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男孩温润而清冽的声音在四下阒寂的情况中显得异常薄凉，穿透在每一个罅隙之间。许平芜的眼睛有些酸涩，眼眶生理性分泌泪水。她舍不得眨眼，眸光艰涩而丧气，细细描摹他的模样。

        大脑都在发涨，像是被湿漉漉的水给泡发开来，神志不清。视线从清晰逐渐变得模糊，她将颤栗的双手想开，反复揉搓，白皙的皮肤变得通红。

        许平芜几近是崩溃般地看着屏幕上的那个人影，她在角落之中蜷缩，所有人，包括她，所有的目光都挺久在徐宿迟身上，没有人发现许平芜的异常，也没有人发现在她孤傲的躯体之下现在颤抖的灵魂。

        一堆不属于她的思想又跑了出来，许平芜像是自虐一般地看着自己的伤疤被一遍又一遍地揭开，在阳光之下溃烂，随后又结痂，又被揭开。这是永无止境的恶性循环，而她，许平芜，没有办法去控制。

        经过机器处理后的声线变得有些和本人的声线相悖，却像是被筑成了一把生硬的钥匙。在破碎的八音盒内旋转的小齿轮被强制性开始扭转，重新运作，数不尽的小簇玫瑰在夹缝之中盘旋而上，随而被碾碎，所有的芳香，馥郁，最后都会化成肮脏恶臭的汁液，湿哒哒地粘在机器上，于是乎，一切回归原点，八音盒停止扭转，再也发不出那声声尖锐的歌曲，那点点催命的音符。

        她又一次陷入了混沌。

        激昂，转折，高潮，平缓，落幕。猎奇的目光从断裂的芭蕾舞者那双修长而又纤细的双腿来回流转，许平芜牵强而又扭曲地拉出一个完美的微笑，天鹅颈微微颤抖，像是在呼救。

        细细嗅嗅，厚重的84消毒水味，斑驳的白色天花板，她的灵魂正在游离，许平芜似乎听到了一声清隽的话语，温润的吻轻轻地印在她的额头上。

        “听话好么，乖点。”

        那人轻轻叹了口气，虽是有些无奈，却又充满宠溺地继续说道：“我的小爱神，你要好好的。”

        我独自一人的阿佛洛狄忒。

        她像是听到对方这么说。

        眼前是永远无法挣脱的灰，永远都是雾蒙蒙地罩在心头上，禁锢灵魂，攫拏躯体。世界施舍她一点澄澈的白，于是永无止境的黑将那一点包围住，负隅顽抗几个轮回，最后堕落成永远浑浊的灰。

        ‘挣脱吧，反抗吧，最后屈服，彻底臣服。’

        那个阴森森的声音在心底上发出号召，像死神的镰刀在她的颈脖四周彷徨。

        “逃出来。”

        “即使只有荒野的泥沼是你胜利的见证，那连它们都会百花繁衍，变得异常美丽——春天永远与你同在，只有春天，光荣属于胜利。”

        又是那个清冽的声音，像天神下凡对她施予救赎。

        许平芜突然就清醒了过来，滚烫的泪水在脸颊上流淌，烧得她生疼。她这是怎么了呢，她为什么要哭。那个人又是谁，为什么这么像徐青山。

        讲台上汪复还是在滔滔不绝地讲述一些开学需要注意的事项，许平芜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却是在这种平稳的环境下稳定了心神，许平芜在脑海里呼唤系统。

        “我刚刚那是怎么了？那是怎么回事？”

        007也有些懊恼，它有些害怕地回复：“宿主，是这样的，由于您才刚刚进去系统，而那时候宿主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它非常委婉地继续说道，“所以在刚开始的时候宿主的精神状态总是会莫名其妙地遭受到剧烈影响，求生欲极低，我们系统没办法控制您的情绪，只好在这种时候强行让宿主脱离梦魇。”

        “那刚刚那两个声音呢？”许平芜穷追不舍。

        “报告宿主，那两个声音并不是由我们控制的哦，我们只让你强行清醒过来。”007疑惑，为什么他一直在宿主的大脑里，却没有听见那所谓的第二个声音。

        许平芜有些累了，没有再做声。

        她淡淡抬眸看了眼正在讲台上正在说着着激情澎湃的话语的汪复，神色自若，怡然自得地靠在墙壁上休息，揉了揉酸胀的头。

        终于，汪复似乎看出来了底下的同学们已经快要听烦了他的演讲，他也像是大赦天下一般开口说道：“住宿的同学去登记一下，不住宿的可以去吃饭了。我们今天下午再见！”

        讲台下的人似乎都在等他这么一句话，那两个“再见”都还没发出去几秒，就有不少人已经奔出教室了，比如坐在许平芜前面的那两个林进野和次央。不过几分钟，教室就剩下了几个零零散散的人。

        汪复笑着摇了摇头，也没多说什么，拿起课桌上的水杯就准备离开。视线扫过许平芜，他像是想到什么前来说道：“你的名字是什么？”像这种自我介绍正常来说是被汪复放在了下午的班会课上的。

        “老师好，我的名字是许意。”许平芜有些愣神，她的面容略显憔悴，举手投足间都是透露出一股淡淡疲惫的意味。她不太明白这时候班主任要来找他做什么，自己似乎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刚刚那件事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只有她和系统知道才对。

        “你昨天没有休息好吗？我看你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啊。”汪复一手撑着课桌，另一只手慢悠悠地拿着水杯，皱纹里都漾着些许的笑意和点点威严。

        许平芜摇了摇头，浅声说了句抱歉。

        “哎，我又不是想骂你什么的，放轻松，就当做我们师生聊聊天亲近一下。”汪复看出来了许平芜的拘谨，不由得又放缓了声，“你长得可是我见过的学生里最好看的一个了。”

        这一句话刚落下，许平芜不由得警铃大作。她下意识地噤了声，右手死死扣着左手。眸色微凛，许平芜淡淡牵了牵嘴角，语气却是有些不善：“老师这句话可是让我听不懂了。”

        汪复一愣，似乎他也反应过来刚刚那个话说的有多么暧昧，他连忙拉远了和许平芜的距离，随后开口：“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希望呢，许同学能够有这么好看的长相，可千万不要被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给迷惑了，你可是要好好学习的啊。”

        ……许平芜有些无奈，是什么给他的错觉，让他以为自己竟然会早恋。她只得回复：“放心吧老师，我不会作出那些事的。”

        汪复得到了满意的回答，自然而然就没有多说话，只是同她打了个招呼，准备离开：“那这样就最好了，老师这也是担心你被人骗。你们这个年纪，就是应该好好读书的年龄，千万不要去想那些七七八八的事情，做出什么让你们未来后悔的举动。好了，老师也不过多说些什么。去吃饭吧，我们下午见。”

        许平芜点了点头，伸出手示意让老师先走。她等汪复走了一段距离以后才开始思考接下来应该干什么。说实话，她不想动，她现在只想休息一下，浑身都痛的厉害。

        她一边下楼一边思索，还是先去附近的咖啡厅点一些吃的坐着休息会吧。她的脑子里一直在想着事，也一直没注意眼前的路，哪知脚上一空，身体向前倾斜，许平芜整个人都懵了，完了要摔地上了。

        徐宿迟刚出教导处就发现了摔在地上的许平芜，他不由自主地勾了勾唇：“需要帮忙吗？”

        谢谢不需要，我现在只想搬去另一个星球生活，好吗？许平芜的耳边响起来那个熟悉的声音，她仿佛听到了自己身体石化的声音。

        徐宿迟也只是打趣，他伸出手来牵起浑身僵硬的许平芜。他似乎是猜到了什么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嗓音温润：“吃饭了么？”

        “还没。”许平芜正在懊恼。

        “要不要和我一起？”徐宿迟发出了真挚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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