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乐乐，怎么和你爸说话呢？”
从梁放拿出文件后，一直没有缓过神来的江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熟练地开始在父女之间和稀泥，经过二十多年的时间这项工作越来越熟练。
江母表面让江乐乐不要和她爸顶嘴，看似针对江乐乐，然而实际上江乐乐十分清楚，江母的本意并不是想要偏向谁，她只是希望这个家继续维持幸福平和的表象而已，实际上为了实现这个局面，需要退让的往往都是势单力薄的那一方，也就是江乐乐。
江乐乐这一次没有像过去的很多次那样妥协，而是昂起头倔强地望向江父。
她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什么都害怕得小女孩儿了，所以她已经可以给自己做决定了。
江父黑着脸瞪向江乐乐，想要用眼神逼退她。
一时间饭桌上的气氛愈发的剑拔弩张。
此刻梁放的心情同样紧张，刚刚的行为完全是他自己的想法，他当然知道这很疯狂，所以他连老郑都没提前说过。
不过他刚刚说的都是实话，这绝不是秀肌肉，像暴发户一样展示自己的家底，而是这些身外之物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他想的是如果这些他都可以毫无保留地拿出来，是不是就能向所有人证明他的决心？
在上一段婚姻里，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失败者。
那段婚姻败给了许多因素，情感、金钱、甚至是双方从一开始就不对等的家庭。
但那个时候他年轻、他不信邪，撞得头破血流直到完全麻木才认清现实，这是他不愿向任何人，包括他的小姑娘揭开的过去。
他本以为恢复单身后，余生他都会在追求极致的平淡中慢慢度过，没想到老天爷竟然如此眷顾他，愿意再给他一次追求幸福的机会。
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他这样年纪的人，竟然在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身上找到了久违的安全感，而且因为这份安全感太过适配，让他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有她的未来，所以在这个特别的时间点他才想要“来把大的”，把自己的未来交到小姑娘的手里。
他所有的筹码无外乎就是当年站在风口上积攒下的运气。
他相信江乐乐，也相信自己，所以他不怕allin，大不了重新当回it老民工。
至于私人健身教练就算了吧，这辈子他只想拥有一个学员，虽然这个学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已经消极训练很久了。
“梁先生。”
“叔叔您别这样，还是叫我小梁吧。”
“好，小梁，”江父看了一眼女儿，冲着男人说道，“很高兴乐乐能把你领来和我们见面，我觉得有些话可能需要我们单独聊聊，这样吧，今天毕竟是过节，大家先吃饭吧，我们明天单独找个时间聊聊。”
单独找梁放聊？
背着她？
江乐乐看向江父，不明白她爸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怕饭桌上直接拒绝太难看，想要单独劝退她男朋友？
本就爱胡思乱想的江乐乐在这一刻又产生了很多想法。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想法算不算冲动，但她心底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
从她领着梁放进入家门的那一刻起，她就决定对待这段感情她要更努力一点。
如果她爸妈不同意，她就先和梁放“暗度陈仓”，转到地下试试，只是这样要委屈梁放了。
她已经长大了，生活是她自己的，她相信自己真实的感受，这是任何人包括父母都给不了的人生指导。
可是哪怕从小到大都处在高压的家庭氛围之下，作为这个家里唯一的孩子，她还是有她的义务和使命。
如果她的“阳奉阴违”骗过她爸妈，她的努力改变不了任何现状的话。
面临这样的局面，江乐乐问自己她要怎么做？
想到这里江乐乐觉得呼吸困难，可是哪怕再困难，她应该还是会选择做一个有担当的成年人。
听爸妈的，和梁放分开。
仅仅想到这个场景，江乐乐都觉得心尖像是被揪着一样疼，悲伤的情绪迅速蔓延全身。
只有面临分别才会意识到对方的重要性，不知不觉间，她的生活已经充满了梁放的身影。
是清晨的第一杯咖啡、是别人都不理解但他们就是觉得很好笑的冷笑话、是每天小包子更喜欢谁的日常无脑争宠。
这对梁放不公平，对她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可是现实就是这样，她希望他们彼此都能少受一点伤害。
她决定妥协一半，让梁放回归自己原本的生活，然后用后半生无声的抗议，就当她是成年后的叛逆，让他们一家人在以后的日子里相亲相爱、相互折磨好了。
不和梁放在一起，可以，去相亲，也可以，但是她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和任何父母介绍的人在一起。
与其说她和梁放爱的多么的轰轰烈烈，后半生把他放在心里当做白月光，不如说她只是不想再这样糊里糊涂地去过被安排好的人生而已。
就让她一个人孤独地走下去好了！
她这次任性定了！希望他们不要不识好歹！
江乐乐的眼眶悄悄地红了。
她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没有梁放，也没有可爱的小包子、只剩下她和她爸妈每天互相折磨。
梁放看着小姑娘夹起菜放在嘴边不吃，却低着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心里有几分心疼又有几分暖意。
原来他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他的小姑娘此刻虽然没有说话，心却是和他贴在一起的。
男人在饭桌下悄悄握住小姑娘的另一只手，无声地传达一切有他在，不要担心。
接下来这顿饭吃得愈发的沉默，无论梁放如何活跃气氛，江父都不接话。
江母几次想开口劝劝江父不要这样，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比起争执更可怕的是沉默，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江乐乐不喜欢这样的氛围却又无力改变。
饭后江乐乐帮着江母一起收拾桌子，梁放想要上前帮忙，被江母以他是客人怎么能干活为理由拦住，最后只能和江父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平日里虽然称不上伶牙俐齿，但是素来也和木讷贴不上边的梁放第一次产生表达的无力感。
他有意为自己再多说两句，但是想到刚刚饭桌上的氛围，又怕起到反效果，心里纠结得不行。
这一刻，他身上往日里无论任何时候都可以从容面对的事态光环消失了，他现在只是一个第一次去女朋友家，因为不得未来岳父喜欢，坐立难安的可怜男人。
想不到也得说！总不能两个男人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梁放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确认没问题后，和江父重新开始了一轮聊天。
和中年男人聊天梁放其实没有太多的经验，不过根据老郑之前给他传授的心得，聊聊时政和民生肯定没有问题。
来之前为了做好充足的准备，他把大鱼研究院上半年产出的各种内容趋势报告看了一遍，特别是中年男人关心的内容，不能说倒背如流，至少也是可以和别人提案的水平。
江乐乐不顾江母的“让你爸和小梁单独聊聊，没准俩人能聊得投缘”的阻拦，洗完手急匆匆地从厨房跑出来。
看到梁放和她爸正在严肃讨论某拼团app的线上买菜业务对他们家这种社区超市的影响，惊讶的眼睛都快掉到地上了，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上前加入，还是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溜回厨房。
正努力在江父面前刷好感的男人看见手都还没擦干就跑出来的小姑娘，条理清晰的论述突然停住了，内心涌起一股巨大的感动，眼前的画面就是他被资本拥抱、又主动把它甩开后一直想要的生活，回家之后有人关心、有烟火气。
“哼，去厨房泡壶茶。”把女儿所有表现都看在眼里的江父轻声一哼，再次打算支走江乐乐。
“泡茶，泡什么茶？”江乐乐傻乎乎的发问。
江父没眼看魂都在其他男人身上的江乐乐，板起脸不悦地说道，“问你妈。”
“哦。”问就问呗，江乐乐撇撇嘴，转身前偷偷冲着梁放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能沟通就好，能沟通就代表着有机会拿下。
小梁同学，加油哦！
“你刚说的这个活动真的能让线下超市顶住来自线上的冲击？”
表面上装作不在意，其实对梁放说的每一句听得都很认真地江父清清嗓子，开口问道。
孩子毕竟大了，不能再像以往那样他们说什么是什么了，他自诩是个擅长教育孩子的人，不然江乐乐也考不上重点大学。
所以哪怕是为了让自己说的话更有力量，江父也会试着放下成见，向男人收集更多信息。
“嗯？对，其实线上线下并不一定非得是敌对的关系，完全可以加以融合，比如通过快递驿站引流到店内……”
听到江父的问题，梁放重新打起精神，他虽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是好歹也是当过卷王的人，再加上自己对互联网以及线下店铺运营的深刻理解，深入浅出地给江父提了好几个解决方案。
时间在两个男人的问答中悄悄流逝。
就在梁放感觉自己的发挥非常加分的时候，已经得到足够信息的江父向早已收拾好厨房，坐在一旁默默听他们讨论的江母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工具人江母就以梁放舟车劳顿太过辛苦，让他早点回酒店休息结束了他的这次登门之旅，走之前还不忘让梁放把他价值不菲的合同拿走。
这就好像经过漫长的前奏，刚唱上一句副歌就被人把歌切掉了，一时间在场的两个年轻人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
刚刚那段不算长的饭后谈话，到底是不是有效谈话？
此刻他们俩都说不好，不过他们也知道，并不是江父这颗老姜多辣，更多的是因为他们当局者迷罢了。
“那明天叔叔定好时间后让乐乐通知我，我开车来接您。”
梁放走之前不忘把明天的见面敲死，他要拿下江父，无论什么手段。
“你按照导航开，路上注意安全。”江乐乐想下楼送送梁放，但被江父的咳嗽声制止。
这个节骨眼，她还是不要挑战她爸的权威了。
梁放走后江父江母好似达成了默契，江乐乐厚着脸皮问了几句，没得到有效信息。
反倒是江父三句不离让她努力工作，女生也要拼搏事业，江乐乐听得头疼，敷衍了几句后，以自己也累了逃回房间。
洗澡的时候借着水声，江乐乐试图把自己代入她爸，模拟刚刚的场景，然后推测各种可能发生的结果。
他们这应该也不算毫无胜算吧？
江乐乐洗掉头上的泡沫难得乐观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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