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破碎
心目中最喜欢,最割舍不下的?
云公子听了,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凌沐妍。
他如今最喜欢的,最割舍不下的,不就是身边这位凌姑娘吗?
云公子总觉得大相师的话别有深意,不由抿了抿唇。
古公子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却是想不到自己有什么是最喜欢而且割舍不下的。
或许是相术,追求到大相师那样的境界吧。
若是如此,割舍掉之后,他又如何能成为大相师?
古公子越想越是矛盾,不由看向面色微变的凌沐妍:“不知道凌姑娘的心里,什么是最割舍不下的?”
凌沐妍却是抬头看向大相师,对上他那张苍老的面容道:“既然割舍不下,那就不必割舍的。既然放不下,那么何必为了放下而成为大相师?民女想要保护住这点最喜欢的,最割舍不下的东西,才会想要成为大相师的。若是全部通通要舍下,那么民女成为大相师又有什么意义?”
此话一出,古公子不由目瞪口呆。
凌沐妍还真说得出口,究竟是什么割舍不下的东西,竟然让她宁愿不做大相师,得罪大相师也要不放下的?
他悄悄看向一旁的云公子,发现云公子的脸色有些动容。
大相师似乎并不惊讶凌沐妍大答案,神色如常。
皇上大吃一惊后,却是抚掌而笑:“凌姑娘果然是真性情,有什么就说什么。”
如此耿直的性子叫他十分喜欢,却又有些无可奈何。
这般耿直,轻易就放弃了,以后若是成为大相师,心目中有了软肋,很可能轻易被人威胁而助纣为虐。
这是成为大相师的禁忌,没见历代的大相师无父无母,没有兄弟姊妹,更不会成亲。没有妻子,没有儿女,这才没有弱点。
没有弱点的大相师,才能为皇帝所用,成为举国上下第一人。
不然有弱点在,谁都能轻易拿捏住大相师。
不过换句话来说,大相师没有弱点,皇帝拿他也是没有办法。
如果一个有弱点的人继承大相师之位,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容易拿捏得住?
这想法一出,皇帝不由微微眯起眼,心里一动。
大相师看向凌沐妍,郑重地问道:“凌姑娘是宁愿放弃成为大相师,也不愿意放下?若是如此,那么第四轮比试,凌姑娘就算是弃权,这会儿可以离开了。”
“在离开之前,民女有一个心愿,想请大相师指点迷津。”凌沐妍矮身行礼后,徐徐说出此话来。
“哦?是什么心愿,不妨说来听听。”大相师听了,饶有兴致地问道。
“民女曾经丢失的宝物,不知道大相师可否还回来?”凌沐妍盯着他眉宇间的黑雾,她发现云公子和古公子都是看不见的,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言恒还能有谁?
她原本还以为凌容的话是提醒自己,黑珠子落在了皇帝手里,刨根问底会有危险,甚至丢掉小命。
如今再次见到大相师,凌沐妍看到他眉宇间的黑雾。短短几天内,能把大相师的气运弄得如此糟糕的,除了言恒再没有谁了。
大相师还没说话,他身后的侍从就呵斥道:“胡说什么,大相师怎么可能有你的宝物,凌姑娘不要信口开河,实在无礼至极!”
“民女只是讨要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怎的就算无礼了?”凌沐妍对皇帝也是矮身行礼,说道:“前阵子民女在别院中有梁上君子光顾了两次,都是冲着民女的传家宝来的。第一回失手,第二回却是利用民女身边的丫鬟,哄骗她把传家宝弄出了别院之外。”
“原本民女以为要找不回来,伤心至极。只是宝物会留下痕迹,若果并非主人的手上,则会蚕食对方的气运。刚才见大相师如此憔悴衰弱的模样,民女不得不有次猜想。”
她说得头头是道,皇帝也不由看向一旁的大相师。
大相师神色坦然,仿佛并不知情。唯独他身后的侍从脸色微白,被皇帝盯着不由低下头。
“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帝冷着一张脸,究竟是什么样的传家宝,竟然让大相师身边人觊觎,然后哄骗后偷回来献给大相师?
他始终不觉得大相师会有此想法,毕竟皇家的宝物多得很,哪里需要再去外头找什么宝物?
“凌姑娘是一派胡言,还请皇上明鉴,大相师是无辜的,在下亦然。”侍从再次抬头,一脸坦然地答道:“凌姑娘是心有不甘,这才会诬陷大相师的。”
“心有不甘吗?”凌沐妍微微笑开了,露出丢失黑珠子后第一次的笑容,只是眼神却依旧冷若冰霜:“民女的确不甘心,没有能耐护住传家宝,让它流落在他处。既然这位公子一再辩驳宝物并不在他的手上,那么大相师身上的气运又是谁在短短几天内抽走的,这位公子吗?”
侍从立刻跪在地上道:“在下冤枉得很,还请皇上和大相师还在下一个清白。”
大相师抬手抚过自己的眉心,施施然道:“没料到有一天,居然有人能够看到老夫的气运。”
他早就不能看见了,更别提关于自己,这辈子就没能看见过。
如今居然有小辈能够看见,大相师是十分欣慰:“你们两人看见了吗?”
云公子摇头,古公子虽有不甘,依旧只能摇头。
“皇上,看来比试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皇帝听了大相师的话,赞同地点头道:“不错,看来凌姑娘更适合继承大相师之位……”
“皇上,民女只想要回属于凌家的传家宝,至于其它的,实在不敢肖想。”凌沐妍对大相师身边人偷去黑珠子的事气愤不已,说什么都不愿意接下大相师之位。
如果做大相师就能随心所欲,连身边人都不能管束住,那么她又何必成为这样的人?
皇帝听得有趣,多少人盼着能够成为大相师,万人之上一人之下。
凌沐妍居然为了传家宝,却要放弃这个机会,实在难得。
他不由好奇了,问道:“大相师真是得了凌姑娘的传家宝?不若拿出来,叫朕看看?朕倒是好奇,究竟是什么让凌姑娘如此看重,就连大相师都不愿意做了。”
大相师重重地叹气一声,神色愧疚道:“是老夫的错,因为这身子骨不争气,一天不如一天,底下人着急病急乱投医。听闻有宝物能够治百病,这侍从就花重金买了来,送到老夫身边。”
“可惜那黑珠子在落入老夫手里的那一刹那便滑落在地上碎掉了,碎裂之前感觉到眼前有一道身影晃过,老夫还以为是错觉,如今听凌姑娘的话才明白,那是传家宝的器灵。他宁愿碎裂也不愿意落入他人手里,还在最后一刻报复在老夫身上。”
落在地上,碎了?
凌沐妍脸色刷白,踉跄两步,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要晕厥过去。
云公子眼明手快,伸手扶住她,满脸担忧道:“凌姑娘没事吧?”
皇帝看见凌沐妍的神色,也不由皱眉道:“凌家的传家宝是一颗珠子,又碎裂了?”
“是,碎片老夫还留着。原本侍从送来这珠子的时候,老夫也不曾想会是凌家的宝物。若非凌姑娘提起,老夫只怕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大相师又是一声轻叹,侍从很快去取了一个锦盒回来。
锦盒被太监送到凌沐妍跟前,她却满脸发白,根本没有勇气打开。
还是云公子看不过去,上前一步打开了锦盒。
里面果真是碎渣,隐约能看出是一颗黑色的珠子。
凌沐妍跪在锦盒前,面如死灰。她没想到匆匆一别,言恒附身的黑珠子居然变成了这样。
宁可玉碎,不能瓦全吗?
她眼圈一红,小心翼翼拨弄着锦盒里的碎渣,然后郑重地合上,把锦盒抱在怀里:“皇上,恕民女失礼,先行出宫去了。”
看见宝物碎成渣子,任是谁都要伤心欲绝。
皇帝善解人意地点头,还吩咐太监领着凌沐妍离宫:“比试暂时先到这里,你们二人也先回去吧。”
“是,皇上。”云公子出去后迫不及待追上凌沐妍,担心她会因为失去凌家的传家宝而想不开。
古公子难得沉默地跟在云公子身后,他很清楚传家宝对一个家族的意义。
看到传家宝碎裂在面前,罪魁祸首还不是自己能够谴责得了,古公子很能明白凌沐妍如今的心情。
那种憋屈,那种无从发泄的愤怒,只因为身份地位远不如对方。
凌沐妍恍恍惚惚被青霜扶着上了马车,很快回到了别院。
只是她站在别院前,却久久没能迈开步子。
这个地方是大相师赐下的,也是言恒被偷去的地方,凌沐妍怎么都不远在这里呆着了。
云公子在后头远远跟着,见她迟迟没进去,隐约能猜出凌沐妍的想法来,便上前邀道:“凌姑娘若是不介意,不妨先到在下的府上暂住。”
“不,去客栈。”凌沐妍转身回到了马车, 吩咐马夫去了附近一间大客栈。
客栈后头有些单独的小院,她让青霜租下一间,便把自己反锁在房间内,谁都不愿意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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