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怅然若失
“爹!娘!”屠溪溪看见爹娘的身影,赶忙走了过去,在下了三指深的雪地上压出一个又一个脚印。
屠达和陈芸娘刚听到声音,便看见一个身影向他们奔来,两人不由都喜极而泣,心里还道带他们来的这位壮士果然没有骗他们。
陈芸娘快走了几步,接住了向他们扑来的屠溪溪,双手紧紧抱着不愿放开,滚烫的泪水从双颊留下,如断了线的珠子,“我的溪溪啊。”
屠溪溪声音哽咽,“娘,我好想你和爹。”
哪怕此时陈芸娘的身上披了一层雪花,抱着冷冰冰的,屠溪溪却觉得这是世上最温暖的怀抱。
屠达站在一旁,没有和妻子女儿拥抱,只一人默默留着眼泪,不停地用衣袖擦拭。
林朔和方羽看着这一家团聚的模样,哪怕雪越下越大,都没有出声打搅他们。
独眼婆婆听到动静已起了床,提着油灯走到了门口,眯缝着仅有的一只眼睛看了看,招呼他们,“先进来暖和暖和再说,外面的风雪好大嘞!”
屠溪溪从陈芸娘的怀里抬起头,一手拉着陈芸娘,一手扯着鲁达的衣袖,“爹,娘,咱们先进去再说吧。”
她又回过头来看了看林朔和方羽,“寨主,你们也进来暖和暖和吧。”
林朔摇摇头,“不必。”说着就想带方羽去他的屋子。
屠溪溪朝他点了点头,“明日我再谢寨主。”
林朔颔首,却见独眼婆婆深一脚浅一脚走了过来,“寨主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们煮扁食。”
“嗯。”林朔应下。
方羽却是高兴得很,“原想着今夜要饿肚子了,没想到还有扁食吃,多谢婆婆喽。”
看他嬉皮笑脸,独眼婆婆也乐了,催促他们,“快进屋等着吧,一会儿就好。”
屠溪溪闻言停下了进屋的脚步,“爹,娘,你们先进屋暖和一会儿,我去帮婆婆煮扁食。”
陈芸娘点了点头,屠达也没有意见,独眼婆婆却不愿,朝屠溪溪挥挥手,“快带着你爹和你娘进屋说说话吧,咱烧着炕呢,灶房的水一直温着,煮个扁食能费多大劲。”
见屠溪溪还要往这边走,独眼婆婆板起了脸,“你这丫头不听话是不是?我不用你帮忙,你再过来我可就生气了。”
屠溪溪:“婆婆,我……”
独眼婆婆却没让她说下去,“听话,快进去吧。”
也没再和她废话,独眼婆婆直接推开了灶房的门,待点起油灯后,将门一关。
屠溪溪只好接受了独眼婆婆的这份好意,转身回去,进了屋子。
陈芸娘和屠达见炕上铺着两个铺盖,将身上落的雪拍了拍,便都坐在下面的木凳上,并不往炕上去。
屠溪溪赶紧爬上炕,将她的铺盖一揭,招呼她爹娘,“爹,娘,你们快上来坐。”
屠达却只推着陈芸娘,“芸娘,你快上去暖和暖和,要不然你这腿又要疼了。”
陈芸娘看向屠达,“你也去吧。”
屠达摇头,“我坐在下面就行,我不冷。”
屠溪溪见状只得下炕来,扯着他们往炕上拉,“都什么时候啦,爹娘你们还讲究那么多做什么?快点,你们都坐上来。”
见女儿板着一张脸,两人也不再坚持,陈芸娘拖鞋上炕,屠达却只坐在炕边上,到底还是有些不自然。
屠溪溪看着陈芸娘一直流着泪的脸,忍不住为她擦了擦泪,“娘,别哭了,我们一家不是团聚了吗?你看,我也好好的呀。”
屠达也在一边帮腔,“是啊,芸娘,别哭了,咱们一家团聚是喜事。”
陈芸娘擦了擦泪,哽咽着问屠溪溪,“你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屠溪溪哪里舍得陈芸娘为她担心,又不能说林朔想杀她的事,只道她差点被活埋的时候林朔一行人出现救了她,然后把她带回了山寨,后来她给山寨献计击退流民,知晓他们去找她的消息,便让林朔帮忙寻找他们。
屠溪溪尽量言简意赅,没有给陈芸娘他们讲那些凶险事情,也没有说林朔的那些凶残行为。
她倒也不是替林朔隐瞒什么,只是怕吓着她娘,惹怒她爹,万一她爹一时冲动,得罪了林朔,她怎么把他们平安送下山呢。
她这厢说完了,便问陈芸娘,“娘,你们这一路都去哪找我了啊?”
她看着陈芸娘被风霜摧残的脸,知晓他们一定是吃了不少磨难,而这些,都是因为她。
可陈芸娘也没有和她细说,只道他们一路向北找她,打听了不少也没见她的踪迹,后来阴差阳错间救了一个山匪头,就跟着他去了山寨,本要借助他的力量去找,谁知又有流民攻上山去了,他们也只能弃寨而逃。
再后来流民走了,他们又一路奔波回到山寨,就要继续找的时候,林朔派的人找上了他们,他们这才见到屠溪溪。
陈芸娘虽没有细说,可屠溪溪一个已经在山匪窝里待过的人怎能不知道其中艰辛,却也没有戳穿她,只因她们都一样,那些苦都过去了,不想再让对方担心。
陈芸娘拉着屠溪溪的手不放,本来就发红的眼圈红上加红,叹息道:“都怪娘,没有保护好你。”
屠溪溪以为她说的是她被赵家帮去冲喜一时,便摇了摇头,“不怪娘,只怪赵家太恶毒,好在恶有恶报。”
陈芸娘却摇摇头,刻意压低声音,“我说的不是这个,溪溪,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却不料独眼婆婆站在半掩着的门前,大声道:“扁食来了。”
她这么一打岔,陈芸娘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屠溪溪赶忙下炕,接过已踏进房门的独眼婆婆两手端着的碗,放在炕上的小木桌上。
独眼婆婆将手中的筷子递给屠溪溪,屠溪溪又分别给了陈芸娘和屠达,“爹,娘,你们吃吧,我去给你们端些扁食汤来。”
独眼婆婆往外走,屠溪溪追上去,“婆婆,寨主他们那边送了没有?要是没有就让我去送吧。”
大雪夜的让独眼婆婆一个人忙来忙去,屠溪溪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独眼婆婆又不欠她什么,反倒是她,一直受独眼婆婆照拂。
这次独眼婆婆没拒绝,“行,你去吧。”
屠溪溪端着两碗扁食,拿着筷子,直奔林朔屋里。
她在外面也喊了一句“扁食来了”,便用胳膊推开了掩着的门。
林朔的屋子没有火坑,只有一个炭盆,烧的是木炭,火旺旺的,房里很暖和。
林朔和方羽各坐一边,两盏油灯点着,屋里很是亮堂。
见她进来,方羽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扁食,把一碗放在林朔面前,也没拿筷子,就在手中的一碗里捏了一个扁食塞进嘴里,三两下咽下,直呼好吃。
屠溪溪赶忙把筷子递给他们,许是饿坏了,林朔抄起筷子也一个一个往嘴里送扁食,姿态虽不如往常从容优雅,却也不惹人厌烦。
屠溪溪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林朔却又感应似的抬头看了她一眼。
屠溪溪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慌乱,只道:“我去给你们端些扁食汤来。”
她重回到灶房,端了两碗扁食汤送过去,只见两人碗里的扁食都只剩了一半。
她没打扰两人吃饭,退出去将门掩上便离开了。
而她走得匆忙,并未发觉林朔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她的身上。
屠溪溪又回到灶房,这才又端了两碗扁食汤给她爹娘送来。
待吃饱喝足,屠溪溪收拾了碗筷拿起清洗,独眼婆婆窝在灶前的木凳上,困得脑袋一磕一磕的。
屠溪溪有些愧疚,动作快写洗好碗筷,叫着独眼婆婆跟她回去睡觉。
此时屋里只有陈芸娘一个人,屠达不可能和她们睡在同一屋,林朔那边已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睡,所以屠达就跟着方羽回去,找一个地方安置下来。
此时夜已深,母女两个同在一个被窝,听着独眼婆婆的鼾声都有些睡不着,却也没有说什么悄悄话。
闭上眼,渐渐地就睡着了。
而林朔这边,亦是辗转反侧。
他今日一见到屠溪溪的爹娘,便认定他们不是他相识的故人。
他自小记忆超群,有过目不忘之本领,必是不会记错。
一路上他也曾问过陈芸娘,或多或少地打听了一些,原来屠溪溪会识字是她教的,而她爹曾是个秀才,只可惜英年早逝,但她自小识字,便也教会了自己的女儿。
如此一听,毫无破绽,再加上这一对夫妻听到屠溪溪消息时那种难以言表的激动,林朔也无法判断他们究竟是不是屠溪溪的亲生爹娘。
林朔暗想,或许屠溪溪真就是这一对夫妻的亲生女儿呢,想来这世上真有长得差不多的人。
若真是这样,他倒是安心了,上天待他不薄,也待她不薄。
她还真是有一个好运气。
林朔独自想着,慢慢进入了梦乡。
梦中画面旖旎,他缠着屠溪溪久久不愿放手,只觉内心火热,猛然醒来,却只有冷被冷衾和那一片濡湿,不由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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