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哪怕百惠琉加觉得自己大概率是出现幻听了，可他周围人的神情变化无一不在说明着同一件事——对、没错，这里就是忽然发生了人命案件。
并且在慌乱的愕然过去片刻后，百惠琉加身旁有几个反应快的路人群众，还非常迅速地抓起手机按下快捷报警键。
接着他们便以虽然神情忐忑，但口齿异常清晰的流利语速，飞快播报完了眼下的时间地点和事件概况等，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们如此“业务熟练”的原因。
百惠琉加：怎么现在，大家对普通路人的要求都这么高了吗？
以往日常基本是学校和家里两点一线的少年，如今正在恍恍惚惚地接受着他踏进社会的“必修课”，因此凝滞停顿在原地了好一会儿。
而就只是这片刻功夫，呼啸而至的警笛声就直接封锁了这处街道，让总算回神的百惠琉加是想走都走不了，并且这还没完。
目暮十三拉开车门一下车，环顾的视线打眼便捕捉到了人群中想要收缩存在感的黑发少年，于是他当即就朝着对方打了声招呼：“好巧啊百惠君，你怎么又出现在这了？”
百惠琉加：……这同样也是他想问的啊，还有他现在假装自己有点耳背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但上述想法只在心里自欺欺人地划过了一刹那，接着百惠琉加便强打起笑容，计划着快速打完招呼后就借口有事先走，他可不想再度参与进什么案件当中。
可寒暄过后的目暮十三却是先开口说道：“组织其他群众一一录口供还需要时间，而百惠君既然在这里，正好可以从你先开始。”
言罢，胖警官还伸手拍了拍黑发少年的肩膀，以显示着自己对他的放心与信任。
肩膀被拍得莫名沉重了起来，百惠琉加张张口，心中尽是难以言说的欲哭无泪。
但他还是想咬牙挣扎一下：“抱歉目暮警官，我只是路过刚好听到了声音，我待会儿还有事，所以现下可能比较赶时间……”
“原来是这样啊，那可要尽快了。”目暮十三点点头表示明白，随即脸色也跟着话题认真起来：“别担心，只是例行问询的几个问题罢了，高木——”
见着对方都直接敲定了流程安排，百惠琉加还能怎样，当然只能笑容勉强地应了声：“……好。”
见状，目暮十三也不接着多废话，和小跑过来的高木涉交代几句后，就打算继续指挥现场的其他警察下属。
可他才刚转身，就听见了少年有些飘忽的回答声：“抱歉高木警官，我真的只是路过而已，随后就突然听到了尖叫声。”
……只不过是换了交谈对象的敬称，百惠琉加的其他回答，基本上是从刚才那里原封不动地照着搬过来。
目暮十三没想到百惠琉加是“消极配合”的层面，只以为他是陌生于应该涵盖的范围。
“百惠君，可以从你听见惊声尖叫前头一点开始说起，不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哪怕再微小都可以说说看。”
目暮十三边安排着偏远一点的其他警察，便带着点鼓励地温和引导着少年。
闻言，百惠琉加转眸看向对方，然后，他原本就有些僵硬的笑容此刻更是倏然裂开了。
毫无掩饰的变化如此明显，所以目暮十三见状便是眼前一亮：“是想到了哪一处关键点吗？”
回神迎上目暮十三热切眼神的百惠琉加赶忙摇摇头：不！他不是他没有！
岂料眼神交流的两人，可以说是一点默契都没有。
“什么，居然不止一处的吗！！”
目暮十三当即有些抑制不住地小声惊呼了下，而百惠琉加身旁的高木涉更是握紧了笔，就等着黑发少年开口陈述要点一二三。
百惠琉加张口就想反驳目暮十三并澄清误会，可是他再望过去的红瞳，好死不死地又看到了，对方身后不远处直线上空的浅淡虚影。
——真巧，又是一个受害者亡魂呢。
“咳咳咳咳……”不仅意图辩驳的开口失败了，百惠琉加还不小心将自己呛得直咳嗽。
高木涉适时地帮忙顺气并宽慰道：“别急啊百惠君，我们可以慢慢来的。”
“咳咳，我没事……”不、不对，现在好像他真“有事”了。
表情管理还不到位的少年，脸上变化过快的神色不仅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还极其容易引导人往复杂化的地方想。
高木涉和目暮十三对视一眼，便在后者的微微点头中得到了默许的肯定，于是他小声向百惠琉加传递着眼色收到的“指示”。
“别怕百惠君，请放心大胆地尽管说吧，我们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察，什么情况都能扛得住！”
——但估计这个可能真不行。
百惠琉加的目光，下意识地虚虚掠过了淡淡人影……毕竟这好像已经超出警察的执勤范畴了。
可没等这里的三人僵持多久，倒映在红瞳中的虚浮人影竟然开始缓缓移动了。
百惠琉加有些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要知道先前的那位亡魂小姐也只不过是在原地转圈罢了。
将百惠琉加的全部变化看在眼中，目暮十三顿了顿，随即意识到对方目光焦点好像并不是在自己身上后，就侧身几步让开了视野。
顺畅通行的前方没有任何遮挡，于是视力卓越的百惠琉加就亲眼瞧见了，那个亡魂虚影确实是正在移动——正面目有些狰狞地、在跟着一个与他面容穿着皆无共同点的男性缓慢移动。
……或者说，是仇恨的冤孽将他们联系在了一起。
甚至不需要过多思考，茅塞顿开的百惠琉加便霍然明悟，那个畏畏缩缩在紧张录着口供的家伙，就是这场人命案件中唯一的犯罪嫌疑人。
——还有什么证据，是能比得过被害者的“亲自指认”呢？
“目暮警官……”褪去其他情绪，一改先前表现的百惠琉加冷静得不像话：“我看到了，那个人就是凶手。”
本该充斥着各种活跃心情的赤红双瞳，此时竟像是蒙上了一层浅淡薄雾，令正面迎上这幕的其他两人都有些莫名地心惊肉跳。
就好像……连光亮也照不进去的暗红深处，少年目之所及的镜像世界正与他们泾渭分明。
……
“咕噜——”
高木涉情不自禁的喉咙滚动声，不小心打破了倏然静谧的割裂空间，而被连带着终于回神的目暮十三也总算有了反应。
“百惠君……”目暮十三不知为何，感觉自己出口的话语有些艰涩：“你真的‘看到’了凶手是谁吗？”
“……”
闻言的少年先是沉默了下，随即在忽然渐起的冰凉感触中哑声开口：“我确认就是他，但是我的证据可能不太够，所以……”
说到这里，百惠琉加不知为何卡顿了下，才接着说道：“……所以还请您重点排查下街道拐角的垃圾桶，以及死者的瞳孔和对方的衣裤。”
匆匆说完，黑发少年也不给目暮十三和高木涉一点接受信息的缓冲时间，做了个握空手势就转身告辞：“抱歉，我能说的就是这些了，还请照旧替我保密，谢谢。”
而百惠琉加最后留给两人的，就是唯一一个想法——百惠君同时还是学校田径部的种子选手吗，这跑得可真快啊。
“咳咳。”意识到自己想得有些过于跑偏，目暮十三假装咳嗽将话题拉回正轨，高木涉也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
但不管百惠琉加的“证言”到底是真是假，他们都有必要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于是目暮十三让高木涉先去排查街道垃圾桶，自己则是快步拦下了被作为无辜群众放行的“嫌疑人”。
“如有冒犯还请海涵，但是这位先生，可以容许我的下属为您做下检查吗。”目暮十三在对方越来越慌张的神色中，逐渐坚定了话语的肃然。
远离人潮的僻静巷道，除了偶尔路过歇脚的流浪猫咪外，现在还有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少年特意来拜访。
“砰、砰砰——”
由剧烈起伏胸口鼓噪出的，是重重弹响的杂乱心跳声，呼吸急促的黑发少年有一瞬间甚至感觉，心率过快的自己好像窒息了刹那。
他从没有一次跑得这么快过，百惠琉加一度以为刚才的自己是在与生命赛跑着。
“松田……”
嘶哑的呼唤艰涩破碎，良久，总算是缓过来了一点的百惠琉加瞳孔失焦地看着身边人。
“你告诉我松田……我刚刚、到底是怎么了？”
冰凉的感触遮住了少年正在不停颤动的羽睫，松田阵平开口的声音有些轻飘飘：“要听吗琉加，这可能是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哦。”
氤氲的雾气被冷凉的安慰包围覆盖着，百惠琉加听着传进耳朵的话语愣了愣，再度蔓延的沉默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之久，但……
——最糟糕的经历不是早就已经降临过了吗？那他又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告诉我松田，告诉我你看到的，你验证的，你推测的。”
“告诉我在你眼中，百惠琉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伙！”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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