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在那本送出去的书页开头,钟檀迦看到了笔迹干净的一段话,像少年这个人一样。
‘这世间的每一片雪花,都承载着一个来自远方和从前的故事。’
可能是当时笔在手边,钟檀迦看到了那句话下面属于自己的字迹。
“愿你如清风皎月,夏花冬雪,能看到这世间所有的故事。”
可能是华夏离开后第一次梦到他,钟檀迦看了以前的很多事,有些她记不太清楚的,又重新经历了一遍。
揉了揉眼睛,钟檀迦沉默的看着屋顶,手里拿着床头放着的那张照片,有点不敢去看里面的人。
那个时候的她,真是恶劣啊!
机场送别满满的时候,小姑娘眼泪汪汪的抱着钟檀迦不松手,邀请她去帝都玩。
钟檀迦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说有时间过去就联系满满。
机场出来的时候,许瀛和拉着钟檀迦的手,眉目染笑,“迦迦,现在,我们是二人世界了么?”
钟檀迦白了这人一眼,试着抽回手,反而被握的更紧。
“许嘤嘤,作业动笔了没有?”这几天一直跟着她和满满四处溜达,钟檀迦觉得要给他敲一敲警钟,“多看看书,多参加点竞赛,以后高考加分。”
许瀛和瞥了身边女孩一眼,眸中染笑含情,一双桃花眼涟漪灵动,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比赛宣传单递给钟檀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们的第一名要不要参加一下?”
钟檀迦看到是全国范围内的数学竞赛,比赛含金量很高,在国际上也享有盛名,往年的参加的也有不少国外学子,竞争及其激烈。
报名时间还有三天开始,比赛却在十月处,中间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准备。
许瀛和挑眉,眉眼勾勒出了偏于锐利的锋芒,是属于少年人的自信和拼搏,“要不报个名,拿个金牌回来?”
“我努力,”钟檀迦没承诺金牌这个有点遥远的目标,比赛却是答应了。
许瀛和的选择的这个游泳馆价格高也有价格高的好处,就是人少,不像下饺子似的游都游不开。
只是在这里遇到显然等候多时的蒋青梧,对上她笑意盈盈的面孔,钟檀迦瞥过眼,直接没搭理。
“许同学,檀迦,好巧啊,”蒋青梧穿着一身浅蓝色的泳衣,抱着泳圈在水里朝着岸上的两人打招呼,脸颊红扑扑的,显然已经运动了一会,对于钟檀迦的无视根本不在心上。
“你们也来学游泳么?那我们一起啊,正好我在这里也没有熟人,遇到你们也能说说话。”
“抱歉,我课时时间紧张,”许瀛和略过蒋青梧,牵着钟檀迦的手走人,却听后面的人笑了一声,“我说,你们在一起就在一起呗,我能拆散还是打报告咋地,这么怕我啊?”
没人回应,蒋青梧也不介意,轻轻自喉咙口笑了声,眼睛意味深长的看着许瀛和的背影,良久轻哼,“真是不识好人心啊!”
许瀛和换了衣服下水的时候,身子都是僵硬的,一张脸微白,还是手指僵白的握着扶手下了小楼梯。
刚开始在浅水区,身上有准备好的泳圈,加上小时候有过锻炼,熬过了刚开始的恐惧就不再是扑腾着往前,可以自如的游上一两米,只是许瀛和还是要时不时的双脚沾地让自己安心。
钟檀迦站在岸边能看到水里许瀛和僵直的手臂和有点不怎么协调的四肢,神色平静的看着,默默不出声。
对上许瀛和偶尔撇过来的视线,眼神和他对上,扬了扬唇,表示自己一直在看着。
许瀛和有点脸红,不好意思的错开视线,牙齿咬出来的唇印艳色晕晕,笼罩心头的童年阴影感觉也没那么可怕了。
尝试着往深水区那边过去了几米,后面的时候被身边的教练纠正了动作,暂时规定了一种游泳方式,今天的课程到此结束。
出来的时候才三点多,因为说了数学竞赛的事情,许瀛和便拉着钟檀迦去了书店,买了相关的试题训练。
钟檀迦之前没参加过竞赛,但对这事有过简单了解是在拒绝英语老师的要求过后,网上看过参赛流程什么的,大概知道怎么一回事。
许瀛和有过省市甚至是国际赛事的经验,自然不会藏私,应该注意的东西都给钟檀迦讲了讲,之后就找了个位置开始动笔写卷子。
一连几天,除了在游泳馆能遇到蒋青梧偶然说几句话,出来就在书店那边研究卷子上的题目。
两人脑子好使,专注起来互帮互助的成果不错。
一道难题两人讨论到正中间,钟檀迦的手机响了起来,许瀛和看到上面的备注人是‘老爷子’。
为了不打扰别人,钟檀迦出去外面找了个角落接通电话,“爷爷。”
“谈恋爱了?”老爷子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简单而直接,声音苍老厚重,听不出是对这件事的赞同还是反对。
“没有,是班里同学,”平白直叙。
“小娃娃学习成绩不错,性子也行,家境也能看得过去,就是是个没经过事的毛小子,”老爷子说着自己的看法,“可惜了安义了,”话尾叹息一声,却是没什么情感的,
钟檀迦不意外老爷子对于许瀛和身份背景性格的了解,他要是不清楚还打电话给她,这她才要奇怪了。
只是对于老爷子口中的安义可惜了,钟檀迦敛了敛眸子,指尖有微微的紧绷。
“那个叫满满的小姑娘,是在那里遇见的?”老爷子话题又转了口。
钟檀迦抿了抿唇,眼睛看着街上来往的车辆人潮,眸子漆黑无波,“是华夏同母异父的妹妹,我在南云遇见的。”
“阿生给的消息,说是华夏的母亲回来了,我过去见到的她,碰到了满满,她很喜欢我,就来了
这边玩,已经回去了,”钟檀迦知道老爷子一旦开口了,说明他已经知道了。
估计满满父亲的家底都查了个底朝天,她隐瞒除了要受到惩罚,庇护不了任何人。
就像当初一样,那个踩着自己的命将她救出雪山的人,她却没能救出他。
“那孩子是个好的,你照顾一下他妹妹也可以,”老爷子罕见的善良让钟檀迦冷笑勾唇。
“当初你代替你了姐姐去换她自由,眼下对于那个男孩子,檀迦,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爷爷,不是安义也会是别人的,”钟檀迦眼角冷薄,晕着暗色的浅影,忽的轻笑一声,“您知道的,我一向狼心狗肺惯了,华夏都能舍,爷爷还不放心么?”
钟檀迦听到自己的声音缓缓道:“我不会死的,钟家的血脉也不会绝,奶奶想听的故事,爷爷可以继续看着,然后讲给奶奶听。”
可能是说到老爷子心里去了,声音都明朗的不少,“之后开学的学籍升迁……”
“爷爷,我会处理好学校的事情的,”钟檀迦打断老爷子的话,有些事,她还是不想让老爷子插手太多。
那边沉默了的几秒,没说话,之后直接挂断电话。
这次,因为他的妻子,他很好说话。
电话挂断,钟檀迦扯了扯嘴角,弧度凉薄而讽刺。
钟家的人,深情,但他们的情,也最是伤人。
她的奶奶,她没见过的一个女人,因为癌症早亡,为了让自己丈夫好好活下来,用一个想听后辈子孙的故事为理由,圈出了七十年的生命线,让老爷子讲述给她听。
上一辈的感人至深,落在后辈身上,却是伤人最疼。
老爷子守着一座的孤坟寸步不离,盼着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在父亲和姑姑那里,于亲缘关系上却是划出了深深沟壑。
儿子和女儿的生死垂危,甚至是病逝,身为父亲,除了安排人处理后事,没回来看过一眼。
像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冷漠到极致。
他也是这个城市的人啊,为了奶奶,几十年了,没再回来过一次。
像个抛家弃国的背叛者。
又像是一个自我圈禁的人。
活的可恨又可怜!
每次忌日去给奶奶,这个不认识的女人上坟的时候,钟檀迦看着那块冰冷的墓碑,有时候真的很想问一句。
您当年的理由,为了让自己丈夫活下来而选择的理由,在下面见到了自己英年早逝的儿女,从他们口中听到关于自己丈夫的描述,会不会后悔呢。
会不会觉得。
他陪着你走,也许是另外一种对他更好,对别人也更合适的选择呢。
这世上的人啊,死的时候总是希望自己的亲人爱人能好好活着。
似乎‘好好活着’这四个字,就是对他们最好的祝福。
生和死,从古至今都是连在一起的。
‘生不如死’,亦然。
但他们好像总是不明白,不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
不去理解‘好好活着’于活的痛苦的人来说,就像个上了枷锁的保护壳一样,挣脱不开,也不能挣脱开。
让他们活着做什么呢?
多吃几碗饭?多走几步路?多淋几场雨?
还是多看几场人间的春花秋月,悲欢离合?
奶奶让爷爷好好活着,姑姑让姑父好好活着,华夏让姐姐好好活着,她爸爸让她好好活着。
可是‘好好活着’的四个人,没一个活的好的。
就……很可笑的样子!
也是让人听了会泣不成声的那种可笑。
问死人问题,自然是得不到答案的。
钟檀迦对于这个血缘上的奶奶,即便是父亲口中提过几嘴的是个体贴又善良的人,钟檀迦也没好感。
教自己的丈夫好好活着,怎么就没教他善待亲人,怜爱子女呢。
也是讽刺!
遥远的异国边陲,朝阳初升,带着浅红的光辉细细碎碎的洒下来,照亮这一片天地人间,是个天气正好的清晨。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站在一座坟前,动作仔细认真的照顾着开在坟墓周边的月季花。
小心的浇水,用量明确的施肥,然后手上拿着一块柔软的布,再慢慢擦拭花朵的叶子,眉目柔和,像个被岁月沉淀下来的,极为温柔慈祥的老人。
“先生,陈先生再外面等您,”从院子里进来的岩锁躬身禀报,冷锐粗犷的眉目间是对面前老先生的恭敬。
老爷子放手手里的布巾,转身看人的时候,一张严肃沉沉的脸像是个不会笑的机器,一双眼睛又冷又沉,“带去客厅,我马上过去。”
“是,”岩锁躬身出去。
老人看向墓碑,神色又温和下来,声音都变的极轻,想是怕惊扰了什么人,“阿意,陈家的小子来找我了,”手指触摸着冰冷的石碑,眸光带上了怀念,“就是喜欢念念这个小子,这次商业合作收尾,他估计就要回去了。”
沉默了一会,像是和谁在对话,唇角挂上了笑,“你说迦迦啊?”
提及孙女的时候,真像个慈祥的,关爱晚辈的老人,“迦迦她还在苏安学习呢,等她回来了,我带她过来见你,她很肯定很想你的。”
“你放心,迦迦在那边有人照顾,开心着呢。”
“主要回去也是为了学业,总不能把迦迦束缚在我一个老头子的身边吧,多和同龄的小伙伴接触接触,性子也能活泼些,阿意你不是总说迦迦和念念的性子有点闷么,让她们出去多转转也是好的。”
“你说域白这孩子啊,他还在这边训练呢,这孩子啊,就是性子有点急躁,和她妈妈像啊,还是要多打磨打磨才行,不然以后会吃亏。”
叹了口一气,“你啊,也别一直念叨她们,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们做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的,不能管束的太宽,不然是要遭嫌弃的。”
笑了笑,“阿意你啊,要好好照顾着自己。”
“等我百年之后去找你的时候,要记得,让我……多看看你啊。”
看着头顶树上开的娇俏的花,老爷子眯了眯被光线铺射而不适的眼睛。
“阿意啊,这么多年了,我都会忘了你的模样了。”
天边的霞光浸染铺洒,那一颗长势茂密的合欢树下,留着一个半生孤寂的老人。
钟檀迦挂断手机回来的时候,在门口碰见了似乎来找她的蒋青梧。
白短袖配着一个浅蓝色的牛仔裤,看起来干净又清爽。
隔着书架,蒋青梧走到钟檀迦身边,给她指了指许瀛和旁边站着的,看模样似乎有点紧张害羞的秋时,笑的意味深长,“我们许同学的魅力,还真是……啧啧……也是一张脸长的过好了。”
转眼,看着钟檀迦无动于衷的表情,眼睛染着薄薄的浅笑,身子微微靠近,像是要说一个悄悄话,“听说,秋同学和许同学,有三年初中同校的情谊,”伸出三根手指在钟檀迦的面前,像是在暗示什么。
“这关系,啧啧,要是檀迦你没有回来,你说这两个小朋友,会不会终成眷属?”
眼睛一瞥,又看向那边的两道身影,男孩子惊艳漂亮,女孩子楚楚动人,嘴里感叹着,“青春年少,还真是配啊。”
“就是可惜我们啊,啧,”嘲讽的勾着唇角,“心老,融入不进去。”
“我看你上次笑话成恒倒是挺开心,也没见着心有多老,”钟檀迦挑眉,斜睨着身边人,态度不远不近。
“你说这个人啊,要是不提我都快忘了他的存在了。”
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翻开第一页看着,完全不介意自己的话前后矛盾,“不过昨天还在一个奶茶店遇到他和孟彩呢,身边好像还跟了一个胖子,上次就是在锦华操场看见的那个的,”眼睛眯了眯,像是在随意聊天。
“你这个惩罚倒是不错,都会主动学习了,也是难得,”声音里是没有半点夸赞人的意思的。
“和孟彩?在学习?”钟檀迦问。
眼睛瞥了眼远处和秋时说着话的许瀛和,看到他态度温和眸光染笑,眼睛专注的看着面前的女孩子,眸光水亮,漆黑的眸子没有半点波澜。
“孟彩在辅导人英语呢,看起来相处还不错。”
“那挺好的。”
目光从书页错开,再次落在远处聊天的许瀛和和秋时身上,然后眸光偏转,试图在钟檀迦面上去捕捉半丝情绪,可惜失败了,“也是惨,喜欢上你这么个不懂风情的,许同学也是倒了血霉了,”摇摇头,声音还挺遗憾。
钟檀迦没接话,也不予置评蒋青梧话里的内涵,转了话题,“你怎么知道的?”
“你当我瞎么?”蒋青梧以为钟檀迦再问许瀛和喜欢她的事,翻了个白眼。
等钟檀迦沉默着看过来的时候,蒋青梧对上那双沉寂的黑眸,微微哽住,心思一转,知道了钟檀迦到底再问什么。
依旧如此回复,“我又不瞎,秋同学每次换座位都在你前面,总不能是因为你长好看被吸引的吧,再说,八班九班隔着一道墙,但是要是忽视这道墙,秋同学位置不动的话不就和许同学是不前后桌了。”
“小姑娘心思也不难猜,就是可惜了呀,”说着讽刺笑了一声,“你那位置选的,也是碍事!”
钟檀迦没表情,“我为了要为了别人的感情委屈自己!而且门边的位置挺好,我不想挪!”
“这样才好,不然我真的以为你回来上个学就转性了,不过,你和许瀛和,是在准备那个全国性的数学比赛?”蒋青梧问。
钟檀迦懒得去想这人怎么知道的,点头。
“你的成绩又不需要靠这个进大学,”眉眼笑意浅浅,“再说,这个镶金边的事对你以后又没什么用,纯属就在浪费时间!”
“闲着无聊,找点事做而已,你不打算报一个?”
“我闲的无聊是要去旅游的,没兴趣这个,”蒋青梧淡笑,说的话像是个和钟檀迦相处很好的朋友,“那提前祝你夺个第一,给学校争光了。”
钟檀迦不说话,看了眼蒋青梧手里的书,是英文版的《时间简史》。
“你找我要说什么?”终于,不想再耗下去,问出了蒋青梧今天过来找她的目的。
“哦,差点要忘了,”拍了拍脑袋,像是个忘性不好的笨拙小姑娘,尽显天真可爱,可嘴里的话却不怀好意,“陈消要回来了,檀迦,你记得准备好迎接一下哦。”
蒋青梧话里的迎接,自然不是表面的浅层意思,钟檀迦冰冷的目光触及到蒋青梧眼睛里的讥诮,缓缓开口,“有时间的话你可以去墓园那边看看华夏,他应该也挺开心见到你的,在华国这个地方。”
蒋青梧眼里的情绪凝滞一瞬,翻页的指尖微僵。
然后像是用力调整了自己的五官去挤出来一个笑,声音也像是从冰冷的雪地里凝出来的,又低又寒,“钟檀迦,你去见华夏的时候,看到一座冰冷的,毫无温度的石碑,不会因为自己的忘恩负义感到愧疚么?”
眸光锐利,唇角弧度冰冷,“真是,多看你一眼都觉得脏眼睛!”
放下书,蒋青梧眼睛冷冷的盯着面前人,属于她的厌恶像是凝聚在了空气里,让钟檀迦有一瞬间的窒息。
偏了偏头,声音全是不屑,“我也真是,一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父亲拔掉呼吸管而不去救,让他去死的人,我居然还指望你能愧疚,可真是异想天开!”
缓了缓让自己不那么生气,蒋青梧问出了自己长久的时间里,还是想要当面问出的问题。
“钟檀迦,我特别想知道,养育你的父亲,照顾你的姐姐,还有把你疼进骨子里的华夏,你都能给舍弃了,这世上,到底还存不存在你不会舍弃的东西,或者人?”
“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就能这么狠呢!”
钟檀迦抿着唇没出声,神色冰冷,指尖僵硬发寒。
“这钟家的人啊,也真是再没人能比得过你了,”蒋青梧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钟檀迦往下压了压唇角,漆黑的眸子泛上点点疑惑。
她也想知道啊!
她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钟檀迦的心,怎么就能这么狠呢!
学不会主持母亲对佛祖的一片慈悲心,也模仿不像华夏的善良淳朴。
呵呵,她可真可悲!
“迦迦,”一道好听的声音拉回来钟檀迦的思绪,抬眸的时候,撞上了少年略显委屈的眼神,“你回来了怎么不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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