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师徒与恋心
·关于伊佐那与佐野家关系有私设。
比往常更晚地睁开眼睛时还没有意识到不对。
醒来便起身洗漱,边搽面霜边思考着等下该去哪里吃早餐,没怎么纠结就选好了车站前新开的连锁汉堡店——出门前要把今天的计划和挚友报备一下,这样想着走到客厅,眼前突然一黑,再缓过神来时发现身体不知不觉跌坐在地。四肢似乎变成了皱巴巴的海绵,全部精力都集中在额头上用来灼烧。地板在眼前倾斜,几步之外,客厅壁柜上龛箱的内侧,照片中永恒微笑的挚友的面孔高高俯视着你,而你近乎安详地想道,独居的麻烦之处就在于这里啊……
五分钟后,艰难地把自己撑起,你返回了还留有余温的被窝。头昏脑胀的眩晕感拽住你下沉,思绪发散开来,你突然想起昨晚自己没能第一眼就认出乾青宗那张特征明显的面孔的原因。
啊啊,那是因为,在那一天的后续里,发生了两段更加让你在意的对话。与之相比,无论是伊佐那不由分说把你从庆祝宴带走、还是在摩托车店里遇到一个似乎察觉到什么的小孩,统统成了那段回忆的陪衬。
···
二〇〇〇年秋日的傍晚。
日式建筑面向庭院那一侧的拉门完全敞开,一片巨大芭蕉叶投落的荫凉下,真一郎的弟弟正拽着他的专用毛毯瞌睡。荒师庆三和明司武臣坐在走廊前,用足以催人昏昏欲睡的声调漫无边际地聊天,略显昏暗的和室里,佐野艾玛守着光线最好的角落在做作业,今牛若狭和你之间摆着佐野老先生借出的棋盘,一边陪你落子,一边偶尔对那两人的闲谈插入毒舌的一嘴。
“听你哥说,你现在还是没有去学校?”
开始在五条搏击健身房上班后,若狭就把快挡住半张脸的刘海全部往后梳去,不再半遮着眼眸中常常徘徊不散的那股厌倦的神色。他一手撑脸,垂眸观察着棋盘上的走势,漫不经心抛出问题时也没有抬眼,就好像对你的回答毫无期待一般。
“唔,感觉没什么必要啊,上课的内容十文字每天回家都会教我,比起那些简单的东西,我更想利用白天的时间做点别的。”
“和伊佐那一起胡来也算是想做的事情吗?”
若狭执白子封死了你的主要进攻路线,表情依旧淡漠——从他的声音里也分辨不出情绪,让你猜不透他究竟是什么想法。
初代黑龙的四人是哥哥泷谷一辉的好友,年初哥哥暂居东京时,庆三和若狭曾经指导过你打架的技巧,为此,你称呼他们二人「师匠」。庆三摆手拒绝了这种时代剧里走出来似的羞耻称谓,让你和一辉一样直接喊他阿庆。若狭倒是不置可否,也完全不在意其他几人拿这事打趣。
你从小早慧,对于旁人的情绪以及对你的态度异常感知敏锐,和成年人对话也能不落下风。但是身边所有大人里,似乎只有今牛若狭从一开始就毫无缘由地把你放在平等的位置交流,真是个怪人。你总想抓住对方的破绽却又总是受挫,最后哥哥得出结论:你只在若狭面前才更像这个年纪的孩子。
不像佐野和明司两家的孩子经常一起玩闹那样关系亲近,家在横滨的你和艾玛、万次郎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那两个孩子各自也有事情做,你便索性跟在师匠身边当小尾巴。吊棚的风扇呜呜转动,你执黑子走起棋盘左边的备用路线,模仿着他那不紧不慢的口吻说道:“不,这次是意外。本来是我们在庆祝小黑毕业,但他不想被人看见感动得哭鼻子的一面,所以骑上摩托逃跑了。”
一旁支起耳朵的艾玛不加掩饰地露出了怀疑的眼神。阿庆摇着头说:“怎么想也不可能。”
武臣拍拍他的肩膀,一副很受不了的语气:“抓重点听啊,牟庆,那孩子今年十三还没到十四吧?他究竟是从哪里毕业啊?”
“是少年院啦,一辉哥说出来后应该叫「院卒」,也就是毕业生,所以我们给他办了庆祝会。小黑很有人气哦,他离开的时候,少年院里的其他人都为他感到高兴。”
“……不,你绝对是搞错了他们高兴的原因来着……”武臣的嘴角微微抽动。
“是说伊佐那哥哥很厉害吧……”艾玛似懂非懂地说道。
“小艾玛这么理解也行……”
叶片下熟睡的男孩翻了个身,发出小呼噜似的轻哼。
荒师庆三于是放低声音,充满感慨地:“不过,现在的后辈还真是了不得啊,十三岁……你知道他是干了什么事吗?”
艾玛好奇的目光向你追来。你其实并不清楚黑川伊佐那想不想让妹妹知道他的事迹,因为他从来不和你谈起真一郎以外的亲属——少年院的事是因为真一郎已经知道了,隐瞒也没用。你采取了保守的说法,回答:“不清楚呢……小黑打架总是下手太重,也许是因为这个吧。”
这一次,芭蕉叶下传来的是嗤嗤的气声。你近乎直觉地认为那是不爽的表示,因为妹妹还有另外的哥哥,所以在偷偷闹别扭吗?
“放心放心,万次郎睡觉没那么容易被吵醒。”
察觉了你注意的方向,明司武臣安抚地一挥手。
“嗯!”
你弯起眼,对他露出了感激的笑容。“该你落子了,”棋桌对面,若狭突然出声催促。你收回视线,见他轻轻放落一枚白子,同时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嘴角。
像是蛰伏的肉食动物攀咬伤猎物弱点发出的致命一击,几个月前你与他对打,每当他精准击中你的破绽时,也会像这样幅度轻微、却不可忽视地浅浅勾唇。
棋盘上明明还不能分出胜负……「师匠」,看出了什么吗?你捻起黑子的手指微微一颤,再想细细打量,可若狭已经恢复了平时提不起精神的模样,仿佛刚刚那有些邪气的一瞥只是你的错觉。
“我回来了——”
招呼声从屋内传入,纸门被推开,真一郎拎着一袋东西走了进来,边穿过和室,边把袋子里的罐装饮料丢给庆三和武臣。“好慢啊,真一郎。”“不是吧阿真?奶啤?这算什么饮料。”你又稍稍偏头,佐野万次郎捏着毯子睡得正酣,果然不会被交谈的吵闹扰到甜梦。
收回视线时,你看见武臣嫌弃地把蓝白色的无酒精奶啤丢给庆三。
“阿若还是这么讨女孩子喜欢,”佐野真一郎经过棋桌旁的你们两人,假装不满地哼了一声,把易拉罐按在若狭头顶,随后俯下身对你一笑:“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你们在玩什么呢?五子棋?”
武臣:“哎?五子棋??”
“很凉啊,快拿开,”若狭抱怨了一句,摘下凉丝丝还挂着一层小水珠的啤酒放在一边,“——你一脸惊讶做什么?”
“看你们下得那么认真,还以为是在下围棋……”
“认识这么久,你什么时候见过阿若会下围棋啊。”庆三说,因为自己的啤酒被前副总长抢走,只能对真一郎伸手:“啤酒再给我一罐。”
“我看看……艾玛的草莓牛奶,拿着。柠檬汁给小紫苑。健力士黑啤……这个是我的……还有札幌黑标……你们谁要……”
他一边分发饮料,一边绕过棋桌走向屋外走廊上的两人。就在这时,庭院里突然窜出一到浅黄色的残影。
“嘿嘿,得手!”
佐野万次郎趁着真一郎低头往购物袋里掏东西的当口,像只动作敏捷的野猫一样迅猛地跃过小半个庭院的距离,从大哥手中抢走了一罐啤酒。
“哇啊万次郎不能喝!至少给我等到国中以后再学喝酒!”
“喂喂小鬼头快松手——”
“站住!”
院子里乱成一团。连艾玛也放下了手里的作业,走到拉门外围观起来。今牛若狭却坐在原位没动,扯开啤酒罐的拉环,在打闹吵嚷的掩盖下,用只有你们两个能听见的音量开口:“喜欢武臣?”
“……”你撕开的柠檬水包装动作微微一顿,立刻联想起他刚刚那抹笑,明白是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但除此之外,表情没有泄露丝毫端倪,而是自然地浮现一丝疑惑:“诶?”
“视线经过那里的时候,你会额外停顿一下,虽然时间很短,但每次都会这样,所以我发现了。”若狭晃了晃啤酒,随意地放下一枚棋子,追问小女孩的八卦时看起来反倒比下棋更认真,“以你的年纪来讲,能做到这么克制很了不起。放心,我的嘴很严,不会跟人乱说。”
好敏锐,明明看起来是那副懒散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致的样子,实际上却不会错漏任何一丝细节。你的心思已经不在五子棋上,在白子旁放下黑子,问他:“师匠,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总黏着我只能起到反效果哦,武臣是很容易就会想太多的性格,说不定现在已经误会了。”
“那是因为我也很喜欢和师匠待在一起。”
“不止这个原因吧。”
若狭举起冰凉的易拉罐贴了下你的额头。
不愧是能成为你老师的男人,犹如顺水推舟般自然地在棋桌上开启了女子会话题,你不禁对他肃然起敬。
“年纪差了九岁,这样一来就算几年后我长大,也很难做为恋爱对象被纳入考虑范围吧。能让我和‘恋爱’这个话题产生联系的,最容易的方式,就是被当成另一个人的暗恋者。”
“把利用我说得理直气壮啊,”
这声感叹里倒是听不出什么不满的情绪,也没给你分辩的机会,今牛若狭似笑非笑地接着说道:“真是可怕的小魔女,以后绝对会惹得一群臭小子为你掉眼泪吧。”
“说得好过分,”你咬着吸管含含糊糊反驳,“我才不会那样欺负人。”
他没回答,而是抬手,放下最后一枚白棋便连成五子——“但是你不该走神喔,这局是我赢了。”
“诶——?!所以刚刚说那些话只是为了让我分心吗!太狡猾了吧?请让我悔棋!”
你按着棋盘猛地直起身,用一生仅一次的语气发出请求。
若狭开始收捡桌上的棋子,回你无比平淡的二字:“不让。”
终于从万次郎手里抢回酒精饮料而散开的三人,被居室内的动静吸引得回头,就看见你气鼓鼓对“白豹”怒目而视的场面。
“我说,你可别把人家惹哭哦?”
真一郎扬起手臂把购物袋高高举过头顶以应对弟弟超越人类极限的弹跳,那双乌沉沉的黑眼睛里闪过一丝好笑:“——一辉早说过他家妹妹掌握了随时随地一秒就能哭出来的奥义秘技,你还是干脆认输算了。”
小学生闻言转过脸来看了看你,毫不客气吐槽道:“那算哪门子秘技啊,超逊啊。”
小学生二号抱着草莓牛奶,一点一点挪到你旁边,一脸认真地宣布:“可是艾玛想学——!”
万次郎:“喂不要教我妹妹奇怪的东西!!!”
“尾巴要翘上天了,阿若,”今牛若狭起身给三个小孩子让出棋桌边的位置,结果被明司武臣一把勾住肩膀,“你该不会真要对那个年纪的孩子下手吧?”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变态,不过,”顺势往门框上靠去,若狭对他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总觉得是孩子就什么都不懂,你迟早会因为这一点吃大亏啊,武臣。”
“……”
···
“嗡、嗡嗡——”
新邮件提醒把你从浅寐中惊醒,是同事答应今天替你去店里轮班的回复。你按了按额角,头痛的感觉比起入睡前恢复了一些。
其实比那段回忆更早,二十世纪尚未走过的某日,你第一次被一辉哥带着认识了初代黑龙以及他们各自的弟弟妹妹时,就对有着颓废气质的明司武臣产生了恋爱的感觉,并在回程的路上向哥哥坦白了这种心情。哥哥说,妹啊,你挑男人的眼光不太行。
‘但是武臣哥哭起来一定很漂亮,’你点头肯定道,‘只要能看见他的脸,我的心动就不会过期。’
一辉给武臣发邮件让他快跑,对方回复:喝醉了?别酒驾。
这就是你短暂的初恋,因为和哥哥一起回到横滨,让那张脸离开视野而结束。
……能让自己心动的人不在眼前,那么自然不可能一直维持着见到对方那一刻心底萌生的化学反应,恋情的产生与破灭都十分迅速,因此每一次心动才更加珍贵激烈。
但是,在身体疲乏虚弱的现在,你需要的不是心动的感觉,而是一个时时陪伴在身边、并且能代替你下楼买药的人。
早知会如此,昨天就该在街上随便抓个倒霉小孩做男朋友照顾你嘛。
你一边默默抱怨着,一边给自己套上外出的衣服,下楼去诊所开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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