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拿贼要拿赃
连哥哥都不叫了，还特意加个老字做前缀，这是要划清界限啊。
朱有才敏锐地把握到灵飘圣女倩七措辞上的变化，很小，但很关键。
他暗自笑了笑，正要发出邀请，带对方去偏殿看看……那堆玉简的粉末，用事实说话。忽觉不妥，问道：“你是圣女，怎么还进不了那个偏殿？对了，你连地宫的门都打不开。咋了？当了圣女还要被限制行动？”
“我才当上没多久，而且，年龄也不够。”
倩七有些震惊过度，魂不守舍道：“圣女要年满一甲子，才可以进入偏殿的，我还未满五十。”
着重强调了一下自己的年纪，又失魂落魄地说下去：“族长有监管全族，采取应急措施之权，傲天说外面很危险，除了他，其他人都不可随意外出，我们只能听命行事。”
外面确实很危险，但那灵飘族长“傲天”更危险。不过，这种御下手法确实很高明。朱有才想了想，又问：“你刚才说，那玉简被族长亲手毁去，是怎么回事？”
“粽子皮”倏然起伏不定，倩七想到往事，又有些无法控制情绪了，喃喃道：“不是现任族长傲天，是老族长，就是傲天的父亲。二十年前，有一些逃到福陵山脉的异域妖兽，攻打女魃地宫，我族浴血奋战，以极大的代价，将其全部诛灭，我的师父，上一代圣女就是那时候牺牲的。老族长从领头妖兽的尸身上，搜出了记载蠪蛭玄功的玉简。可他一见是邪功，有违族规祖训，立刻当着大伙儿的面给毁去了。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弄了个障眼法，偷偷留给了……”意识到其中的猫腻，倩七既怒且愧，说不下去。
明白了，跟某些公开宣称不把一分钱留给儿女的资本家一样，只是为了避税和忽悠大众罢了。
理了理思绪，朱有才问：“那你们老族长呢？”
“饿死了。”倩七麻木地答道。接二连三的打击，令她的情绪极度消沉。
“死得好，大快人心！”
朱有才高声喝彩，并抬起双蹄，夸张地鼓起掌来。他一鼓掌，兄弟们也跟着鼓掌，顿时掌声一片，宛若池边蛙鸣。
朱有才鼓了好一会儿才停下，瞧了瞧倩七的表情，摊牌道：“事呢，事是这个事。你要是还恨我，我也没办法。不过，无论我们是否可以化敌为友，我都决定放你走。”
说着抬起右蹄，就要释放饕餮气劲，准备解开对方身上的束缚。
“别！”倩七蓦地大叫了一声。
“嗯？”朱有才一愣，心说你还有受虐癖咋的，小爷我可是头正经猪！
忽见倩七从俏颜一直红到脖子根儿，这才醒悟，对方里面没穿衣服呢。
朱有才也不由得尴尬起来。天地良心，自进入山洞，他一直都没使用过天眼秘术，用大叶子将其包裹住的时候，倩七还是一团酱状物。
洞里的气氛，忽然有些暧昧。
半响，倩七咬了咬浅红色的嘴唇，主动打破了寂静：“你，你能进去那偏殿？”
朱有才前面已经说露馅了，这会儿没法否认，可也没有必要承认，便默不吭声装死猪，企图蒙混过关。
“你，你们都吸了傲天的灵气，自然进得去。”瞥了一眼猪之队全员浓密的秀发，倩七幽幽叹了口气，继而面色一冷，“傲天他违背族规祖训，死有余辜！老族长他也……”
想到老族长虽然欺骗了自己，但到最后，还是在一定程度上救了自己。死者为大，倩七也不想说得太难听，转移话题道，“那玉简呢？在你身上？”
“哼哼，小爷我是什么人，怎能留下那种邪恶的东西害人！”朱有才脑袋一昂，傲气十足道，“我看到开头那一句话，就立即将其毁掉了！”
倩七吃惊地望着他，好一会儿才点头道：“我信。”
我信你个鬼，你个四十多岁的老阿姨！我需要你信吗，还说得这么郑重其事，搁这跟我拍偶像剧呢！
但逢场作戏是成年人的必修课，朱有才露出真挚的表情：“那就好。”又试探着问，“那我们，能不能成为朋友？”
“不能。”倩七一口否决。
朱有才撇撇嘴，又竭力装出一副很有风度的样子，颔首道：“理解。不过，交情不在买卖在，咱们可否做个交易？我放了你，你能不能把你们女魃族的事情，多讲点给我听听，从你们祖先开始讲起，我一直觉得女魃是一位很伟大的人物，我是她的粉丝。”
朱有才其实还没想起女魃是谁，可吃饭要吃饱，做戏要做足。
“你刚才不是说，无论是否能化敌为友，都会放我走吗？”倩七眨了眨哭肿的眼睛，轻轻问道，“这怎么能当交易条件呢？”
朱有才恨不能抽自己一耳光。自己怎么老是给自己挖坑！
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却听倩七接着道：“交易可以做，不过，我的条件是，你带我进偏殿看一看。”
朱有才条件反射似的就要一口拒绝，可转念一想，要是直接拒绝了，自己不就成抢人东西的王八蛋了吗。不行，里面的东西都是自己的，但这锅，必须让别人来背！
“哼哼，那偏殿入口，被人族炼气士给封了，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朱有才的大脑急速旋转，含糊其辞道，“要是不信，你可以回地宫去看看，但最好离甬道远点儿，那些天杀的炼气士，在石门外留下不少狗皮膏药似的符纸，一碰就会被他们发觉，还会爆炸。估计，估计他们也是怕里面有机关，先封住，等各自宗门内的高手赶到，再一起进去。”
倩七没有说话，露出沉思的表情。
这丫头该不会知道那偏殿有后门吧？
朱有才愈发提心吊胆，只听倩七又问：“那你能告诉我，里面除了蠪蛭玄功，还有哪些宝贝吗？”
这个当然也不能说。朱有才哼哼了几下，双蹄一摊道：“当时急着躲避炼气士的追杀，也没看太清，大概，八成都是些破铜烂铁吧。”
这就跟自己刚才的话前后矛盾了，朱有才急忙把话题朝对方身上引：“要是有很多宝贝的话，你们女魃一族也不会衰落成这样，是不是？”
倩七果然被套路了，表情再次黯然，可是，她也有自己的反套路，缓缓道：“既然这样，那咱们的交易就做不成了。你看，是不是还可以放了我？不放也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能当圣女，太难对付了。
朱有才感慨着，忽觉自己好像又落入下风，可这个风口，不追也罢。郑重其事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说得出，做不到？你可以走了。”伸蹄击碎了巨石，立刻落了倩七一身灰尘，后者光秃秃的小脑袋，立刻形似腌在石灰里的鸭蛋。
倩七却并不在意，她仿佛已不在意任何事，包括礼貌。因此，也没说一声谢谢，甚至没有解开身上的“粽子皮”，甫一发觉自己可以运气行功了，就保持着目前的造型，跟《植物大战僵尸》里的窝瓜似的，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山洞，滑稽而又可悲。
她的速度很快，转眼就消失在猪之队的视线尽头。
人虽走了，可那孤零零的背影，牢牢印在朱有才脑海里，让他心里极不是滋味儿。
他愣愣地站在洞口好半天，头顶山壁上，一道道门帘般的百年绿藤被风轻拂，令地面光怪陆离，犹如一幅3D水墨画卷。朱有才看得出神，心中一动，张口吩咐：“兄弟们，去把你们各自的头发找出来，数一数。”
“我爱拉芳”乃是猪之队的绝活，不仅被朱有才研发出了弩箭、长箭、投矛三种攻击手段，并且，每一根灵发上，都附着微量的饕餮真气，故而威力极强，也很容易寻找。
找回来，却不是为了整洁和回收再利用，而是作为必杀技，除了威力，还要求严谨精密。猪之队的每位成员，都必须清楚知道自己有多少根灵发，一次战斗射出去了多少根，又都射到了什么位置，然后总结经验教训，争取下一次战斗时，用更少的消耗，实现更大的杀伤。
数字很快报上来。猪二戒和猪七戒的发矛，以及猪四戒的发箭，都一根没少，猪三戒丢了一根灵发长箭，猪五戒和猪六戒各丢了一根灵发弩箭。
断不可能是被风刮走，或者凭空消失。
猪三戒冷哼了一声，没有下文。猪五戒笑眯眯的没有反应，猪六戒却双眼一红，就要往外冲。
“六哥，回来。”朱有才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猪六戒悻悻地站住了，山洞一片死寂，洞外山风呜呜地吹着，不远处的洪水虽稍退了些，却仍涛声依旧，不急不徐地拍打着山壁，宛若巨兽的心跳，格外压抑。
朱有才的表情阴晴不定，心中更是郁闷至极，却不好在兄弟们面前发作。因为这是自己的失误，不仅害得他们少了一顿美餐，更让自己千辛万苦得来的宝贝，有了鸡飞蛋打的危险。
古语云：大家举止，羞涩亦佳；小儿行藏，跳叫愈失。倘若此刻自己暴跳如雷，还不懂冷静，丢脸的只能是自己。
哼哼，又被阴了！
这娘们不是好人呐！
不对，她连人都不是！
我也不是人，是一头如假包换的蠢猪。如此简单的诡计，居然这么晚才察觉！
倩七又不是被礼义廉耻束缚的人族，连内衣都不懂得穿，怎会那么害羞？用那种滑稽可怜的造型朝外蹦着走，只是想借此打乱我的思绪，同时鱼目混珠，用叶子黏走地上不属于她的灵发，并混在“粽子皮”外面她自己的灵发里，如此一来，谁也看不出，也闻不出！
妖心隔肚皮，猪蠢被人欺！
懊悔是人之常情，但除了懊悔，却不知该如何补救，才是无药可救。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朱有才终于想出一个补救的法子。
虽有些事后诸葛亮之嫌，却也只能这样了。
朱有才扭过头，缓缓张口，这次说话的对象，不是人狠话不多的猪六戒，也不是性格温和的猪五戒，而是猪之队中性格最鸡贼的猪三戒。
“三哥，去跟着倩七。倘若她真得找到了偏殿后门，立刻再给她点儿体面，懂了吗？”
猪三戒挠挠头皮，表情仿佛在说，懂了，但没全懂。
直接将倩七抓住，弄死，不就万事大吉了？
朱有才心说超纲了，让学的博大精深，岂是几头小猪崽儿能够领悟的，便直接把话挑明。
“如果我们现在过去，将她抓住，她极有可能抵赖，说自己是不小心黏走了那几根灵发，咱们毕竟都是文明猪，拿她没办法。哼哼，哥几个体谅我一下。”
“俗话说：拿贼要拿赃，捉奸要捉双。她若真是不小心，还则罢了，但若真是处心积虑，就不能像二哥上次那样体面了。三哥，这次的体面，一定要，诚意满满！”他面色冷峻，抬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女魃一族的护教圣女倩七，或许在长达半年的忍饥挨饿之前，于性格和心态上，是个养尊处优，单纯干净的中年少女，然而在无比残酷的现实打击下，跟一些离开学校进入社会的大学生一样，迅速成长为颇有心机与手段的厉害角色，再也回不到过去的同时，也与朱有才做不了朋友。
不是朋友，又不可能成为陌路人，那就是敌人。
尽管前世的出身和见识，决定了才穿越不久的朱有才，暂且无法立即成为那种杀伐决断的“猪脚”，但在一定程度上的退避三舍，也不失为一个高明的策略，既能对得起他曾经所受的教化，也可以退为进，后发制人，随时清除一切隐患。
不管是什么女魃后裔，还是其它妖魔鬼怪，甚至是满天神佛，只要胆敢挑战了他的底线，又或威胁到他的生存，他朱有才，也不介意立刻变成正版猪八戒，
吞食天地，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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