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授职
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好像是做了一场沉迷其中、难以清醒的梦。
林谷雨从梦魇中逐渐转醒,脑袋昏昏沉沉,像读书时春日趴在课桌上小憩后惊醒的感觉——仿佛过了一世,但却只是过去了五分钟。
她额前的刘海湿哒哒地黏在额头上,里衣黏在身上,极不舒服。
“快去拿水来呀,愣着干嘛?”李渡舟着急地呵斥杵在一旁的小学徒。
谷雨抬眼看这大夫。
这人她认得,上次在叶府门前见着他给顾妍送药。
她感觉口干舌燥,挣扎着坐起身子来,不消小禾去接,她径直从学徒手里接过了碗,大口大口地灌下肚。
一整碗水下肚,她感觉清醒了许多。
她环顾四周,王相彦双手抱在胸前站在床尾,李渡舟和小禾则趴在床边,门口还站着个小学徒。
“姑娘,感觉好些了没有?”小禾带着哭腔着急的问。
林谷雨点点头,缓缓地说:“还好,就像是睡了一觉,做了个奇怪的梦。”
“什么梦?”一旁的李大夫瞪大了眼睛着急地问。
林谷雨快速地瞥了一眼站在角落的王相彦,虽然梦里的小男孩她并没有见过,但不知为何,她知道那一定是他。
“梦见……梦里还有另一个梦。”
“那……你在梦里是不是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谷雨点点头,说:“后来是的。我还能听见你们说话,能感觉到身上湿湿冷冷的触感,但想动却动不了……”
李渡舟皱起眉头,说:“听你的描述,这既是幻境,也是清明梦……你的梦中是否出现水,或是火?”
“你怎么知道?”林谷雨半躺半坐,蔫蔫地说,“我梦见我在一艘船上,电闪雷鸣,海上刮起巨浪,我趴在甲板上险些被大浪冲走……”
“阴气过盛则会梦水。看来,这几个月的药还是没能将你体内的阴阳调和,我要再改改方子。那这个梦中的梦呢,你又看见了什么?”
林谷雨并不想说。她心里很清楚梦境的含义,于是敷衍道:“我忘了。”
屋里的人被她吊着一口气,听了这回答都面露失望。
“我想,叶兄正好在翰林学士院,全国最是精通医术、占卜的学士都在里面,让他去问问他的同僚,一定比我强。”
“算了,别麻烦了。”林谷雨并不需要别人来帮她解梦,她想她遭遇的事情除了爱因斯坦以外,其他人恐怕都解释不了,“可能只是低血糖……就是气血不足,一时发晕罢了。我回家和母亲说说,她说不定会让我去乡下静养一段时间。”
亥时的大庆殿内,案头的青铜香炉已换了两回香。
官家正坐在腾龙交椅上对着一卷长长的名册犯愁。两侧坐着翰林院学士孟将临和负责起草任命诏书的中书舍人。
钦点上百位进士的官职并不是见容易的事情,须考虑进士的出身、籍贯以及是否有需要回避的情况,还要综合考虑翰林学士的意见。
若不是人才任命关系到整个朝廷的命运前途,官家也耐不住性子在大庆殿内没日没夜地伏案思索。
官家眉头一挑,见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这叶顾敛,是两浙转运使叶寻之长子吧?”
孟将临点头称是。
“叶寻为官有道,教子也有方。”官家赞许的连连点头,“不知孟学士对他的任命有无意见呐?”官家干脆地把问题抛给了三甲进士的考核人孟将临。
孟将临低头垂眉,像是早就准备好要回答这个问题:“叶顾敛出类拔萃且学而不厌,勤奋上进,出身世家而不骄不躁。但臣以为他最难得之处在于身居高处而有体恤弱小之仁心,适合做地方父母官,而非在翰林院供职。”
“哦,是吗?”官家有些意外,说,“这样的评价朕倒不常听见。那就听你的,任个地方知县吧。”
孟将临微微点头,说:“叶顾敛籍贯汴京,父亲在临安任职,理应回避。”
“那还有哪些地方有职位空缺?”官家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夜深了,他的视线也有些模糊起来。
“西北、江南的职位多有空缺。臣以为此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应发往农业发达,商业繁盛之地,才能发挥他的作用,锻炼他的才能。秀州华宁县的知县回乡守孝,此职位正有空缺。”
“秀州?秀州确实土地肥沃,丝绸业兴盛,是个风水宝地。”官家拂着胡子,思索着说,“可他父亲任两浙转运使……不过,叶寻在江浙任职有一段时间了,是时候调任了。行吧,正合朕意,那就任叶顾敛为华宁县知县,正八品。”
静候在一旁未发一语的中书舍人轻点墨汁,在绣着金丝的蜀锦下写上皇帝的圣旨。
官家不愿再拖新进士任命一事,宁可通宵达旦也要即刻完成,直至黎明破晓孟将临才从皇宫里出来。
他走到宫门外上了轿子,疲惫地闭上眼说:“不回府了,去翰林学士院。”
第二日,学士院内考核通过的三甲进士被召入宫内,早早在文德殿内听旨。
官家并未亲自到场,但殿内庄严的气氛和对前途的忐忑使得人群异常得安静,偶尔有几声深呼吸也格外的清晰。
稍候了一会儿,参知政事带着圣旨从一旁进来,缓缓打开御封。
中书舍人居高而立,面对众人,拱手执笏,大声宣读任命诏书。
叶顾敛低头听旨,盯着御砖的缝隙,全神贯注地等待自己的名字被宣读。
“张子熙,初授试秘书省校书郎。”
“魏天成,初授阳朔县主簿。”
“叶顾敛,初授华宁县知县。”
虽然并没有人在检视他们的仪表,但听此,叶顾敛仍然低眉以表顺从。
表面看是波澜不惊,但他的内心却很是震惊——华宁县隶属秀州,属于父亲的管辖范围,按照回避制度他本不该被发回两浙地区。这恐怕意味着……父亲即将被调任。
想到这里,他有些担心柔弱敏感的二妹,若随父亲调往边境,远离亲人朋友,还不知她要如何自处。
不过,调往秀州任职,好歹离表妹近了些。
他心乱如麻,听不进其他人的任诏,开始在心中斟酌要如何书写这封家书。
未几,舍人宣召完毕,众人鞠躬拜舞后徐徐屏退。
众人走出殿外便开始喧哗起来,纷纷交头接耳讨论彼此的任职,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叶顾敛不知该作何想法——若不考虑父母家人,去熟悉安稳的江南水乡任地方官他本应高兴才是。
一只玳瑁小猫被双玉手按在软塌上,它挣扎着想跳下去,但被手捏得动弹不得。
王相茹懒懒地卧于软塌,左手掐住小猫的脖颈和后背,不满地自语:“怎么连只猫也不愿意理我?都这么久了,还是不愿认我做主人吗?”
自从把小猫带回了府,不管王相茹怎么逗它、给它吃食,它总是不肯呆在她屋里,一有机会就撒爪子跑出去。
她总是想起这只猫的原主,和这猫一样,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可越是这样,她越想把它制服。
她用手捏着小猫后颈把它拎到她脸前面,凶巴巴地说:“你这小猫,你越是要走,我越不让你走,懂不懂?”
侍女香吟从外面走进来,微微行礼说:“姑娘,我托人去问过了,这几日娘娘忙着伺候官家,没空见您。”
“为什么?这几日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是。听说今日给进士授官,官家连日案牍劳形,娘娘正陪着呢。”
进士授官……她从榻上坐起来,小猫趁她松手一溜烟跑了出去。
她像是没意识到落跑的猫,直起身子问:“那叶家公子授了什么官?”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王相茹站起身就往府外走。
“姑娘,您去哪?”
“去外面走走。”
她这一走,就走到了皇城边,红墙外,上次遇见小猫秋秋的地方。
王相茹在门口徘徊踱步,腰间的翡翠珠链摇晃着撞在一起,全然没了平日里直来直去的爽朗样子。
香吟不知主子今日是怎么了,小心翼翼地问:“姑娘,您是在等什么人吗?”
她噘着嘴没有搭理她。
“算了,回去吧。”她忽然觉得自己的举动异常荒唐,就算见到了又能如何?原本也是毫无交集的两人,见面了也不知能说些什么。
可王相茹一转身,却恰好见到了她想见的那个人,正向她迎面走来。
心里想的和眼前所见重叠在一起,感觉像是梦一般不真实,相茹一瞬间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但叶顾敛也看见了她,远远地停下脚步向她作揖:“王姑娘,久违。”
王相茹想开口回应,又不知道说什么,别扭地微微扭过身子。
叶顾敛倒有话要说:“在下即日就要离京了,还请王姑娘好好照看秋秋,感激不尽。”
“你要去哪?”王相茹脱口而出。
他微微一愣,还是如实告知:“先回家一趟,再到秀州上任。”
“秀州?”王相茹惊呼一声,“我家祖上就是秀州的。”
“是吗?”叶顾敛眼里流露出一丝惊讶,“那是巧了。”
王相茹正要开口说什么,叶顾敛却急着向她道别:“在下有事在身,就不与姑娘多说了,告辞。”
她要说的话被哽在喉里,只能看着他走远。
一旁的香吟看主子反常的样子,忽然明白了为何姑娘近日来总是烦闷不已,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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