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只见庆国公何淮宗绷着一张脸,赫然的立在门口。
不用开口说话,周身自带着贵族特有的威严。
不用想,若卿也知道何淮宗来此处的目的。反观,她的面色却异常的平静。
庆国公瞟了一眼若卿,便将视线定在何俊的身上,见到自己的儿子微低着头,垂目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
他失望的冷哼了一声。
眼瞧着庆国公径直的走了过去,寻一个板凳坐了下来。
何俊目光带着几分怯懦,喊了声“父亲。”
庆国公没有回应,看都不看他,反倒是对着自始至终都面色坦然的若卿,不着痕迹地打量一番。
只见她衣香髻影,头上珠光宝气,倒不比做贵女时差上几分,当即便心下了然,周少安对她是上了心。
他微扬着头,目中反而露出几分关切,“若卿,看你过的不错,我便放心了。”
这话成功吸引了若卿的目光,到底是将目光落在何淮宗的身上。
若卿看到的是他挂在嘴角的那抹笑意。只是那笑,怎么瞧着怎么别扭。
若卿没有言语,她知道,她只需听着就好。等他说完,她大概就可以走了。
果然,庆国公瞧着她继续道:“当初,你父亲遇难,我原本要在陛下面前替他求情,愿陛下看在两家即将结为姻亲的份上,免他一死。可惜啊。”他叹了口气,面露悲愤,“你父亲性情刚烈,竟一头撞死在大理寺。事已至此,老夫也是别无他法。”
“杜老夫子分明是受不得大理寺酷刑,才碰壁而亡的!”何俊突然接话道。
“住口!”何淮宗呵斥着,瞧着何俊的眼神越发的鄙夷不屑,“夫子没教过你,吾且交谈之,汝休说也。”
话音一落,何俊越发觉得寄颜无所,尤其是当着若卿的面,那无地自容的模样。
任谁瞧了,也会叹一声庆国公实在太过严厉。
可这落在若卿眼里却全然变了样,何淮宗的那句“住口”,怎么听都有官官相护的意味。
至少,认为周少安滥用酷刑残害囚犯的,不止她杜若卿一个。
尤其是坊间的各种传言,似乎都将矛头指向周少安。
气氛还在僵持着,何淮宗端起一旁白釉青花的茶碗,小啜一口。
“若卿啊,”庆国公眯了下眼睛,“以后,若是有什么困难,尽管去国公府找我,虽然你与俊儿的婚事止步于此了。可是,我与你父亲多年交情还在,必当对你格外照拂。”
这话一出,再明显不过了,照拂不过是客气一下。
真正的目的不就是想告诉她:你如今这身份,就别幻想着还能入我何家的门,至少他何淮宗这关,就别想过。
贵女毕竟是做惯了的,身上的傲气一点没少。
若卿只礼貌的挑了下嘴角,“多谢何大人好意,若卿就算遇到再大的困难,也不敢去府上叨扰,以免周大人觉得您越俎代庖。若因此与您生了嫌隙,那反倒是若卿的不是了。”
这话虽然让何淮宗听着不太舒服,甚至有些刺耳。不过没关系,她能听懂,就成!当下也没发脾气,反而略微挑了下嘴角,也不言语。
“何大人,若没别的事,若卿就告辞了。”
庆国公点点头。
待若卿出了包厢的门,庆国公脸色骤变,瞧着何俊那副低头垂目的样子,心口的那股子气怎么也憋不住。
他走上前,用命令的语气道:“抬起头来!”
听到父亲的命令,何俊不得不抬起头,怯懦的瞧着父亲。
却在下一刻,见到父亲猛地抬手,一巴掌狠狠地扇了过来,打的他头歪向了一边。只觉得,脸上登时一阵火辣的疼痛。
他知道父亲心里难免有气,却不曾想,他能气到这个地步,却也只敢捂着脸,不敢说话。
“知道我为何打你吗?”何淮宗道。
那巴掌打的太重,他的一边脸发麻、发僵,何俊扯着僵硬的嘴角,声如蚊蝇,道:“知道。”
何淮宗目光严厉,言语间更是很厉,“知道你还敢还敢见杜若卿!若不是周少安派人递了消息,我还不知,你竟然为了个杜若卿,能屈尊降贵到如此地步。竟生了带她远走高飞的心思。”
话音落地,何俊心头紧缩,脸色更是惊得惨白。
原来,他与若卿说的话,全被他听到了。又听到周少安这三个字,他咬紧了压根。
其实,何淮宗赶到时,恰好听到自己的儿子正在许诺,扬言要带杜若卿离开京城。
那时,他已是气急攻心。
何俊一连“我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见他吞吐了半天,何淮宗沉着脸,继续道:“你以为,你离开京城,带着她远走高飞就能从此双宿双飞,就能过上百年琴瑟的日子?没了国公府的庇护,没了世子的爵位,你还有什么!难不成你想隐姓埋名,躲在乡村的一角,守着一亩方唐了此残生!”他伸手指着何俊的脸,“我告诉你!何家的产业,你一文也别想带走!”
此番话一出,何俊的脸色煞白,连站着似乎都有些不稳,父亲的话如一根刺,狠狠的扎在他的心窝处。
不过,他依旧不肯认错,且振振有词的道:“父亲,您真的以为若卿在周少安府上过的很好吗?那周少安就是个禽兽,我若不救她,若卿会被折磨死的!”
“你以为你救得了吗?”何淮宗厉言呵斥着,右手在桌子上狠狠的拍了一下,“且不说那周少安手里有着她的卖身契,你就没想过,京城内,惦记着杜若卿的官家子弟不计其数。想买她的,难道只有周少安一人?”
话到此处,何俊沉着的眼眸,瞬间惊涛骤起,“难不成,是担心杜老夫子的案子再度复发,不敢买!”
“哼!”何淮宗冷哼一声,“心思不在仕途上,众人皆知的事情,你到现在才想通。我告诉你,无论她杜若卿过的如何!从今往后,都与何家无关!与你无关!”
他本想再骂一句“白痴”。可瞧着何俊木然的神情,到了嘴边的话,竟破例收了回去。
可他没想到,何俊接下来的话,气的他真想再抽他一巴掌。
“父亲,就算他周少安身居要职,位列九卿之一,可他到底不能与何家相提并论,他能做的,我为何不可?他周少安难道就不怕惹祸上身?”
“糊涂东西!”何淮宗站起身,眸中似有熊熊火光,真是恨铁不成钢,“你若有他一半的本事,我何须在此与你浪费口舌!”
被父亲如此的贬低,何俊心里的恨意越发深彻,往常倒也罢了,而今,他竟拿自己与周少安比较。
更何况,他哪有那么不堪,若不是近半年都在柳州赈灾,他又怎会连京中情势都分析不得。
不过,就算再气,他到底也不敢顶撞了父亲半分,他双拳紧握,掩藏于袖中,“父亲,有朝一日,我定会凭我自己,身居高位,纵横仕途。”
那句,让父亲看的起,他没敢说出口。
何淮宗听了倒还算满意,他这儿子,最怕言语相激,他最是知道,怎么才能让他收了心。
——
梦兰轩
周少安手里提着从一梦楼买来的红豆酥,向若卿走近,没想到,刚一走近,若卿不自控的闪开。
周少安深吸口气,他是真没哄过女人。
也深知,他在不自控的情况伤了她,如往常那般对待,固然只会让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从袖口摸出一封信,轻声道:“杜若兰的信,你要不要看?”
为了讨好她,他特意从纪伯恩那截了信。
闻言,若卿果然不在抗拒,竟抬脚向他走来,快靠近的时候,又惊惧的顿住。
他才留意,她眼睛盯着的,不是他,而是他的手,确切的说,是他手里的那封信。
隔着老远,若卿就要伸手抽走那封信,可惜,信被周少安攥的死死的。根本就是徒劳。
若卿加大了力度,妄图将那封信抽走。换来的是男人的躲闪。
“你再用力,那信便撕了。”周少安道。
“周少安,你若不肯给,大可不提,既然提了又不肯给,你到底想怎样!”若卿沉着一张脸道。
“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周少安说着,伸手便要解她丝带。
若卿吓的一闪,他这般行为,定是要与她行那事,她用厌烦的眼神瞧着他:“周少安,你积点德,我已然被你伤成这样!就不能让我休息几天!这世间女子甚多,你要泻火,春月阁的姑娘多的是。”
这话一出,周少安滞于空中的手便缩了回去,他到底是看清了,她对他怨气竟这般深。
不过,自怨自艾绝不是他周少安的作为。
眼前的女人,让他此刻多了几分耐心。
“我不过想看看你伤到了哪!信自会给你看。”
“哼!”若卿轻哼一声,用鄙视的目光瞧着他。
这还是若卿第一次,对他投来鄙夷的眼神,以前的她,固然对自己含着恨,可周少安从不在意。
这般眼神,周少安心下一片荒凉。
果然,见了何俊,她就更不会爱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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