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完美造物06
沈愿回望了她一眼，精致的眉头微皱起，拿起两支笔。
把两支笔当筷子用，沈愿夹开最顶层的天鹅绒。
里面的东西展现在众人眼前。
有一个算一个，看到的人全都一股恶心涌上喉头，再闻着这气味，都忍不住干呕起来。
——那是一颗心脏，独属于人类的心脏。
它被盛装在心形的水晶容器里，半个部分被血水浸泡，因为时间和温度的原因颜色有些暗红，上面萎缩的血管神经清晰可见。
就算泡过香料，但血腥味还是盖不住，一刻不停地往鼻子里钻。
沈愿站在原地，手上还是夹着天鹅绒的动作，仿佛被吓呆了。
杨渺眉头皱得死紧，担忧地看了沈愿一眼，转头望向众人，“你们有谁看到送东西的人了吗？”
被她看到的人都摇了摇头，脸上或多或少都有惊疑和肃重，此刻也不再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仔细观察水晶盒。
这个教室里的所有人都是心理医师预备役，早就接触过尸体，有些甚至还解剖过。
但这么鲜活的心脏，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这颗心脏的取出时间，绝对不超过八个小时。
不超过八个小时是什么概念？这说明就在昨晚，有一个人被杀掉取出了心脏！
这颗心脏还被拿来告白！
在沈愿的允许下，众人看到了信的内容，看着那句“只能送你一颗永恒不变的心，让它向你诉说我真切的爱意”，简直头皮发麻。
如此疯狂的事情，只有疯子才能做出来！
“是病犯？”一个男声低声猜测。
“病犯”全称“精神病症异发罪犯”。
近些年来，越来越多人在爆发精神病症之后，主观性的认为那样更好，选择顺从“自己”，成为脱离人类秩序的病犯。他们烧杀抢掠，喜好暴虐屠杀，乐于满足自己的欲望，视自己为革新者。
每年罪犯人数呈指数级增长，如今联盟关押起来的人数就达到三百多万，更别提在逃的了。
而现在，一个病犯在光天化日之下，把一颗心脏送给了一位心理医疗二研学生。
是挑衅？
还是真爱？
沈愿慢条斯理地把天鹅绒放回去，再把信和笔一起放在上面，盖上盖子。
“下午麻烦帮我请一个假，我去执法所一趟。”他对最近的杨渺说。
蔚蓝的瞳孔上眼睑低垂，睫羽遮盖了大半眼睛，看不真切眼中情绪。
杨渺观察着沈愿，确认他的情绪没有失控，点点头问：“需要我们陪你去吗？”
“不用了，谢谢。”
沈愿用一位男同学递来的塑料袋装水晶盒，左手两指虚虚提着袋子往执法队走。
瘦削匀称的身躯打得笔直，袋子在左边一晃一晃的，看起来感觉摇摇欲坠。
下午的太阳灼热而刺眼，沈愿按了按头上的帽子，遮挡那几乎要闪瞎他的太阳光。
转过街道，恰好人行道显示红灯，沈愿站在大太阳下，被晒得大汗淋漓，汗珠顺着脸颊、手臂滑下，照得他整个人晶莹剔透闪闪发光。
等了十几秒，绿灯亮了。
他缓步往前。
并没有发现身后有一道目光如影随形。
建筑阴影处，脸色苍白的男人视线灼热痴迷，扫过沈愿的汗珠、脊背、卷发。
一直、一直注视着，直至沈愿淹没在人群里，也久久不愿移开……
……
把东西交到执法所之后，沈愿就把它抛诸脑后，一连过了三天安稳日子，仿佛之前的事情只是错觉。
约定好今晚去黑市取东西，沈愿一大早就起床跟沈母一起做早餐，哄得沈母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时间还早，他便决定去拜访一下老师万学峰，这位在原主记忆中最敬爱的，却处处都显露着违和感的老师。
——他一直不让原主去考心理医师资格证。
要知道，原主如果早就成为了联盟在案心理医师的话，秦廉根本不可能那么容易让他“人间蒸发”。
换上白t和黑白格子长裤，再戴上沈母精心准备的浅灰色遮阳帽，沈愿背上斜挎包出门。
夏日的朝阳已经升到半空，灼热的阳光穿过重重阻碍，在楼梯上照射出斑驳的光影。
沈愿下到二楼，跟上楼的秦廉碰个正着。
那一刻，两个人都停下了动作。
双眸相对，风尘仆仆的秦廉眼中欣喜的光亮一闪而逝，又被他快速压在眼底，仿佛是沈愿看错了。
多情深邃的深棕色眼眸注视着沈愿，唇角弯起一个非常合适的弧度，不过于亲昵却也不漠然。
“小愿，好久不见。”嗓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相较于他的优雅淡然，沈愿这个十五岁少年的情绪要明显很多，眼中全是骤然迸发的惊喜。
连语调都是按不住的尾音上扬，“师兄，你回来啦！”
秦廉笑意转深，“嗯”了一声点点头，往沈愿走去。
沈愿这才注意到，秦廉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提着精美的礼品袋。
再看向他的脸，眼袋和黑眼圈明显，一脸疲惫身躯力乏，却还故作轻松地跟自己说话。
这副姿态模样，可真是一个不错的“再见”呢。
试想一下，有一个人舟车劳顿的回来，做的第一件事不是休息而是来见你，你会怎么想？
特别是对一个敏感内向、善于观察的心理学生来说：
他不会是一回来就来找自己了吧？
他手上的是礼物吗？
他刚刚的眼神好温柔，是错觉吗？
如果再想多一点，应该会按捺不住的心动吧？
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无论是气质还是身份都数一数二的绅士，在楼梯口仰视着自己。
虽然表情和视线没有表露出什么，但那眼底压抑着透露出来的一点高兴，是多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错觉……
沈愿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脸颊微热，红色的唇微微抿起，掩饰性的移开了一点视线，避免和秦廉对视，长长的睫毛微颤。
秦廉将他的表现收入眼中，愉悦地微勾唇角，问他：“你要出去？”
沈愿点点头，往下走了两步到秦廉身边，不问自答，“要去见老师。”
秦廉垂眼看着在他面前乖巧站定的少年，心里居然生出了揉一揉他头发的想法。
但现在可不能做出这么越界的亲密举动。
将想法压下，秦廉把礼品袋递给沈愿，“偶然看到这个，觉得很适合你，”他露出一个属于长辈的和蔼微笑，“是作为师兄补给你的见面礼。”
送礼的方式很自然，都说到这份儿上，拒收的话场面就不好看了，沈愿乖乖地收下，眼睛亮晶晶的。
“谢谢师兄。”
秦廉笑笑，“不客气，”接着又道，“我也要去找老师，介意一起走吗？”
听他这样说，沈愿偏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是藏不住的惊讶。
蔚蓝的眸子里阳光跃动，嘴角勾起又很快被压下，少年嗓音轻悦，“当然不介意。”
他这种变化，让秦廉忍不住喉结微动，心中愉悦叹息：还是这么好骗。
两人并肩走着闲聊，灼热的日头好像都没那么闹心了。
少年悠扬的声音和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交叠，周身氛围极其和谐惬意。
远处，建筑阴影里，身着西装、戴着绅士帽，一看就精心打扮过的男人注视着两人，柔腻的视线缠绕沈愿，在看向他身旁的人时又瞬间变得阴沉。
“我的天使……”
他提着水晶盒的手指慢慢收紧，精美的塑料外壳被捏得变形。
……
万学峰住在心研区，各大城市都会设立这么一片区域，供心理医师们研究课题和做实验。
心研区有很多实验室，在其间行走的也大多是联盟在案的心理医师，等级在b级以上的医师可以在这里分配到一栋小别墅。
原主曾经的梦想就是在这里分到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让妈妈可以轻松地生活。
只可惜中间出了个幺蛾子。
走到万学峰家差不多快中午，秦廉累坏了，脚步虚浮满头大汗。
沈愿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按响门铃。
静静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人声，沈愿尴尬地眨眨眼，“老师好像不在。”
秦廉沉默了片刻，“再等等。”
沈愿乖巧点头。
又过了一会儿，沈愿再次上前按门铃。
连响三声之后，一道脚步声快速靠近。
“谁？”
苍老的声音满含警惕，让外面的两人面露疑惑。
“老师，是我，沈愿。”
里面的人明显松了口气，打开门，看到沈愿的时候满脸慈爱。
“快进来！”
当他的视线落到秦廉身上时，眼中迸发惊喜。
“秦廉？！你怎么过来了？”
秦廉温润一笑，“老师。”
“来来来，快进来快进来！”
头发花白的老人脸上的惊喜很真切，比看到沈愿还高兴。
把两人带进去安坐在沙发上，他还很热情地倒了两杯水。
根本不像老师对待学生的态度。
沈愿起身接过水杯，装作没有发现这种异常，一副原来老师这么喜欢师兄的样子，崇拜得很。
之前原主没有跟秦廉一起来拜访过万学峰，沈期望出事之后更是没再见过他，这让沈愿觉得很奇怪。
按理说沈愿是万学峰的得意弟子，万学峰的存在感不应该这么低才对。
但现在已知信息太少，沈愿只能暗中观察。
他安静地听两人聊天，时不时接上一句，氛围分外和谐。
在万学峰家吃完午饭，两人便起身告辞。
临走之际，万学峰拉住沈愿，慈爱地叮嘱：
“我听说了之前的事情，你要小心身边的人，知道吗？”
沈愿望进那双苍老却依旧明亮的眼睛，久久不言，只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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