……啧啧！”

　　宋星辰浅笑，“若他没点本事，怎么能做了这么多年的知府？我让人调查过，这个知府也是大周官员中，少数没有后台的人，便是他现在和京城那边的官员有了些许关联，也是这几年的事，也难为他能爬到现在的地步。”

　　“你倒是挺欣赏他的？”唐棠微微皱眉，显然是不认同宋星辰的话。

　　“算不上欣赏，但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是人的生存之道，亦是本能。”宋星辰无奈叹息道：“你出身将军府，并不曾真正体验过底层人的苦楚，所以无法接受知府的献媚和圆滑。却不知，若非这样他早已被踢出官场。虽然这个知府没有大作为，可到底不是那种欺压百姓的官员，只是在遇到惹不起的人之际会自我保护的当做不知情。若天底下多数的官员都如他这般，老百姓的日子也会好过不少。”

　　“若都是好官，老百姓才会真正的有好日子过，都如他这般，不也是纵容那些狗官欺压百姓吗？”唐棠是真的不能理解宋星辰的意思，在她看来只有是非对错，没有中间的灰色地带。

　　看着唐棠求解的姿态，宋星辰思索了片刻，并非是为自己被现实所影响的心而反省，而是想着如何与唐棠说出自己的观点。

　　“这世上有许多事，并不是我们所期待怎样，便能怎样的。若这世上都是清官，便也就没有好官之说。就拿县令举个例子，他的确是个混蛋，可他这一倒台，受益的人是谁？那些巴结着给县令送银子的人，他们就吃亏了吗？”宋星辰选择反问的方式。

　　唐棠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被县令欺压过的普通百姓，得到了知府大人给的抚恤银子，虽然伤害已经造成，可这些人以后却能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比起卖儿卖女的价钱还高，也许他们心里还有恨，可生活还要继续下去，并且以后也会更懂得规避风险。”宋星辰说道这里顿了一下。

　　“上缴朝廷的贪污银子有几十万两，比一个府城一年的税收还要多，这些银子朝廷自有用处，且多多益善。你我，以及雁城知府都得了好处，不管是用在自家的花销上，又或是有其他用处，都算是意外之财。而那些送礼的人，虽然他们不敢来拿回银子，可当初给知县送礼，必然也是得到好处的，他们送的心甘情愿。”

　　“不管唐棠你是如何想的，都必须要明白这个世界的生存之道，水至清则无鱼。既然改变不了这个世界，那就让自己融入这个世界，至少要试着去接受，在能力范围内做真正的自己，便已经是人生的赢家。”宋星辰认真的说完，便笑着起身离开。

　　至于唐棠是否能明白，宋星辰也不打算再说些什么，这就是阶级的区别。

　　虽然唐棠生在官家，却没有官家子弟那些不良作风，可实际上还是有一些独属于官家子女的傲娇和作风，例如眼里揉不得沙子。

　　金盏带走了一半的皇家侍卫，又将宋家和唐家的护卫各带走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则是留下来继续保护宋星辰和唐棠。

　　宋星辰让苹果随着先一步前往旱城，若雪灾真的发生，苹果自是能帮上一些忙，毕竟苹果的急救常识不比救援小分队的差。

　　让宋星辰意外的是，沈六竟然留下一封书信，悄然跟上了苹果他们的队伍。

　　“这个沈六，果然是没按好心，我看他就是看上了咱们苹果的美貌，所以才会不辞而别的追上去的。”唐棠在得知消息后，气恼的跺脚道：“等我追上他们，看我怎么收拾他，真是救了个白眼狼，救命恩人还没启程，咱们这还有个孕妇呢，这小子就不顾咱们去泡妞了。”

　　“苹果是个有分寸的女子，我相信她会处理好的。”宋星辰倒是没那么大的火气，“正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沈六会对苹果动心思也是正常的，毕竟咱们这一行人里，除了我这个孕妇，只有苹果是个温婉的让人心动的女子。”

　　唐棠刚要点头，忽然发觉宋星辰这是在暗暗的损她，叉着腰喊道：“喂，你这么说就过分了啊！摆明了是在骂我不温柔，是个女汉纸嘛！不待这么欺负的人，人家也是有优点的好伐？”

　　“对，唐大小姐的优点便是，一般的男子都不是你的对手，娶了你要么就成为妻管严，要么就得比你身手好，否则还真是不知道这日子要怎么过啊！”宋星辰抚着肚子，与唐棠拌嘴，日子才不那么无聊。

　　“哼，不理你了。明天就要启程了，我要泡个热水澡去，省的接下来几天都不能好好休息，我都觉得自己要发臭了。”唐棠本想发飙，可看到宋星辰的动作，只能暗搓搓的忍下。

　　心里想着，等你生完孩子的，看我唐棠怎么怼你！

　　没人打扰，宋星辰便进了空间，陪着夜朗说了一会话，便开始对他进行精神力的治疗。

　　直到有人来敲门，宋星辰这才离开房间，却不知道空间里的夜朗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虽然动作很轻，却是那样的真实。

　　“郡主，客栈都被百姓们包围了。听说您要启程去旱城援救雪灾中的灾民，大家伙都自发的送来粮食和救援的物资，还有一个身强力壮的，想要跟着您一道去旱城，出一点力呢。”掌柜的站在宋星辰的房间门口，见宋星辰出来后，恭敬的开口道。

　　不过看掌柜的笑意，便知道他是高兴的，也为百姓们的举动感到自豪。

　　宋星辰朝外望去，见百姓们把门口的位置都占了，甚至一眼望过去，根本看不到队伍的尾，可见是来了多少人。

　　“劳烦掌柜的，让伙计们帮忙清点一下，不管谁送了多少东西过来，都记录在册，本郡主虽然不能一一打赏，但会在旱城和雁城的地界上立下一块碑文，让两城的百姓知道守望相助，才是度过难关的最大倚仗。本郡主亦会如实禀报朝廷，让当今知道子民的这份善心，我想圣上必定会龙心大悦！”宋星辰语气激昂的喊道，银两足以让门口的百姓听到。

　　“这……这事真的能禀明圣上？”掌柜的说话都结巴了，显然是不敢相信还有这样的好事，“可大家送来的只是一点点的粮食，还有一些旧衣……”

　　“善，从不分大小。救援物资若是只寄往朝廷从国库里拨款，或是大户人家捐赠，也只能是解一时之急。若大家能相互帮助，何愁没有和谐家园？这些东西都是心意，比真金白银更可贵，哪怕只是糙米糙面，只是旧衣，却是能救人命的东西，还有比这份心意更珍贵的吗？”宋星辰高声质问。

　　其实是在说给百姓们听，希望他们能够口口相传，世世代代的将这份善意传递下去。

　　美德，在任何年代都是珍贵无比的。

　　掌柜的愣了好一会，深深的朝宋星辰鞠躬。

　　“枉草民多吃了几十年的米饭，却不如郡主明白各中道理，草民真是惭愧！”掌柜的汗颜道：“草民愿捐纹银千两，用来购买赈灾物资，还请郡主不要嫌弃。”

　　宋星辰虚扶了一把，笑道：“掌柜的不必如此客气，与其捐赠银子，不如用这些银子做些可携带的粮食，让愿意前去帮助旱城同胞们的好心人路上带着，也省的他们在路上舍不得填饱肚子。”

　　“是，草民明白了，草民这就去安排。”掌柜的立马应承。

　　“慢着。”宋星辰拦住了掌柜的，笑道：“还请掌柜的帮忙安排一下，租用一些马车和牛车，将百姓们捐赠的物资拉到旱城去。需要花多少银子都不用省着，本郡主自会着人结账。另外也请掌柜的转告愿意去旱城援助的人们，旱城百姓会记住他们的好，记住这份情分，本郡主也会记得他们的善。待救援结束之后，救援小分队的人会按照他们的贡献，给予一定的工钱。”

　　“这怕是不妥，这些人都是真心实意愿意去帮忙的，并不是为了银子。”掌柜的有些难为，显然是和那些人聊过了。

　　“所以请掌柜的一定要转达清楚，他们的心意本郡主都记下了，但也请他们为家人着想。此番前去救援，必定会耽误了家里的生计，他们的家人也需要米粮下锅。本郡主不敢保证以后有人去做义工，是否也有人给最基本的生活保障，但只要本郡主还是救援小分队的一员，便不会让义工们白白的担了风险，却让家里捉襟见肘！”宋星辰温柔浅笑，“救援小分队没有银子，本郡主便用嫁妆银子填补，绝不会贪墨了好心人的捐赠款项，更不会让任何义工寒心！”

　　这次掌柜的不说话了，虽然震撼宋星辰的表态，可真正让他无法开口的却是宋星辰的笑容。

　　温暖而不含杂质，那样自灵魂所深处所表达的真挚令人不忍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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