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二愿-篇二了了余生，想来无趣
冬至这天，小雪晚到。
王爷陪姑娘用过晚膳后才匆匆赶去宫宴，姑娘素来不喜人多的地方，也不善于应酬，所以以往的筵席王爷能推就推了，但今日君上邀百官群贺冬临，只得去了。
王爷走后，姑娘将我叫到跟前。
“杖书，我还从未见过冬至这夜的汴京，你随我出去走走吧。”
“好，只是外面有些冷，稍等我去取件大氅，姑娘你披上吧。”
“嗯，就那件墨绿色的吧。”
“是。”
王爷留下的人知道姑娘要出去，便与我说要跟着，不会让人瞧见，只是暗地里保护王妃，我知这样是护姑娘周全，便同意了，又嘱咐了几句：“王妃不喜人多，也不愿别人多事，如无危险，你们且不可现身。”
“是。”
我们一同去了汴京最繁华的地方，是今夜除了宫里最热闹的地方，我见姑娘瞧着这烟火气也是开心的，便放下心了。
四处游逛，不知不觉，我们走到了清街青山湖边，正准备泛舟游湖。但我瞧见了千嬅郡主向我们这边走来，这位殿下跟王爷是青梅竹马，这些年她与王爷也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真是有缘，能在这碰上姐姐，姐姐可是要泛舟，不如一起。”
我刚要替姑娘回了，姑娘用手拦了我一下。
“杖书，既是有缘，一同也无妨。”
我怕千嬅郡主对王妃会心生恨意，伤者她，所以一直仔细看着二人之间的动作，一开始还好好的，不知郡主让人从哪里变出来的酒，她和姑娘两个人一言不发的一杯一杯的喝，我要拦，姑娘也不让。
“杖书，我今日开心，你不要拦我。”
“千嬅，我知你心意，若是他也有心予你，我会成全你们的。”
“成全？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可知他为了你这么个不值得的人搭了一生。”
“好一个轻纱掩面，步步相迎，好一个带甲凯旋，拥爱入怀。宋净晏，你怎配得上江致的爱，这些年他对你好，你全然当作看不见，他容不得外人说你一句不好，别人自然不知这些年你们是怎么相处的，他为你寻的那些茶你当真都煮了吗，还是尽然埋在了秋思院的树下。
他为你搜罗的话本茶谱你又当真看过一字，还是被换成了随便一个人去买回来的，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若是可以，我也不想拖累他，可偏偏也只能是他。”
“他求娶你时，给了你多少旁人羡慕不来的体面，你当真没有良心吗？”
我见局势不对，去船头催船家靠岸，又回来劝姑娘不要与她争气伤身。
“若是可以，我求你睁开眼睛看看他，看看他的好。”
我见姑娘眼眶通红，一言不发，很是担心，船只靠岸，便拉着姑娘下了船，身后千嬅郡主的声音还没停。
“你如此活着，真是无味，不如去死，何苦折磨这个最爱你的人。”
一直离开清街，我才又开口相劝：“姑娘，千嬅郡主性子急，今夜又饮了酒，不免说些胡话伤人心，您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才好。”
姑娘往刚刚泛舟的地方看了许久，直到感觉情绪稳定下来才开口说到。
“无事，回府吧，今日之事不可有第三人知晓。”
“是。”
我见姑娘转身往王府方向走，只得跟着，快到王府时，我们遇到了王爷。“今日难得有兴出来走走，晏晏今夜可玩的开心？”
“嗯。”
“晚宴一结束我便赶回了府中，又得知你出来了，便来寻你，我给你买了糖葫芦，让送到了家中，走吧。”
“嗯。”
我庆幸王爷没有察觉出姑娘的情绪，我不知是因为天黑了的缘故，还是姑娘一贯对王爷如此敷衍的态度，让王爷已然习惯被姑娘如此对待。
我们回到府中，姑娘说累了，要先回院中休息，连王爷为她买的糖葫芦也没有吃。
那晚姑娘很早就熄灯了，因为她知道王爷在屋外守着她，我仔细听着屋内没了声响，便照例进去看一下姑娘睡熟了没有，但是进去却看到姑娘一个人坐在书案边，也未点灯，只是手上拿着笔，写着什么。
她见我进来，示意我小声说话。
“他可走了？”
“嗯。王爷刚走，我才进来的。”
随后王妃让我点上盏蜡烛，又让我早点回去休息。
我本以为此事就会这样过去，我们都不会再提及那日听到的那些话，但是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几日后姑娘突感风寒，卧病在床，王爷不知请了多少大夫来瞧过，姑娘也吃了不少药，就是不见好，这些年姑娘身子又虚，再加上心上郁结，这一病便是一个冬天，立春了，都没见好。
立春那日王爷看着姑娘吃了药，一直等她睡熟了才匆匆出门，后来，他回来看姑娘休息时，我才知他去了化祥寺。
他与姑娘说起他所求之愿，但可惜姑娘吃了药，睡的熟没能听到。
“今日本王在此求愿，若她醒来，此生这青殿香烟不断，人间万民从安，无战乱，无纷争，无不信神者。”
但即便是听到了，怕是王爷也听不到姑娘的回答。
许是神听到了王爷的愿，让姑娘撑过了春夏，一直到深秋。后来姑娘和王爷一同去了化祥寺，回来没几日便彻底倒下。
今日王爷陪姑娘在院中煮茶，姑娘今日穿的是王爷找人为她裁的新衣，墨绿色的，姑娘最喜欢的颜色，原先那些姑娘病了一场瘦了许多，已有些不合身。
今日阳光也刚好，姑娘坐着有些累了，便倚在王爷怀中。
“江致，这棵杏树下，我埋了许多茶叶，等我走后，你便都挖出来，煮了喝吧。”
“化祥寺以后别去了，那里的神骗人，你带我去求了这么多次愿，也未能成真。”
“千嬅虽有些娇气，但是真心爱慕你的，你可要抓住身边人眼前人。”
“江致，我不值得，此生是我辜负了你，若有来世，我希望你不要再遇到我了，若是造化弄人，还是让我们相遇，我一定会尝试爱上你。”
我看见姑娘的泪掉了下来，王爷伸手替她擦掉，“这是你说的，我可记下了，下辈子，你一定要爱我。”
“嗯。”
我瞧着姑娘递给了王爷一个信封，随后笑着闭上了眼睛，最后一滴泪掉下，像是睡着了一般，但王爷好像没有察觉，又像是不愿察觉。
“这树下埋的茶叶，还是要你挖来为我煮着，我才肯喝。”
“化祥寺的神并非骗人，他说这一生是你求来的，下辈子，若是再相遇，你也要看看身边人，你也一定要爱我。”
“此生不能共白头，来世愿可永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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