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豪言壮语过后便是无可奈何。
方蔷对那只将死不死的大公鸡丝毫不怵，可拿着刀试了好几次也没能结果了它，反把它弄得要死不活。
“是这样吧？”
伴随着有气无力的“咯咯咯”的哀嚎，方蔷把公鸡摁在案板上，看着它毛绒绒的脖颈，不确定地看向李想。
“是这样吗？”李想从门后探出身，可他以前买的都是去过毛的，也没见过这种阵仗，于是犹疑地看向门外。
姜黎终究还是看不下去了。
她放下正择着的菜，从方蔷手中接过菜刀。
“摁住。”
方蔷赶忙把一跳一跳的公鸡死死摁住，方蔷随手拔去它颈部的小毛，干脆利落的一刀，那只本在“咯咯咯”抗议的公鸡顿时不再言语。
姜黎放下菜刀，把公鸡倒拎过来递给方蔷，说了句“继续放血”就离开了，只留下李想和方蔷面面相觑。
“她……我是说姜大神她，一直都这样吗？”方蔷呆呆看着到大公鸡的血顺着脖颈那道平滑的创口“滴嗒嗒”“滴嗒嗒”。
“应该是吧？”他们是发小没错，可这样干净利落，如同一个刀下遍布亡魂般的冷漠屠夫般的姜黎，他也是第一次见。
“你以后对姜大神还是要尊敬些。”方蔷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日子还长呢。”
除了这个小插曲，今天总的来说还是无比悠闲的一天。
早上闲散着步去往魔都医学院参观，回到家吃过午饭打开电视，也不看，只是充当打牌的背景音。
约么是累了，姜黎今天有些不在状态，李想和方蔷痛定思痛，亲密无间地通力合作，倒也没输得太难看。
而当天色渐晚，牌打腻了，他们也终于没事好做了。
李想本想找部电视看，可无意间瞥见电视旁的老式放映机，像是勾起了某些悠远的回忆。李想抽屉里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一张《红猪》cd，朝两人晃晃：“宫崎骏的动漫，要不要看？”
“我最喜欢他的动漫了。”方蔷脸上满是憧憬。“小时候还想做他动漫里的女主角呢。”
“《天空之城》？”姜黎把茶几上的扑克牌收进盒子，突然问。
“是他故事里的歌。”李想也想起了那些午后，温暖的阳光，空灵的音符，在躺椅上晃来晃去的姜黎，于是点头：“久石让是他的搭档，到现在……我还是想成为久石让那样能治愈他人的音乐家。”
亚得里亚海的飞贼，天真的孩童，最后的对决，红猪的搭档菲奥，永远在等待的吉娜……
电影结束，红色飞行艇和潇洒又不潇洒的猪消失在画面里，方蔷仍未从故事中走出来：“你说……红猪它到底喜欢谁呢？”
“应该是菲奥吧。”李想觉得自己就是那只猪，心里藏着的事情太多，从来不敢、也不肯在他人面前表露分毫，所以越来越沉闷，越来越压抑，最后只好戴上了一副脱不下的面具，“是菲奥让他变回了人，也只有像菲奥那样的女孩儿才能把他从过去的回忆里解救出来。”
“最后跟红猪在一起的是吉娜吧。”姜黎一如既往的客观敏锐，“红色飞艇最后停在了亚得里亚海的小岛上，那她，一定也等到了她想等的那个人。”
李想和方蔷发现，回放过才发现真是这样。
“可菲奥该怎么办呢？菲奥初吻给了红猪，还为了红猪把自己当作赌注，她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红猪吧。”方蔷明显更中意菲奥。
“结局菲奥不是去亚得里亚海过暑假了嘛，说不准她就是冲着红猪去的呢。”李想看方蔷似神情低落，于是宽慰。
“你是说她给他做小？”方蔷抬头，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李想，“说起来小李总大小也是个富二代，有这种想法也不稀奇……”
李想白皙的脸上瞬间窘出一层红。
他本想安慰她，哪知她枪口一转就把目标对准了自己。
他是慌乱，可又不会安慰。
“算啦，不逗你了。”看他这么不禁逗，方蔷拍拍他的肩，大度地放过他，“我方蔷欣赏的女孩就算喜欢也是去争去抢，哪里会那样做。”
晚餐他们不准备做了，想着出去吃，还可以继续看魔都的夜景。姜黎说晚上不想吃东西，于是就变成李想跟方蔷一起去。
临出发前李想丢给姜黎一个不愧我的好发小的眼神。
这是表白后两人第一次单独相处。
方蔷在前一蹦一跳，李想在后踉跄追逐。
好在红绿灯拦住了方蔷的脚步。
斑马线前是一对满头银发的老爷爷老奶奶，两人约么六七十岁年纪，头发俱已银白穿着同样颜色的长裤，同样款式鞋子。老奶奶是极青春的桃红色外套，老爷爷则是黑色外套、黑色鸭舌帽。
霓虹渐转，老爷爷自然挽起老奶奶的手臂，两人手挽着手、肩并着肩，缓缓向马路对面而去。
李想的心像是被触动了一下，胸中莫名酸涩、又莫名感动。
他拿出手机，飞快地摁下快门键。
这就是相濡以沫吧。
紧追着方蔷，李想忍不住这样想。
……
虽然是工作日，江边依旧摩肩接踵，车水马龙。
李想找打到方蔷时她正倚靠在江边的护栏旁静静看着被两岸的五色霓虹照耀的分外绚烂的江面和江上极引人注目的“钟蓓蓓”号。
他没喊她，只是起身去往身旁的售票厅买了船票。
“走吧。”他说。
方蔷回头，自然接过他捧在手心的冰淇淋，刚咬一口才发现包裹着冰淇淋的纸片是一张“钟蓓蓓”号的船票，于是不解望向他。
李想说：“前天你说想去的。”
“谢谢。”方蔷呆了下，展颜一笑，“我自己都忘了。”
随着一声悠远的汽笛，“钟蓓蓓”号渐渐从码头驶离。
方蔷站在船头，看着两岸黑压压的人群轻声说：“这还是我第一次坐船呢。”
“没跟他一起去过？”李想把船票一会捏成对折一会又摊开，装作随意闲聊。知道不该问，可又忍不住不问，“经常看到小情侣在雀儿河上划船。”
“啊？”方蔷愣了片刻，旋即反应过来，“都是高中生嘛，学校管得严，没敢去。”
她确实没去过，但不需要告诉他，只会平添烦恼。
从小到大，她追求者茫茫，可她从未接受过其中任何一个。
说她眼高于顶也好，自命清高也好，可她确实无心于此。
家里困窘的现状，辛勤劳作的妈妈，早早辍学的哥哥，难瞑目的爸爸，这些都压在她肩上，让她片刻不得放松。
能改变这一切的，只有成功。
方蔷转身直视着李想，眼神不如往日那般明媚，甚至带着微不可察的哀伤。
“李想，你知道吗，我家很穷的。”
“我爸爸走了后整个家都靠我妈妈维持。她没什么文化，为了能让我们继续读书只能去做清洁工，早上不到六点出门，晚上过了九点才能回家。”
“可我哥还是辍了学。”
“其实原本我也想放弃舞蹈学金融或者计算机什么的。但你也知道，我在学习上向来没什么天赋的……家里人也不同意。他们知道我喜欢这个，不想我受一点委屈。”
“为了我，他们付出了太多太多。于我而言，他们永远是最重要的。”
看着李想眼里的心疼，方蔷默了会方继续说：“你看这儿多繁华啊。看到这些高楼大厦，看到这艘“钟蓓蓓”号我就在想，我也要像钟老师，像千千万万个生活在这里的人一样，凭借自己的努力，在这儿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我不崇拜她，但我想成为她。”
“只有成为她才能赚好多好多钱，才能让妈妈不用再那么辛苦，才能让他……不再一件衣服穿好多好多年。”
即使是说着这样的愿望，方蔷仍是笑着的。
她指着身侧的东方明珠，豪情万丈。
“我来过，我看到，我征服。”
在两人到了楼下，李想刚想推门而入就感觉到自已被拉扯着的衣角，于是回首。
“你会为我保密的，对吧？”方蔷难得有这样小女儿态的忐忑。她是第一次把自己的柔软一面坦露给其他人，就像垃圾填满垃圾桶就得清运，事情在心里堆久了也难免会想倒一倒。
一个人的难过告诉给另外一个人听，有另一个人一起分担，好像就没那么难过了。
虽然怎么都不该是他的。
李想犹豫了下，还是伸手帮她拢了拢被风吹散的火红发梢，看着仰首一动不动乖巧望着自己的方蔷，轻轻点头表示知道。
可李想心里堵得慌。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方蔷。
在他眼中，方蔷永远乐观开朗，永远张扬向上，永远无所畏惧，永远直面一切。距两人初遇已经六年，相识也过半载，直到现在他才稍稍触及她那颗疲倦又昂扬、脆弱又坚强的心。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姜黎什么都没问，只是把煮好的牛奶递给方蔷，方蔷松了口气，一边“咕咚咕咚”喝着一边含混不清地说：“不喝牛奶也可以的。我从小到大沾床就睡，从来不失眠。喝了姜大神的爱心，哈……我感觉我已经要睡着了。”
“药还有吗？”姜黎一直看着迷迷瞪瞪的方蔷晃悠悠地出了餐厅，晃悠悠地消失在楼梯口方才把另一杯牛奶递给李想，“就把它当做就药的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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