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道歉
宋翰庭骑车带着妻子杜桂兰赶到水电厂小学时，还差几分钟放学。
在洪校长办公室，宋家夫妇和沈妈首次交锋。
当事人沈依和宋文超也被班主任叫到了校长室。
身材矮小的吴老师嗓音洪亮地描述了事件经过，下午她特意去了趟后勤了解情况，确认了宋文超挑衅伤人的事实。
宋文超看到杜桂兰心里安定，他知道姥爷和妈妈就是自己的保护神，这一次他肯定能化险为夷。
宋翰庭从沈依进门额头上的纱布，儿子的调皮无状让人家孩子受伤，他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他正要拉着儿子道歉，杜桂兰就笑盈盈地开口了：“这丫头长得真俊真好看，老师家的孩子就是和俺们不一样，讲文明懂礼貌，不像我们这农村里长大的小子，闹起来没个轻重。”
杜桂兰娘家爹是大队书记，上头有两个哥哥，分别在丹东市和岫岩县城工作。她娘家在整个大队都是拔尖的人家。杜家俩兄弟都有出息，杜桂兰两个哥哥先后在城里安了家，十天半月回不了乡下，和爹妈见面的次数也是一年少于一年。杜桂兰这个老闺女被爹娘当成半个儿子养大。性格泼辣的她当年去岫岩县二哥家送粮食，一眼相中了宋翰庭。杜桂兰到县城串门串回一个大学生女婿的故事也成了当地传奇。
宋翰庭在杜家的地位很是微妙，老杜家从丈人丈母娘到乡亲们都觉得他是倒插门女婿。虽然宋翰庭和杜桂兰的几个孩子都姓宋，但是这几个孩子自己都知道姥姥姥爷待自己比亲孙子还亲。
宋翰庭在岫岩县文化馆工作，公家分给他一间转不开身的小宿舍。他的单位离着杜家不到20里地，妻子和孩子一直住在娘家，生活上老丈人一直贴补着，孩子们也一直是丈母娘帮着带大的。他每天早晚骑车上下班，像是老杜家的一个常旅客，住酒店乘飞机可以升房升舱的那种常旅客。
岳父母岁数大了，老丈人今年的大队书记没保住，人倒是服了老，可是闲下来就想生事儿。
宋翰庭急于调到油田是为了减轻岳父母的压力，同时也是为了躲开他们的管制。
宋翰庭的三个女儿都乖巧懂事，在他的坚持和影响下，都喜欢读书。16岁的大女儿在岫岩县中学已经借读了两年初中，今年转学过来在水电厂中学读初三。
孩子姥姥还是农村的老一辈人思想，家里已经有媒人上门打听亭亭玉立的外孙女，老太太不但没有婉言谢绝，反而让孩子舅舅帮着寻摸丹东市里的人家，还说有啥合适的给大孙女撮合撮合。
宋翰庭在最难的时候被杜家接纳，即使老丈人和大舅子偶尔挖苦他两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即使村里人都觉得老杜家招的小白脸女婿没啥本事，他也一直对杜家怀有感恩之心。
宋翰庭不理解的是岳父母能够接受他和桂兰这样不般配的亲事，能够容忍女儿19岁才找对象，能够接受他的家庭出身。为什么外孙女刚满16岁，就急着给她挑什么婆家？
想想自己的五个姐姐，在女儿这样的年龄，她们正在教会学校上中学，她们学外文、尝美食、着华服，她们看过的电影唱过跳过的歌舞，女儿梦里都不会梦到。
尽管时代变迁斗转星移，宋翰庭还是希望女儿有机会见识她的姑姑们曾经经历过的花样年华。而不是早早被安排去和什么厂的工人相亲，还因为农村户口就低人一等，需要被像大白菜一样挑来选去。
油田的待遇不错，他的女儿们要在这里读完高中，像她们的小姑姑一样考进大学，去认识不一样的人，去过精彩的人生。他不能让女儿们的人生还未绽放，就消逝在柴米油盐的人间烟火里。
宋翰庭知道，妻子杜桂兰生了儿子之后才真正扬眉吐气。她从骨子里的重男轻女，已经或多或少渗透给了女儿们。
以前村里人对杜家尊敬有加，宋文超是杜老爷子的掌上明珠，大人孩子对宋文超的调皮捣蛋都很忍让，杜桂兰对挨了欺负的人家总能仨瓜俩枣地抚平搞定。
这一回，她又故技重施，走过去拉起沈依的小手。
“听文超说你们平时总打打闹闹的，你还拿书包砸他的头了？”
沈妈没想到这个杜桂兰还在这里倒打一耙，气愤不已。
“这位家长你真有意思，你们儿子打伤了我姑娘，不陪礼不道歉，还想颠倒黑白？”
洪校长忙上前道，“孙老师，学校已经了解过情况，你放心，我们肯定会公平处理。”
他看向宋翰庭，这可是当初自己一眼相中的美术老师。
“小宋啊，当初可是我们学校给你发的调令，把你们全家调到油田来。我就是看中了你的才华。你这么有才的老大学生，也该花点精力在孩子身上啊。”
宋翰庭急忙道，“洪校长，孙老师，子不教父之过。我替宋文超先给这位小同学道歉。”
他招呼着儿子过来给沈依道歉。
杜桂兰对着沈妈，“孙老师，你家有几个孩子？平时打打闹闹蹭破个皮那不是常事儿。”
沈妈回道：“我们家孩子自己跑跑跳跳，摔了碰了伤了，那是我们自己的事儿。小孩子一起玩，打打闹闹有点磕碰，我们也认了，不埋怨谁。”
她问沈依：“平时你和宋文超熟吗？一起玩过吗？”
沈依摇头，“他是新来的，坐在最后一桌，我和他以前都没说过话。”
杜桂兰不信，“俺家宋文超不是二皮脸，他平时都和男生一起玩，他放学干啥不回家，要跟着你一个小丫头，你是不是说啥话招惹他了？”
沈依讨厌宋文超他妈的咄咄逼人。
“我从来没有搭理过他，也没招惹过他。是他从上礼拜开始就带着两个男生堵我骂我。”
沈妈气炸了，她还不知道自己闺女居然被个混小子欺负了一个礼拜。
班主任问沈依另外两个男生的姓名，说要找他俩过来。
宋文超对班主任和校长，不敢龇毛，赶紧承认自己嘲笑沈依的大舌头。
洪校长很生气，“宋文超同学，你笑话人家沈依同学。你虚岁10岁，沈依虚岁8岁。人家去年期末考试双百，全班第一。你啥成绩？人家去年就能读报纸，至少认七八百个字。你现在认识的字能超过一百个？人家小小年纪帮着妈妈照顾弟弟妹妹，你能帮家里干啥活儿？你还笑话人家说话不清楚？沈依同学的普通话是跟着广播电台播音员练出来的，你啥时候能像你爸一样，能说好普通话？”
沈依今天才知道洪校长心里自己早已立下了品学兼优的flag
在洪校长疾言厉色的轰炸下，宋文超蔫了。
洪校长继续火力四射：“今天你算幸运，石头往下一厘米就伤了眼睛了。你说要是真把人家打瞎了，你就得赔人家一只眼睛。”
宋文超和杜桂兰双双哆嗦了一下。
杜桂兰小声嘀咕，“不能不能，小孩子哪有那么大劲儿。”
她又看了眼沈依额头的纱布，看起来伤得不轻。心里说：“这丫头眼睛这么好看，真伤着可太可惜了。”
她拉着宋文超过来，对着沈依说：“宋文超来说对不起，请你们同学原谅。以后手可不能这么欠了。”
宋文超道了歉，等着沈依回复说没关系。
沈依的回答是：“以后嘴也别这么欠。我以后也不会和你玩儿。”
宋文超又说：“我都给你道歉了，以后也不招你了。你不和我玩拉倒，你不能让班里同学都不和我玩儿。”
中午沈依在讲台上控诉自己的“暴行”，她让班里的同学都不搭理自己。宋文超今天下午的几节课间，无人理会，如坐针毡。
沈依心想：你真是活该！大家都不搭理你我才高兴。
她在大人面前还需要保持风度，“你保证以后不再惹我，我就不管同学是不是和你玩。不然的话，我让大家都不理你。”
洪校长和吴老师互相对了个眼神，除暴安良的戏码好像不太对。
“沈依同学，如果宋文超同学能够改正错误，你也不要让同学们孤立他，大家还是要团结友爱。”
“行，洪校长、吴老师，那就看他今后的表现吧。”沈依表现了自己的大度。
宋翰庭替儿子做着保证：“回去之后我一定对文超严加管教，下不为例！”
杜桂兰跟着承诺：“下不为例！”
她又凑上来问沈妈教哪个年级，说二女儿上初一，是不是在孙老师班上。
今年夏天开始洪校长招募高中老师，到现在已经补充了七八位初中老师，沈妈教初一的植物和初三的生理卫生。初二的动物已经有新来的老师接手。初一有个班主任怀孕了，最近孕吐挺厉害，学校让沈妈寒假前，暂时代一段时间的班主任工作。
沈妈一时想不起来班上是否有姓宋的女生，她对杜桂兰印象不好，客气了两句就懒得搭理。
冲突调解完，沈妈带着沈依回中学教研室取了手拎包。一路疾走回到家，沈妈立刻从孙老师化身为田螺娘娘，做晚饭伺候孩子收拾厨房，忙到晚上七点多，才喘上了口气。
院子里响起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天都雀黑了，谁这会儿来串门？”难得片刻安歇的沈妈有些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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