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22
姜北到家时天已经黑尽了,夏天与秋天交替的季节,往往还没反应过来,夜就让风吹冷了,连带着指尖也泛起凉意。
门一开,客厅的灯是亮的,像是特意等他归家,亮度调节得格外柔和。换作平时,姜北肯定认为是家里进贼了,但现在他从容淡定地在玄关处换鞋,听江南在游戏的厮杀声中说:“给你留了饭,我饿了,就先吃了。”
之前江南拒绝“吃软饭”,很有骨气地搬到了楼上,没住两天,又把阵地转移到了楼下,楼上则成了他的个人展厅,陈列着一系列惊天神作,等着死后增值。用他的话来讲,骨头和肉身是可以分开的,于是把骨气存放在楼上,肉身抱着被子就下来了,还说这两个在本质上互不影响。
姜北不想和他扯这种歪理,左右扯不赢,从善如流地去厨房里盛饭。自从江南来了之后,他便与外卖挥手说再见了,不管多晚回家,那只骚得不行的粉色饭桶永远在等他。
客厅里,游戏声盖过了碗筷碰撞声,江南盘腿坐在沙发,洗了小碟葡萄放在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从始至终没有抬头,眼睛就快与手机屏幕融为一体,整个人就只剩一双手在动。
姜北洗漱完出来,这人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被砸中的右臂高高肿起,但丝毫不影响他操作,手指舞得飞快。
“你的手还要不要?”姜北问他。
江南言简意赅说了“要”,人却半点没动。
姜北在心里默念几遍“人是自己捡回家的”,随及去冰箱取了冰袋,走到沙发前一声令下:“手。”
真的只有一声,叫不动网瘾青年,江南说“最后一局”,话音刚落,就感觉冰碴子刷啦啦地掉身上了。几番犹豫,在李白和姜北之间,他最终选择了姜北。
江南讨好地喂他一粒葡萄:“待会儿还走?”
姜北含着葡萄哝语:“来电话了就走。”
“哦,好辛苦,”江南眼尾挑起一抹秾丽之色,又让过长的睫毛搅碎了,变得朦胧起来,“不如我养你吧,我给你养老送终。”
姜北没坐,站在他面前,眼神掠过江南眸底,轻轻一触便觉得像被小动物的爪子挠了下。他咽下葡萄,攒动的喉头勾得江南目光一亮,爪子不老实地探上去。
“别站着,坐着敷,腿都给你准备好了,就等你落座了。”
这“座椅”可不是死物,他会动,姜北遭过罪,万不肯再坐。江南不急,拿一双狐狸眼瞧着他,指尖一寸寸下滑,绕到腰迹,技巧性十足地揉。
他比以前乖多了,不再横冲直撞,为数不多的耐心全用在了姜北身上,姜北同样会情不自禁地回馈给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姜北没躲,这让江南的胆子大了些,手钻进衣摆,一把捞过没有一星点软肉的劲腰,让姜北安稳落座。
“怎么喂不胖?不好摸。”
姜北的冰袋早就不知掉哪儿去了,沾了水的手撑着江南肩膀,让他别那么快蹭上来:“等你每天像我这样,也不会胖。”
江南皱皱鼻子:“好像有道理,那我给你摸我的。”
他握着姜北的手,带着手游进衣服里,挑了根覆有枪茧的手指,慢慢刮搔着。
江南好生大方,一圈腰迹让姜北摸了个遍,嘴也没闲着,照着姜北侧颈的牙印咬下去。
姜北猛然一惊,挺了下腰,小腹碰到江南的,想退,放在腰间的手却将他圈得更紧。
江南突然有一种要把犬齿刺进皮肉里的冲动,他做过的,否则咬痕不会到现在还没消。他发了力,感受到怀里的人在颤抖。
“别……别咬那儿。”姜北的小腹让江南烫得快化了,江南却衔着他的致命点不松口,好像在提醒他不要忘记这个咬痕是怎么来的。
他记得的,想要掰起江南的头。江南听话地松开口,呼吸扫过颈间,蹭过下颌,转而去追逐湿软的舌。
鼻息交错间,江南倏地拖起姜北。没了支撑,姜北只好倚靠在他身上,压得更实,就像把自己送到对方嘴边一样。江南的手也没闲下,褪了阻碍,才让姜北再次落座。
姜北招架不及,仰着颈痛哼一声,眉头拧成结。江南没敢再动,坏心眼地附在他耳边,学着他刚才的声儿喘给他听,臊得姜北耳尖泛红,之后无论如何都不肯张口了。
江南等他适应了才用力,凿得深,逼得他从唇缝中泄出声,掌心里也全是他背上的热汗,江南没擦,任由汗顺着脊柱流到深处。
……
今晚的江南没有被睡神附体,到点了还在忙活,先捞起人去卫生间收拾干净,又换了沙发套,不然明天保洁来了看见着实尴尬,做完这些,才屁颠屁颠地钻进卧室。
他以为姜北睡了,没想到人家还在刷手机,顿时给江南造成一万点暴击,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不行?
姜北拿眼睨他,掖了掖被角,沙哑开口:“要睡就好好睡,不睡就滚楼上去,我累了。”
江南觉得自己又行了,几下滚到床上,拉过姜北的手臂枕了个舒舒服服,考虑到方才过火了,没再造次,在姜北旁边蜷得分外乖巧,还替他揉腰。
这跟刚刚那个势要把对方撕烂的野兽完全不同,仿佛下一秒就要绵软地“嗷呜”出声,但此刻姜北只记得他凶,心有余悸地挪了位置,扯得腰一阵发酸。
“别动,你不动我就不动,”江南捞他回来,耍起赖来,“我的服务是全套的,事后赠送价值9998元的按摩。”
姜北实在没忍住,说:“你好不要脸。”
江南小声嘟囔:“明明是你没教育好。”
这人全然不知脸皮为何物,完事还把自己当成弱势方,说得重了他能立马表演个琼瑶式落泪,好像全天下的委屈全让他一人受了。
姜北放弃了,由他抱着。江南往姜北怀里拱了拱,小孩似的,睡觉要抱人,这还不够,他还要姜北的体温、呼吸、味道,要贴得近才能感受到。
价值9998元的按摩江南只按了个零头就困得不行了,直接罢工,也没说退钱或者后边补上之类的,只阖上眼皮,溺在梦境与现实的交汇处,不分虚实地对姜北说:“睡吧,我爱你,明天也是。”
姜北关掉床头灯,在黑暗里捏了捏他的指尖。
当惯了人形抱枕,姜北在捆缚里睡得还算安稳,不出意外能睡到自然醒。半夜手机震动,江南睡眠浅,丁点儿响动就能吵醒他不咋值钱的睡眠,这会儿撑起身拿过手机,黑灯瞎火也没看是谁的,抬手就接。
“喂。”
听筒对面是个陌生的声音,用愉悦的语气说:“姜队吗?”
江南把手机拿远看了看,发现是姜北的,正打算叫他,电话那边的警员没听出声儿不对,继续说:
“——比对结果出来啦!指纹和血迹分别是两个人的,指纹是那谁,哦……”
“小张,你在瞎打啥小报告?”林安及时喝住警员,没让他说下去,夺过电话喊他姜哥。
江南半带玩味地挑了下眉,没吱声,将手机贴到姜北耳边,揉醒他后又躺下了。姜北不存在起床气,从睡梦中到进入清醒状态只需一秒,看到是办公室打来的电话,想也没想便起身找衣服穿。
“……嗯,我知道了,半小时到。”
——
半小时后,审讯室。
“2015年9月到11月期间,你用李明阳的账户给王雨琦转过账,共计2400元整。王雨琦出一次活儿的价格是300,这么算下来,你一共找过她8次,跟你家里的画儿的数量对得上,对此你有异议吗?”
“……”
“虽然迟到了六年,但幸好在案发现场提取到了你的dna,证据确凿,这回律师来了也没用,你还想怎么狡辩?”
“……”
“说话!”
林安一拍桌,把旁边的刑警和书记员吓了一大跳,然而温洪亮皮厚,埋着头假寐,硬是没动弹一下。
姜北待在审讯室外的隔间,挠着有些刺痛的侧颈,指甲缝里浸了点血丝。
——野猫好凶,牙口真利。
这想法只在脑子里待了一秒不到,继而聚精会神地盯着室内。
温洪亮“睡醒”了,揉了揉眼,不得不在铁证面前低头。他平静道:“不狡辩,主动交代可以争取宽大处理是吧?嗯……让我想想,王雨琦——”
林安听懂了,温洪亮的潜台词是“让我想一下怎么编”,这人压根没有悔过之心,就连此刻眼里流出来的也是狡诈的光。
“王雨琦,”温洪亮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接着说,“当时我在追求她,不过我没什么钱,好多话不好意思说出口,就借着需要人体模特的由头约她,等下工后在画室见面。她开销大,没多想就答应了。”
林安:“你是怎么杀她的?”
温洪亮置若罔闻,依旧十分淡定,自顾自地说:“一来二去咱俩就认识了,后来我发现王雨琦非常忙,放学后经常见不着人。当时温妤还小,我带着她,不可能等太久,就催,可王雨琦那小婊子跟我说她有更大的‘单子’,没空。”
“然后你就知道了王雨琦在非法卖淫?”林安问,“你一时没想通杀了她?”
“不,”温洪亮掀起眼皮,轻笑道,“我只是……那晚我看她在画室,想去问问怎么回事,她跟我吵,说‘干什么也不关我的事’。我怕她大晚上的待在学校有危险,叫她回家去,她不肯,拉扯间她摔了,磕了后脑勺,没多久就断气了。”
温洪亮顿了顿,深叹口气:“哎~只怪她命薄,其实我也是好心,算起来,这是过失致人死亡。”
这番话听起来像那么一回事,差点就把林安唬过去了,琢磨过来味儿后心觉没对,又一拍桌:“你放屁!你说王雨琦磕了后脑,那她躺沙发上要怎么解释?难道不是你抱上去的?事后你连打急救电话之类的补救措施都没做,还损毁他人作品,你这是故意犯罪!”
温洪亮一耸肩:“我只想叫她回家,怎么能说是故意呢?再说,当初不是以过失致人死亡结的案吗?”
“别以为前面有人打了样板你就可以照着瞎掰,你没做补救措施,就可以怀疑你主观上有非法剥夺他人生命的故意!”
温洪亮是浑身裹满粘液的泥鳅,滑得很,看似抓住他了,又没完全抓住。过失和故意是两码事,过失的结果就跟孙一航一样,待几年出来头发都没白,捯饬捯饬还可以重新开始,这人在给自己争取最轻处罚。
林安气不打一处来,又不能打人,火气全聚在了嘴上:“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六年前你砸死王雨琦,六年后你用同样的方式杀了温妤和徐银莲,不管你承不承认,你都跑不了,我劝你老实交代!”
温洪亮不语,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
姜北看了一会儿便走了,路过接待室时,没看见孙一航,估计回家给他妈报喜去了。
早上7点不到,正是市局最清净的时候,值班人员去吃早饭了,整个刑警队办公室就留了个小张。小张是杨朝组上的人,刚来不久,安排给他的都是些繁琐活儿。
姜北接了杯热水,又看看值班表,说:“不是你值班,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小张咬着包子嘿嘿一笑:“杨中队让我整理材料,我给忘了,昨晚就来了,跟您打电话那会儿我都来了好久了。”
“跟我打电话?”姜北一直以为那通电话是林安打的。
“嗯,我是想通知您比对结果出来了,”小张可能是觉得自己发现了新大陆,语气愉悦,“血迹和指纹是两个人的,dna能和温洪亮的对上,指纹是江南的,之前不是采了他的信息吗,一查就查到了。虽然同卵双胞胎共享一套dna,但指纹不是,林安哥没跟您说吗?我还想查一下他的案卷,不过我不能随便查,想知会您一声。”
姜北神经一凝:“指纹是江南的?”
“对,”小张的脑袋瓜高速运转,“程野从公大毕业后进入市局实习,没多久就让江南顶替了,恰巧那段时间发生了连环杀人案,后来程野也死了,我怀疑那不是江南第一次顶替程野。”
“我问过程野的高中班主任,他说程野不管是文化课还是专业课成绩都非常好,就算不考美院,单凭文化成绩上个211也绝对没问题。您知道一个学校要是出个状元,那就是门面。但程野高考失利了,就差十几分,与211没缘,第一志愿报了宁安公大,大学期间表现优异,他的导师曾在市局就职,给他写了介绍信,否则他进不来市局。我总感觉老师们口中的‘程野’和我见过的程野不太一样。”
小张把想象力发挥到了极致,又说:“江南的指纹出现在程野就读过的薮春中学,会不会成绩很好那个是江南,高考失利的是程野?他替程野上学,但没法替考,最后就成这样了。”
高考算是人生的一大转折点,几十年前或者十几年前技术不发达,作弊替考层出不穷,但宁安市作为一线城市,早在几年前就针对这一现象采取了有力措施,让替考成了过去式。
听完小张的话,姜北胸口像堵着块石头,背也被汗濡湿,解开衬衫的第一颗扣子散热。
事实上,在程野没死之前,市局没人知道他还有个双胞胎弟弟,是姜北察觉出程野的胃容物与跟自己吃过饭的那个人不一样,由此推断出他俩是双胞胎。后来江南被抓,一查才发现他是个黑户,连身份证都没有,要是死外头多半会当做无名尸处理,送去医学院做大体老师。民警无法,大发慈悲带他去办理了证件。
信息时代,黑户是没法上学的,但江南会画画,面对杨朝的讯问时,也能随口扯出《刑事诉讼法》怼回去。姜北曾就这个问题问过江南,江南的回答无非是在“不知道、不清楚、不记得”这三句话中轮流重复。
姜北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地触碰到江南,他把孙一航和温洪亮捅到警方面前,是想借乘东风达到自己的目的。现已确定温洪亮认识程野,姜北不敢想象要是温洪亮被保出去了,江南会做什么。
那在薮春中学案中,作假证的究竟是谁?
骤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把思绪打断,姜北接起来,守在医院的杨朝只着急地说了一句话:“出事了,另外,绑温妤用的细麻绳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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