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社长你总算来了！”魏伟像是才看到周浩然，招呼了一声就急匆匆推着他往台上走，“快快快，下一个就是你。”
“我们是十三号。”周浩然挣开魏伟的手，只看了李想一眼便把目光重新放到李思齐身上，“思齐，去年迎新我邀请你时你可没给我这个面子……”
“谁让社长你没我英俊潇洒惹人爱呢。”李思齐没有理会周浩然，在舞蹈社他们一向不合，倒是魏伟丝毫不介意周浩然的嫌弃，反把他勒得更紧，“你们是十三号啊，事太多，忙晕头了……”
“晚上冷，别感冒了。”像是嗅到了她的味道，李想终于抬头，看着身边的她想脱下身上的外套，可她已然躲开。
“都要上台了衣服怎么还乱七八糟的？”像是没看到他们魏伟点头，魏伟拉正李想的领结，嘱咐他，“别想太多，等我叫你名字。让她看看钢琴前的你。”
魏伟和李思齐去台上热场了，周浩然跟方蔷说着以前自己上台演出的趣事，方蔷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显然心不在焉。台那边掌声越来越热烈，他们在台后都听得到越来越热烈的“啦啦操”“啦啦操”“啦啦操”的呼喊。
“你是舞蹈社的社员吧？我有印象，上次庆功宴上。”像是终于看到李想，周浩然脸上带着笑，人也热情，“真是巧了。你打算表演啦啦操？我跟方蔷新共同编排了一支新舞，今天是我们第一次合作演出，她有些紧张，你可以跳啦啦操给我们打打气。”
“学长，可以了。”方蔷终于开口。她看着一言不发，只是望着自己的李想，对周浩然说，“别影响他，他要上台了。”
李想仍没有放弃那个打算，他知道自己已经偏激，但他没有退路。
向前说不定仍有见到光的可能，可如果因为胆怯停步，他，一定会错过她。
当舞台的聚光灯落在他身上，当幕布拉起，当台下的人群没有预想般看到妩媚妖娆的他，看到场间唯一的一架钢琴时，一切喧嚣归于寂静。他不再胡思乱想，奋起一腔孤勇，孤注一掷地走向台上。
当他一身白色燕尾服，如同从中世纪迈步而出的王子般在琴前坐下时，台下的哗然终于无可抑制。
今天台下各年级的学生都有，但最多的还是大一新生。无论是钢琴系、舞蹈系，还是其他金融、天文、物理、考古乃至各个小语种，新生很难不对军训结束时那个穿着露脐装在教官前大跳《girlfriend》的男生留有印象。
“军训啦啦操第一人vs钢琴小王子？我的天，这也太顶了！”
“救命！！！美好的□□不见了我竟然觉得白礼服更配他……”
“决定了！就算他弹的钢琴系第一差我也一定一定要投他一票！！！”
没有理会台下纷扰的议论，李想轻拂衣袂，自然坐在钢琴前。
他也是这些年才发现，舞台上的他，钢琴前的他从不会有不安，不会踌躇这种情绪。
这是他此生第一次在近万人面前演奏，可当舞台上的灯光渐渐熄灭，当场间只有一束微光照耀在他身上，双手抚在黑白琴键上的那一刻，李想的心自然沉静下来。
他轻轻看着散落在指尖的微光，不可抑制地想起六年前的初遇。
琴声渐起，于是场间的喧嚣消散于无形，唯有悠扬的音符流淌。
时而温暖如风，时而柔如彩虹，时而忧伤如雾。
像是无望的爱，在梦中徘徊，惶恐、不安，不知来去，想去拥抱，怕都是幻影。
像是黑夜的光，照耀着前路，迷茫，黑暗，不见五指，想奔向她，怕都是虚妄。
曲调终了，灯光重新亮起，可像是被唤醒了关于他或她的回忆，人们都沉浸在自己的梦中，不愿醒来。
只有远方的浪潮拍打着海岸。
可梦终会醒。
万众瞩目间，李想直接站起身。
他没有往日的踌躇，更没有往日的退缩，他看向她，看向舞台一角驻足不前的方蔷。
灯光师眼前一亮，手指微动，台上的镁光灯蓦然照耀在方蔷脸上、身上。
他走向她，
从黑暗走向光明。
捧着最张扬、最奔放的玫瑰，来到方蔷身旁。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他单膝跪地。
“我会变成你喜欢的那种人，只要你想。”
方蔷没想参加这次迎新晚会的。
军训好不容易结束，这段时间她的兼职收入直线下降，可她欠周浩然的钱还没还清。她正想趁闲下来的时间把这半个月丢掉的拿回来，所以当周浩然向她提起这次迎新晚会时她直接拒绝了。
可后来周浩然告诉她这次迎新晚会是有奖金的。
如果是两人合作的话，她觉得舞蹈社最近练的桑巴舞就很好，热情奔放，很能活跃气氛，适合迎新晚会这种场合，可周浩然解释说去年迎新会上已经有人跳过这个了，今年再选这个属于拾人牙慧，很难有好成绩，方蔷也就没坚持。
周浩然最后自编了一支双人舞，叫《有你的夏》。
她问周浩然这个主题会不会太暧昧，周浩然说他们都说刚上大学，高中时候被老师家长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学习，要听老师话，不要浪费时间，不要恋爱，现在他们到了大学，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痛痛快快爱一场，以这个角度来看这个主题无疑无比契合，很容易引起共鸣，也一定能拿到很多想谈场恋爱的男孩女孩们手里那一票。
她觉得有道理，于是答应了。
然后便是今天。
方蔷知道李想跟以前不同。所以在等候区遇到他有意外，有突兀，可也就自然接受了。可她怎么都没想到，他会这样做。
在她还是个小女孩，哥哥只是个调皮捣蛋的学生，妈妈只是个今天会抱怨菜又涨价了，明天会说肉又贵了些的家庭主妇，而爸爸就会笑着说等兄妹俩放了礼拜可以去雀儿山摘点野菜，肉的话该买还得买，兄妹俩正长身体，女儿又是个无肉不欢的，一天都离不了，学校正好发了购物卡，一会记得给女儿买个猪蹄膀回来。而趴在地上看着少女漫的小方蔷便会奖励给爸爸一个大大的拥抱。
被随手扔在地上的少女漫里，男主角正在万众瞩目下捧着九十九朵玫瑰花向女主角表白，就像此刻。
可她当时想的是，她才不要什么玫瑰花，她的王子，一定要顿顿给她猪蹄吃。
方蔷接过他小心捧起的娇艳玫瑰，望着他眼里的喜意，猛地一挥，玫瑰花束化作漫天花雨，洒落在她的脸上，他的身上。
看着他眼里的喜意，方蔷想，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从来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李想，你失约了。”方蔷怔怔看着飘落在自己白色鞋子上的红色花瓣，轻轻把它抖落在地上。
耀眼的镁光灯下，在他渐渐黯淡的眼里，方蔷一下，一下，又一下，直到它汁液横流，直到它全成碎屑。她低着头，看着再拼凑不出原型的玫瑰屑说，“鹭岛是一次，军训是一次，而今天，是第三次了。”
“李想。”她终于抬头，语气柔弱无助，“我是没想过你会遵守承诺。可我们来鹭城才多久就已经是第三次了……放过我，好吗？”
“对不起……”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她，他眼里的她永远张扬，永远自信，可见到这样娇弱的她，无助的她，而且是因为自己……
原来他的追寻于她而言却是这样的困扰。
心像她脚下的玫瑰花瓣，被一下，一下，又一下，终于成为碎屑……
他们头顶耀眼的光已经被灯光师转向另一个方向，可事情的发展明显超乎所有人的预料，原本起哄喊着“在一起”“在一起”甚至“嫁给他”的男孩女孩们也渐渐安静，心软些的甚至不忍地捂住了嘴……
周浩然微眯着的眼终于睁开，嗤笑一声，随手弹落肩头的玫瑰花瓣，对方蔷说：“该我们上台了。”
“去喝酒吧。”魏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李想身后，轻轻拍拍他的肩，“江昌去订座了，兴倪也在从图书馆往回赶，过了这个末日，明天一切都翻篇，都是全新的一天。”
“舍长，我想看看她。”李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舞台霓虹闪烁，舞台下哨声和唏嘘声此起彼伏。
他和她完全不受台下影响，步调整齐划一，面庞青春洋溢。
她在前，他在后，他轻触她的黑色发丝，她牵起他的手，他轻低着头，他们的手举过头，汇成一个大大的爱心形状……
“有你的夏，才是夏。”
伴随着舞蹈的结束，魏伟跟李思齐说了句什么，李思齐点头应下，自己上了台。
李想摇头拒绝了魏伟的搀扶。
想看的已经看过，于是他不再坚持。
可他突然觉得原来当做玩笑看的玛雅人世界末日预言说不定是真的。
不然今天怎么会这么漫长？
“舍长。”解开白色燕尾服的纽扣，把燕尾服随手丢弃。他跟魏伟走下台，没再回头，“我们总说周浩然不好，可只有那样阳光的他，向上的他，不像……我的他，她才会动心，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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