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愿-篇一至亲离，更清心上人

“官景，你们的殿下要去干大事了，你们可是我的后盾，要好好的活着，要长命百岁。”女子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笑着对他们说。

        这些话一字一句重重的摔在他们心上，看着眼前身着一身素衣，白净的脸上刻画清晰的五官，红了的眼眸像是能滴出血来，但却不忍说一句不舍的女子，官景只能携青山满山红叶枫林，送上一句“愿殿下此程平安顺遂……”

        满山枫林应景似的沁尽山风，伴尽古林，沙沙作响，像极了拼命奏出最后一曲的古琴送那不归人离山，后来人们提起那一年，总会说到玄月末良月初青山满山枫树皆枯，红叶归林，落尽于土，铺满九条下山路封尽一条上山路。直至次年清和月，堇君上位，沈王称臣，青山枫林月末更替，满山红叶为贺礼，庆君安好。

        青年初，堇国大疫，万人染疾，众人皆恐，足不出户，道无舟车，巷无人烟，堇帝倾举国之力防疫，数月未休，在秋初，走了。

        “殿下，我来接您回宫。”我看向马车旁的人，还是如许多年前一般，神色清冽，一身玄色衣衫衬得身形极为欣长。

        “本宫与王爷许久未见了，上次相见还是母后离世，你送我上青山。未曾想再见，便是迎我下山，送父皇一程。”我看着他笑了笑，随后上了马车。

        “先前奉堇后遗嘱，送殿下离开那是非之地，如今先皇临终托付，本王不得不迎殿下回宫。”

        我听到此话只觉得有些酸楚。

        “殿下安心，我在一日，便不会让外人伤你。”

        我坐在马车内，他骑马在车旁，我抬帘看着他的背影许久，还是看不透这个人，四年前，母后染病，未治身亡，她拼尽最后一口气，让父皇答应我上青山随师谢澜学医，便是他相送。

        师父在我走时告诉我，他与母后师出同门，那年他们一同下山游历，遇到了父皇，再回青山时便只有他一人，他爱慕母后，但最后放手成全了他们。母后知道他的师兄会护我周全，所以设法将我送到他身边，这些年他将所学所见皆教于我，便是不负母后重托，死而无憾。

        他最后一句话，是让我回宫后小心一人，沈王。

        他并非真的王室宗亲，只是有个封号，沈予年本是太上皇宠妃林贵妃收养的孩子，一直到父皇登位，对这位外氏王爷格外赏识，才得以重用，也或许是因为这样，他对我格外的好。

        在师父对我说此话之前，我从未怀疑过他，但如今我父皇离世，哥哥在外，我一人回宫，对身边的人不得不防，这个皇宫，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是陌生的。

        一路顺遂，到了宫门马车停了下来，他递给我一个帷帽。

        “眼睛哭红了，带着吧。一会要见的人很多，令剑可有带？”

        “嗯。”

        知更过来扶我下车，“王爷，我们快些吧，殿下身子撑不了许久。”

        我察觉他看了我一眼，疑惑的是，那一眼竟有些像心疼，但想来大概是可怜吧。

        我转身面向知更，她替我带上了帷帽，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什么：“从青山到城中用了两日，为了安全，一行人都未曾好好休息过，殿下原本就伤心，也不曾多吃些东西，加上舟车劳顿，两天下来便眼见撑不住了，好不容易到了城中，还要先行游街亲民，后见百官。”

        “知更，回了这里，便不像在青山那般了，谨言慎行，万事小心。”

        “是，殿下，只是您这些天清瘦了许久。从收到那封传信开始……”

        “无碍，先回宫吧。”

        回宫后我并未接见百官，而是传旨，为父皇守灵三日，这三日不只是为父皇守灵，为的更是提前了解朝政，掌控大权，这是沈予年教我的。

        夜渐深，北正宫一直留守的人又换了一班岗。

        堇国人人皆知，长公主的孝心，跪殿守灵三日不出。

        只有堇卿知道，第一日守灵结束，便是尽孝结束，剩下两日便要开始见习朝政了，她从灵殿出来，踏入北正宫院中，看到的便一副荒凉无人的景象。

        殿前的一树花开，月白色的，她想起了小时候，与母后在北正宫里等父皇下朝，花开花落，一年复一年，这棵树像是见证，见证了堇卿最幸福的时光。

        “父皇，哥哥快回来了，边疆战事已定，我们占了势，哥哥没再久留。”

        “父皇，卿儿将在青山配好的药方带回来了，若无意外，不出数日，便可解此大疫”

        “父皇，卿儿不孝，未能在您最后一刻陪在您身边尽孝，收到您信那日，我还在青山上画了幅家合月圆的画，未曾想……”

        夜深，有些微凉，冷风将站在树前久久不肯离去的人吹醒，或许是感到凉意，她耸了耸肩，走出了北正宫。

        她不知的是今天晚上她经历的一切都被一个人看在眼中，她每落的一滴泪都砸在那个人心上。

        她没有上歩撵，也没有管紧紧跟在她身后的那些人，她知道这个很大凄冷的皇宫是她从小到大的家，后面跟着的人是她熟悉的人，想到这，不由得的舒了一口气，漫无目的的游走在这个她从前生活的地方。

        夜幕下，三思宫门前沈余年一直站着，看着中央灯灭了许久才提步离去，想着刚刚女子脸上的泪痕，红肿的眼目，想着她在堇帝殿中说的那些话，犹如利刃般的刺痛他的心，沈予年，三年过去了，你总归想明白了，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三月后

        习政宫内，迎朝殿上，数百名臣官俯身，无一人敢看阶梯座上的女子，一身朝服，红色鲜亮的外袍上有一只望着黎阳的凤鸟，朝服之下，原本看着温柔瘦弱的人，这时候却浑身散发着让人望而不可及的戾气。

        自开岁以来，疟疾爆发，周国战事不断，堇国碧玉年华的长公主堇卿当政，行事有序，雷厉风行，干净利落，很多事情驾轻就熟，加之药方起了作用，疫情得以控制，让堇国上下更是信服。众人看着阶梯君椅上的人拿着关外送来的战报，一直皱着的眉头看了很久，放下之后轻轻开口道:“众位若有事就派人送折子上来，无事，便与百姓一样，安在家中。”

        “殿下，新帝至今还未归朝，民心不定，臣怕，这样下去”站在阶梯下右侧为首的宋将军随堇卿话落而后说到。

        “不必担心，宋老将军也要保重身体，还是早些回家歇着吧。”堇卿将手中的奏折放到桌子上，缓缓站起来说道“既然无事，便都退下吧。”

        话必，群臣行礼，皆退。

        过了一会，辅政椅上的人才站起来，语气清冽的对着埋头在奏折中的堇卿说道，“殿下可有想好怎么处理此事？”

        听到这话，堇卿本已为处理完手中折子舒缓下来的眉头又再一次紧了紧，抬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身材高挑的他挡住了从外面映入迎朝殿的那一抹阳光，青墨色的长袍称的五官更加深邃，好看的眼目也因为那一抹光显得温柔很多，除了那冰冷的语气，眼前的这个男人倒是无可挑剔好。

        “此事我自有定夺，王爷无需多劳。”说完，便匆匆而去。

        沈予年望着远去的人儿，宽大的长袍下一只修长娇小的手握住裙摆，一步一步走着，头上的簪冠流苏随着发丝摆动，“真的清瘦了许多，性子也变了”。

        直到背影消失才回过头来，坐到刚刚堇卿坐的地方，把那些处理完的奏折又翻看了一遍，补好缺漏才提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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