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FlowerDance
原冰炀眼中的世界,在钢琴曲的节奏和冰上人的旋转下,穿越回到了多年以前——
6岁那年,他进了国家花滑队,成了队里最小的运动员。不久后他就靠惊人的天赋,成了人们口中的花滑神童。
这两个字放在别人身上或许是荣耀,足以洋洋得意;也或许是压力,不敢放松警惕。但放在原冰炀身上,他只觉得再正常不过。
作为“世家”子弟,他一直是世人眼中“别人家的孩子”——优秀的出身、良好的家教,哪怕没能接受老一辈的传承,今后无论在社会哪个领域崭露头角,都不会为人诧异。
可就在短短一年后,国家队来了个跟他同岁的小男孩。是赵曼婷的儿子。
这个小男孩的到来让原冰炀感受到了危机,先不说背景关系,重要的是天赋。小男孩7岁就能跳3a,正是因为打破了最小年龄记录,才被特殊招进国家队。
“没那么厉害,”孩童时期的蒋夜霖皱着鼻子说:“我就是能跳起来,但我站不稳,每次都摔。我妈非叫我来。”
看,他说的多轻松,又有些许不情愿。
原冰炀没回答。因为他接下来就亲眼看见了——小小的蒋夜霖弹跳力惊人,他每次都能高高跳起,稳稳转够周数,却又在一片欢呼声中狠狠的摔在冰面上,当真是跳的比别人高,摔得比别人狠。
然后爬起来,拍拍衣服,搓着小手看着观众席上的教练们。
那眼神似乎是在问:能不能不跳了?疼死我了。
原冰炀这才意识到,自己所谓的天赋不过是一段笑话,只维短暂的维持了一年,也就不那么好笑了。
就像有些民间台球高手,他们不懂竞技场上的规则和玩法,只知道把球打进洞。但是在进洞这件事上,他们的精准度似乎比专业人士还厉害——乱无章法的成功,其实就是天赋。
接下来的时间,小小蒋夜霖成长的很快。他的名字先是在国家队小范围传开、然后是市内青少年奖、省内青少年杯。
而原冰炀从最开始的“第一神童”变成“天赋异禀”又变成“和蒋夜霖不相上下”,最后“蒋夜霖第一他第二”,从此屈居人下。
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他第一次明白什么叫挫败感。
但更让他挫败的是,他在心里暗自把对方当成小对手,对方却一点都没把他当回事。别人训练的时候,蒋夜霖却趁教练不注意在角落里……刨冰。
似乎每个班里都有那么一两个调皮捣蛋的学生,他们不用看书、不用复习,只需在考试前三天临时抱佛脚,那卷子一拿出手就是近乎满分的成绩。同学羡慕,老师也无可奈何。
也就是同年,他们两人作为队里年龄最小的花滑运动员,受邀去参加法国夏幕尼冰雪节。
原冰炀永远也忘不了,在那个临近阿尔卑斯山脉、滑雪和滑冰的盛典天堂,小小的蒋夜霖穿着一身黑色镶钻考斯腾,成套舞步的背景音乐就是这首曲子。
那年,蒋夜霖众望所归拿下少年杯金奖。
他则获得银奖。
荣誉所带来差异不光是奖杯的颜色,还有地位的高低。季军都快笑出花来了,他站在第二名的领奖台上却一点也不开心。
领奖台上,就听旁边的人说:“你过来。”
原冰炀仰头,蒋夜霖那头褐发在太阳底下跟金杯一个颜色。
“不去。”原冰炀把头转回去,不是很想说话。
余光里,蒋夜霖似乎愣了一下,随后又问:“来不来?”
“不去。”原冰炀头也不抬。
那时候他们才7岁,说话还奶声奶气的。
蒋夜霖没再说话。
原冰炀心说他应该是放弃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毫无预兆伸了过来。把他从第二名的领奖台拽到了第一名。原冰炀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螃蟹,被另一只螃蟹从10元的水箱拽到了100元的水箱里。被动升值……
第一名的领奖台上,两人肩膀撞在一起。
那是他们距离最近的一次。
原冰炀错愕片刻,蒋夜霖突然转头。
两人意外对视,分别在彼此的眼睛里看见自己。
然后蒋夜霖就说了句特别煞风景的话:“你要抱着我照吗?”
原冰炀:“?”
他这才发现摄影师镜头都架好了。
第三名的小朋友都快风干了:“友人,你们好了吗?我快坚持不住了……”
原冰炀:“……”
他刚要离远一点,就听摄影师说:“很好,别动!”
原冰炀身体绷得僵直。
“咔嚓——”
“……”
画面定格。
那是他们的第一张合照。
他的胳膊还被蒋夜霖握在手里。
[flowerdance]
在那个少年杯赛场上,蒋夜霖跳了人生中的第一支贝尔曼。
在最美好的年纪,绚烂盛放。
了解花样滑冰的人应该都知道,贝尔曼是一个极为残酷的动作,它对人体的柔韧性要求极高。无论是一字马还是下腰式,都要求运动员身体折成九十度及以上。这就需要运动员承担扯坏、拉伤、甚至永久坏死的风险。
而为了呈现出最好的效果,他们要一遍又一遍练习。只为了在冰面上那短短的十几秒。长此以往脚踝、腰腹、背脊都会累下不可修复的病痛。所以贝尔曼也被称为残酷的贝尔曼。
这个动作难度系数高,风险大,赛场上加分项又不多,许多运动员中途就放弃了。再加上这套动作“默认”为一般只有女性运动员才做,男性运动员很少见。蒋夜霖就成了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个。
但他也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了。
这次奥运结束,他原本也是打算退役的。
他应该已经太累了。
路思年两手落在琴键上,最后的余音戛然而止。
他敏锐看向不远处的墙角,眯了眯眼。
“来,祝老人家健康长寿。”
“生日快乐!”
“干杯!”
原家小洋楼,院内外灯火通明。
一大家子二十多口人齐聚一堂,在大厅里摆了满满两桌。
敬完酒,辈分大一些的原位坐好。
原冰炀和祁瀚炀拿着杯子回了“小孩那桌。”
祁瀚炀用胳膊肘怼了怼他:“你怎么一回来就魂不守舍的?”
原冰炀冷冷道:“并没有。”
个屁。
祁瀚炀早已习惯这人有事憋在心里头,从不与人分享,他自知撬不开冰山那张嘴,转头冲旁边的男生说:“帮我倒杯可乐。”
男生:“你没长手啊。”
祁瀚炀:“你是疯了吗?”
“……”
两人大眼瞪小眼。
男生可能是怕祁瀚炀开摩托轧他,最终在尊严和生命中选择了后者:“行行行,给你倒给你倒。”
祁瀚炀:“一杯就够,倒两杯干嘛?”
“另一杯是给我原哥的。”男生像个小部下似的,把另一杯可乐两手送到“领导”眼前:“我都听说了原哥,这次奥运会结束,你要加入花滑联盟了是吧?”
在座很多人不接触体育行业,不明白专业名词。
他们一脸问号:“那是做什么的?”
“就是国内地位最高的花样滑冰组织,”男生间接做起了解说员:“今年是咱们国家的东道主奥运会,也是原哥的退役赛。退役以后原哥就不是运动员,而是裁判了!就是坐在评委席给运动员打分的,牛逼吧?”
“裁判!”
“我靠,真的啊?”
“厉害了我的哥!”
小伙子们说话声音大,叽叽喳喳就传到了隔壁桌。
长辈纷纷回头:
“是吗冰炀,你这比你爸和你爷爷还厉害啊!”
“咱们国家这么重视运动员,冰炀以后要是在裁判组,那地位就比做运动员时还要高出一截呐。”
“以后出席活动,是不是要和老原平起平坐啦?”
“冰炀,快别坐那桌了,来,来咱们这坐。”
“哈哈哈哈哈哈。”
这件事似乎比原老太太过大寿还让人热血,众人热火朝天讨论了十多分钟,没注意到当事人情绪并不高涨。
祁瀚炀坐的近,这才听见身边人低低的说了句:“原本不该是我。”
可是周围吵杂,那声音仅是一闪而过,不太真切。
祁瀚炀一愣:“你说什么?”
原冰炀面无表情:“我没说话。”
祁瀚炀:“……”
没说话吗???
我幻听了???
晚宴结束后,长辈们把餐桌变成棋牌桌。小一辈的就坐在客厅里,以祁瀚炀为中心打游戏、吹牛逼。原冰炀参与不进去,借口说要上楼写报告就撤了。
后半夜两点,书房门被人敲响。
原冰炀靠在沙发上,他抽离视线看向门口。
敲门声又响了两下。
他捏了捏鼻梁,掩饰住疲惫走过去把门打开。
是祁瀚炀。
兄弟俩的身高相差无几,祁瀚炀目光一扫就能看见房间里的灯光。蓝色的。
“不是写报告吗?”他的耳钉闪着光。
原冰炀并没有让他进书房的意思,只把门开了两掌宽的缝儿,然后高挺的身体就挡在缝儿那,面无表情的说:“写完了。”
“在看电影?”
“并没有。”
“哦。”
“嗯。”
要不是原冰炀为人正直,祁瀚炀都快以为他是躲在书房里看动作片。
“楼下散了?”原冰炀问。
“刚散。”祁瀚炀打了个哈欠:“那我回去睡了,你……继续。”
“等等。”
“嗯?”祁瀚炀刚转身,又被叫住:“干嘛?”
原冰炀斟酌了一会儿,问:“蒋一阳,最近有什么变化。”
他常年一张冰山脸,语气也不大热乎,就跟审犯人似的。
“没什么变化啊?”祁瀚炀一头雾水,但考虑到他堂哥不会平白无故问这么个问题,还是仔细想了想:“非叫我说具体一点……那可能就是他脑子里的屎没了。”
一脸认真。
“……”
原冰炀的眉心肉眼可见的压了一下。
“好。”他说:“早点休息。”
啪!
门关上了。
祁瀚炀眨巴了两下眼睛。
???
就这???
偌大的书房内摆满了各种奖牌、证书。墙上还挂着几件考斯腾。整个书房都被昏暗笼罩,唯独投屏画面上闪着亮光。
一整晚,原冰炀在书房里,几乎看完了蒋夜霖所有的比赛视频。还查到了当年赵曼婷的现场视频。
大型投屏上是蒋夜霖。
手机屏幕里是赵曼婷。
他将两者进行对比。
同样的动作,母子俩,如出一辙。
原冰炀放下手机,疲惫的靠在沙发上。
脑中不断重复今晚看见的画面,以及在洗手间里那一幕。
印象中,蒋一阳可没那个胆子。
倒是蒋夜霖,从小到大看似冷静,实则行为霸道。
投屏上是某个比赛现场。蒋夜霖做完最后的谢幕动作。他正值年少,身着成套黑色考斯腾,一颦一簇不免夹杂着几分青涩。
蒋一阳,蒋夜霖……
蒋一阳,蒋夜霖……
五项、赛车、花滑……
原冰炀目光微顿。
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想法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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